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异常耐心:“那把作业带,我们找时间写,这样,晚你妈妈回来不会发现了。 ”</p>
“可以这样么?”</p>
“可以啊。你不会的题目,我还可以教你。”</p>
小孩子如获大赦,高高兴兴地转过身拿钥匙开了门,径直去拿自己的书包。</p>
易向西站在门口。</p>
暂时没有进去。</p>
是不敢进去。</p>
手心里,紧张得冒出汗来,纵然要去谒见国王也不会如此了……无数次,他曾经在噩梦里猜想,她在哪里,她在干什么……是沦落人群,是从此潦倒?是一蹶不振?是已经浪迹天涯海角????或者早已嫁给了别的什么陌生人从此永不相见??</p>
但是,他不知道,她其实近在咫尺。</p>
而且,他更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她不是她――而是她们。她们不是一个人,是两个。</p>
“叔叔,你进来呀……”</p>
孩子热情地催他。</p>
他第一次走进这个家门,在门口的时候,稍稍停驻了片刻。两居室的屋子,客厅也不大,但布置清新,十分干净,十分整齐,十分舒适。最大的亮点是客厅外面有一个十分宽大的露台,布置得异常精雅漂亮,摆了几盆小花,还放着一张摇摇椅。</p>
她们这些年住在这里。</p>
也许,闲暇的时候,小白会坐在摇摇椅唱歌?小麦会坐在面看书?</p>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而他,竟然一无所知。</p>
每一间屋子都有一种味道,事隔多年,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乔小麦的味道――是她穿着他的大衬衫倒在他怀里时的那种味道……</p>
此后,这味道日日纠缠,夜夜噩梦,他想忘记也忘不了。</p>
现在,无非是加多了一个小孩子的味道――是小白的。</p>
那么干净。</p>
“叔叔,这是我家,这是我的房间,你看吧……”</p>
那是一间十几平米的卧室,摆放着孩子的书架,衣柜,各种玩具,学习用品……所有东西都一尘不染。</p>
“这间是麦姐的房间……”</p>
他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看过去,心里一直在发抖――仿佛受到了一种莫大的恩宠和召见――小白,她在这里召见他。</p>
如果不是小白,他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踏进半步。</p>
“叔叔,你喝茶吗?”</p>
孩子问,礼貌,热情。</p>
细节可以看出,平素妈妈把她教育得很好。</p>
那时候,他正在看乔小麦的房间,在门口探望,看到里面干净整齐的素色床单被子……他死死地盯着,竟然痴了。</p>
“叔叔,你喝茶……”</p>
孩子递给他一杯茶,热的普洱。</p>
杯子也是很漂亮的马克杯。</p>
她们生活得可能不太富裕,但是,很精致,典型的小康人家。</p>
他端着,怔怔的。</p>
这是他一生,第一次有孩子给他倒茶。而且,是她给他――是小白给的。</p>
他满脸笑容,无可阻挡,心却要滴出血来,鼻梁骨酸得发疼。</p>
小白已经在催促了:“叔叔,我已经拿好作业了,可以走了吗?”</p>
他定定神,拉住孩子的手,帮她拎起书包,这书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分量可真是不轻。难怪有人呼吁,小孩子必须减轻压力。</p>
“小白,我给你拿。”</p>
“叔叔,我自己背可以了。”</p>
“太重了,我帮你拿好了。”</p>
孩子高兴地答应了,蹦蹦跳跳地取了脖子的钥匙锁门,动作熟练,非常麻利。</p>
“小白,妈妈加班的时候,总是你一个人在家里吗?”</p>
“不会。有时候,邻居李奶奶会带我玩儿。不过,她最近有事情,到乡下去啦。”</p>
“李奶奶多久才会回来?”</p>
“李奶奶走了半个月了。麦姐昨晚给她打电话,她说会尽快回来的。”</p>
“你喜欢她吗?”</p>
“喜欢。奶奶对我们可好了。她说会带老家的梨子给我们吃耶……我小的时候,麦姐班去了,都是李奶奶看着我……麦姐说,小孩子不能一个人呆在家,太危险啦。以前,要是李奶奶不在,麦姐又加班的话,会带我一起去公司的。现在,我快七岁啦,已经可以一个人在家里了,可麦姐还是总不放心……”</p>
“你一个人在家不会害怕吗?”</p>
“有时候还是有点害怕。”</p>
“那以后不要一个人在家了吧。”</p>
“我也不想啊,可是……”</p>
小孩子摸摸头:“唉,麦姐说,等她多挣点钱,还清了房贷,换一个不加班的工作,那样,我不会一个人在家里了……”</p>
他好地问:“那寒暑假怎么办?”</p>
“唉,我也不知道耶……”</p>
……</p>
一路,他都陪着孩子说话,鸡毛蒜皮的,芝麻绿豆的小事,这一辈子,他也从未说过这么多闲话。</p>
坐在车,小白才惊叹一声。</p>
“叔叔,你的车好漂亮……”</p>
“叔叔,这是什么车子呀……”</p>
“叔叔……这么多娃娃……都是新的耶……真好看……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洋娃娃?你很喜欢洋娃娃吗?呀,还有大狗熊,我最喜欢大狗熊了……”</p>
“小白,这些全是你的。”</p>
她惊呼:“真的?叔叔,真的都是给我的?”</p>
“对,全部是我小白的。”</p>
“谢谢叔叔。可是,这么多,我拿不了啊。”</p>
“我会给你送回去。”</p>
他微笑着看她东张西望的,一会儿看着前面的漂亮小玩意,一会儿又扭头回去看后面,“呀,叔叔,你的车好漂亮,我们家的车子好看多了……”</p>
这时候,算是孩子也不会再有半分怀疑他是人贩子了。人贩子绝对开不起这样的车子。他们贩卖了一百个人也不够。</p>
“小白,你喜欢这车吗?”</p>
“喜欢。我好喜欢。”</p>
“那以后天天坐这车好不好?”</p>
孩子眼睛亮起来,小辫子,蝴蝶结,在头一颤一颤的:“真的吗?叔叔,以后你天天会接我玩吗?叫麦姐和巧克力叔叔也一起玩好不好?”</p>
他心里又是一颤,却还是面带笑容:“你妈妈要加班,她没空。”</p>
“等她有空了,接她一起玩好不好?她下个月不加班了,她说了,下个月一定天天按时回家陪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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