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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五十四

大唐第一公主 罗青梅 10276 2024-02-09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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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蹦带跳爬上台阶,满脑子盘算着以后要怎么花钱, 她的计划很庸俗、很暴发户:盖一幢别院, 买几座山地, 包下一大片田亩, 雇佣几百个仆人……

  怎么想怎么开心!

  虽然按惯例, 公主出嫁时才能拿到自己的汤沐实封, 现在筹划怎么花钱有些为时过早, 可她忍不住啊!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语调淡淡的,带着温和亲昵,“怎么这么高兴?”

  裴英娘回过头。

  李旦缓步登上台阶,腰间的玉佩闪烁着温润光泽。

  杨知恩和冯德跟在他身后, 一人怀里抱着一只黑陶大水瓮。

  李旦心情不错, 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他今天穿一件金茶褐色松鹿纹圆领宫绸袍,色调明快鲜艳,衬得人也活泼起来, 俊朗的五官比平日更显生动。

  裴英娘理直气壮道:“以后不愁没钱花,我当然高兴啊!”

  随即想到李旦贵为亲王,食封是多少来着,好像是一千户?

  大财主啊!

  李旦双眉略皱, “你是公主,何必为食禄操心?”

  这话就有些责备的意味了。

  裴英娘悄悄撇嘴, 果然是天潢贵胄, 心下无尘, 不懂得钱财的重要性。

  武皇后的父亲武士彟出身寒微,靠行商攒下一笔巨资,然后用做生意赚来的钱财四处结交名门世家公子,成功结识李渊,并获得李渊的赏识。隋末天下大乱时,武士彟贡献出全部家财,资助李渊起兵。

  唐朝建立后,武士彟这个大功臣顺理成章获得封赏。李渊还亲自做媒,把美貌的杨氏嫁给他做继室。

  没有武士彟的慷慨解囊,哪有李渊对他的信任,没有李渊这个月老,就没有杨氏下嫁,没有杨氏下嫁,自然不会有武皇后,没有武皇后,哪来的李旦啊!

  裴英娘偷偷在心里腹诽:八王啊,不要嫌钱财庸俗,你外祖父可是个投机倒把的商人!

  她想心事的时候,眼睛依旧平视前方,目光清澈,表情平静。

  怎么看,怎么乖巧顺从、老实听话。

  但李旦只需轻轻一瞥,就看出裴英娘心里不服气。

  他轻笑着摇摇头,把说教的话咽回肚子里。小十七自进宫后一直谨小慎微,今天难得表露出小儿女之态,俗便俗罢,只要她高兴就行。

  天边云层舒卷,一阵凉风拂过空阔的高台,呜咽的风声在幽深的长廊间回荡。

  蓬莱宫最初是李世民为太上皇李渊修建的,原名永安宫,贞观九年改名为大明宫,龙朔二年易名为蓬莱宫。

  蓬莱宫从南往北,依次建有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这三大殿是李治分别举行大朝、日朝和常朝的地方。

  紫宸殿往北的含凉殿和东西配殿,是李治和后妃公主们的寝宫。

  含凉殿位于太液池南面,亭台楼阁依水而建,跨水架楹,风景秀丽。夏天凉爽宜人,冬天也温暖舒适——不过只仅限于内殿。

  春寒料峭时节,蕴着刺骨凉意的冷风从湖面吹拂进来,侍立在殿外高台长廊上的宫人冷得瑟瑟发抖。

  走在长廊间,凉风吹拂,连穿着厚襦的裴英娘也觉得有点冷。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展开臂上挽着的淡青色穿枝海棠花蜀锦披帛,拢在肩膀上,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霎时暖和许多。

  光顾着整理前襟,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半夏眼疾手快,搀住她的胳膊,“贵主当心。”

  裴英娘虚惊一场,抬起头,对着半夏笑了笑。

  走在前面的李旦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扬起宽袖,伸出手。

  他的右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尖带有薄茧,是长年伏案练字留下的痕迹。

  裴英娘看着李旦的手,不知所措。

  李旦眼眸低垂,无声催促她。

  裴英娘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攥住李旦的衣袖。锦缎的触感平滑柔软,手心里感觉像抓了一缕云朵。

  李旦垂下胳膊,任裴英娘抓着自己的衣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交叠在一块儿,缓缓走过长廊。

  几名宫人抬着一座轿辇,从高台下路过,轿辇四周垂着绯色轻纱,纱帘飞扬间,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一个头簪金步摇、身裹绫罗的贵妇人。

  时下妇人们出行,要么乘车,要么骑马,良家女子少有坐轿辇的。唯有平康坊的风尘女子喜欢乘坐轿辇招摇过市。

  裴英娘头一次看到有人在宫中坐轿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道严厉冰冷的视线透过薄纱,直直刺向她。

  裴英娘心头一颤,忽然想起去年宴会上那道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的眼神。

  等轿辇走过,她扯扯李旦的衣袖,“阿兄,刚才轿辇上坐着的是谁?”

  听到“阿兄”两个字,李旦怔了一下。

  低头一看,裴英娘的眼神追随着远去的轿辇,似乎并没发觉自己喊出口的是什么。

  他轻声道:“那是常乐大长公主。”顿了一下,眉尖微微一拧,“以后看到大长公主经过,能避开就避开,实在避不开,态度一定要恭敬。”

  高祖李渊的女儿是大长公主,太宗李世民的女儿是长公主,李治的女儿为公主。

  常乐大长公主是李渊的第七女,李治的姑姑。

  裴英娘恍惚听忍冬说过,常乐大长公主和武皇后关系紧张。

  听李旦这么交待,武皇后和常乐大长公主的关系可能不仅仅是紧张那么简单。

  裴英娘点点头,不用李旦特意嘱咐,她也会绕着常乐大长公主走——常乐公主看她的眼神太可怕了。

  李旦把裴英娘送回东阁。

  临走前,他让冯德把黑陶水瓮递给半夏抱着,“回去把水瓮装满,先练《九成宫醴泉铭》,什么时候把两个水瓮的水用完了,再来寻我。”

  裴英娘乖乖答应。

  笔墨纸砚加水瓮,李旦几乎把她需要的文具备齐了。

  东阁的宫女们抱着一匹匹绢布进进出出,忍冬站在廊下清点数目,预备登账。

  宦者候在曲桥前,跟着裴英娘步进内堂:“公主,含凉殿的田内侍送来五百匹绢。”

  裴英娘啊了一声,想了想,慢慢回过味来:五百匹绢,应该是武皇后给她的赏赐。

  汤沐邑看得到,吃不着,武皇后私下里赏她绢布,有点像额外给她添点零花钱的意思。

  除了金饼、金锭和铜钱以外,绢布也可以充当货币使用。长安的大户人家,常常命奴仆载着一车车绢布去东、西两市购买米粮杂货。李治表彰功臣时,也经常用绢布表达恩赏之意。

  裴英娘算了算,一匹绢大概相当于半贯钱,五百匹绢布就是二百五十贯,约莫能换四十两黄金,也就是四块金锭。

  她翻出自己的小账簿,写上日期和绢布数量,在数字旁边记下赏赐的理由:讨好武皇后所得。

  合起账簿的时候,目光落在半夏抬进房的两只黑陶水瓮上。想了想,重新翻出一卷雪白干净的净边纸,记下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某日,八王赠送陶水瓮两只。

  裴英娘有些犯愁,上次回赠一盘石榴,这次送什么呢?

  糖蒸酥酪?玉露团?金乳酥?

  她能吃到的点心,李旦那儿肯定不缺呀。

  半夏提议:“再让忍冬姐姐打几只络子?”

  裴英娘摇摇头,现在宫里的宫女全学会结络子了,人人腰间系一条彩络,送络子不够诚心。

  想来想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这天上学的时候,裴英娘找李令月讨主意。

  李令月低头拨弄着一簇娇红梅花,睡眼惺忪,迷迷糊糊道:“八王兄喜欢什么?我想想……”

  裴英娘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忍不住轻喊一声:“阿姊?”

  李令月斜倚凭几,手中的花枝“啪嗒”一声掉在坐褥上,没有反应——她睡着了。

  裴英娘哭笑不得。

  紫宸殿的方向遥遥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钟声,儒学士展开卷册,准时开讲。

  莲花铜漏的清水浇在铜制荷叶片上,发出淅淅沥沥的轻响。

  等儒学士告退,李令月刚好睡醒。

  她揉揉眼睛,唤宫女昭善的名字:“备了酪樱桃没有?”

  昭善送上一只水晶碗。

  鲜红欲滴的樱桃盛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碗中,光看着就像一幅色彩浓丽的画。

  昭善卷起袖子,把雪白的酥酪浇在殷红的樱桃上,再舀起一勺琥珀色的酪浆,淋在水晶碗里,细细拌匀。

  李令月让裴英娘先吃:“这是今年禁苑养出来的头一批樱桃,准备春社那天祭祖用的,好歹让我偷了一点出来,连阿娘那里都没有呢,小十七尝尝。”

  裴英娘推却不过,先尝了一小口。

  酥酪滋润丰腴,樱桃鲜美多汁,酪浆酸甜爽口,她不爱吃甜,也觉得好吃极了。

  李令月吃着酪樱桃,忽然开始嫌弃装樱桃的水晶碗:“酪樱桃盛在波斯工匠做出来的三十二瓣水晶碗里最好看,偏偏宫里的工巧奴烧不出那种样式的水晶碗。去年年底我让八王兄帮我去西市找,他没找到。结果昨天我听表姐说,赵观音竟然抢先寻到那种水晶碗了!”

  裴英娘愣了一下,想起去年腊月李旦送她回裴家时,特意拐去西市,似乎想买什么。

  后来因为她的缘故,李旦没有去成西市。

  原来那天他想帮李令月找波斯水晶碗。

  李旦走得快,她也走得快,李旦走得慢,她也走得慢。

  他忽然停下来不走,裴英娘来不及反应,一头撞在他腰间。

  额头磕在冷硬的玉带扣上,被镶嵌红宝石的带扣硌出几道红印子,火辣辣的,有点疼。

  裴英娘呆了一下,双腿习惯性地往前一迈,差点踩在李旦的脚尖上。

  她昨晚睡得不安稳,还有点迷糊。

  宫女们笑成一团,上前把裴英娘拉开扶稳,揉揉她的额头,轻声哄她。

  裴英娘缚发的丝绦和李旦腰上悬的玉佩流苏缠在一起,一时竟扯不开。

  宫女怕弄疼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解开丝绦。

  裴英娘有点难为情,双颊烧得通红,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不敢看李旦。

  李旦低下头,看不到裴英娘羞赧的表情,只能看到小娃娃漆黑柔亮的发顶,一排八支花骨朵形状的碧玉金丝珠花挤在一块儿,热闹喜气。

  他眉峰轻蹙,没说什么。

  李治并未起身,长发披散,衣襟半敞,歪在火炉床上,背后垫一只素缎隐囊,正由武皇后服侍吃药。

  还未走近,裴英娘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腥气。

  药很苦,李治眉心紧皱,强撑着服下半碗,摇摇头,示意不想吃了。

  武皇后举着银碗,柔声道:“陛下,良药苦口。”

  李治眉头皱得越紧。

  武皇后不容他退缩,继续喂他。

  裴英娘担忧地看着李治,虽然对方只是她名义上的皇父,而且收养她极有可能是为了怀念某个已经逝去的人,并不纯粹是真的喜爱她,但李治对她的温和慈爱不是假的。

  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小十七来了。”李治勉强吃完药,看到满脸忧色的裴英娘,心里不由一暖,笑着朝她招手,“可用过朝食了?”

  宫女把坐席移到李治身边,裴英娘屈腿跪坐,“吃了一碗胡麻粥。”

  李治笑了笑,故意逗她:“宫里的粥饭点心好吃吗?”

  裴英娘认真地点点头。

  想了想,添上一句:“有盘叫玉尖面的点心,尤其好吃。”

  玉尖面是御膳之物,裴英娘以前没吃过。

  李治刚服完药,口齿酸苦,胃口全无,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裴英娘这么一说,忽然觉得有点馋,喃喃道:“玉尖面?倒是好久没吃它了。”

  武皇后在铜盆里洗手,闻言,立刻把宦者叫到殿里:“朝食就要玉尖面和面片馎饦。”

  宦者已经很久没听到李治说想吃什么东西了,不必武皇后强调,一路疾跑至御膳房,尖声道:“玉尖面!快蒸一笼玉尖面来!”

  御厨擦擦汗,陪笑道:“蒸笼里有呢,要装几盘?”

  宦者气得直跺脚:“大家要吃的东西,哪能随便?重新蒸一笼好的来。大家要是吃得高兴,天后自会赏你们!”

  御厨们听说是李治想吃玉尖面,不敢怠慢,洗菜的洗菜,揉面的揉面,剁肉的剁肉。幸好禁苑早上刚送来新鲜的鹿肉和熊肉,不然只能用腊肉代替,陈肉哪有新鲜野味好吃。

  趁着御厨们拌馅的工夫,专管烧水的小宫女扛起一只小水缸,把清水注入大锅中,重新架上蒸笼。

  灶膛里烧得噼里啪啦响,管灶火的壮奴把一捆捆松枝塞进灶膛,大冷的天,他却热得直喘气。

  内殿中,李旦向李治和武皇后请安。

  他是男子,朝父母行礼时必须跪下。

  裴英娘就跪坐在李治身旁,李旦跪下时,她想躲也没处躲。只能直起身,正襟危坐,在李旦下拜时,微微侧过身子,以示避让。

  李治倚着隐囊,问了李旦一些学问上的事,闲话几句,打发他出去,“知道你孝顺,也不用天天都来。”

  武皇后在一旁附和了一句,淡淡道:“你去吧。”

  李旦垂眸,静静站了一会儿,躬身退下。

  远去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裴英娘暗暗诧异,李治脾性温和,对她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养女很亲切,但对亲儿子李旦却好像很冷淡,这是为什么?

  宫女们鱼贯而入,送来三张食案。唐朝是分食制,用餐时一人一张食案,各吃各的。

  李治和武皇后面前一人一张,裴英娘跟前也有。

  她举着银箸发呆:我已经吃过了呀?

  李治命人把一小盘玉尖面送到裴英娘的食案上,“小十七不是喜欢吃玉尖面吗?再多吃几个。”

  跪在食案旁的宫女立刻拈起长筷,夹起一枚玉尖面,递到裴英娘面前的银碟子里。

  武皇后眼眉舒展,含笑看着裴英娘。

  李治也看着裴英娘笑。

  宫女们不明白帝后在笑什么,但既然帝后都在笑,那她们最好也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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