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风雨欲来
“她不会有那个机会。”萧桓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声音顿了顿,说道:“明天让瑶姬随我入宫一趟,有些东西还要从父皇那里拿回来才行。”
如今昭德帝的权利已经被他彻底架空,对于凤惜鸾的合作,萧桓还真不放在眼里,假如不是沈承君需要留在朝晖院里,住不得皇宫,就是现在让昭德帝禅个位也是合情合理的。
眼下他比较在意的,是盛澜口中提起的那份和离圣旨,总不能皇位有了,皇后丢了吧。
“去一趟倒是容易,”沈承风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望着萧桓,挑眉道:“不过濒死之人意念最不稳定,万一瑶姬的幻术重了轻了,这个后果可不好说啊。”
万一下手重了,把昭德帝给弄死了,谁负责。
萧桓拧紧了眉心,“没有稳妥的方法吗?”
“巫幻灵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求稳的路子,有得必有失,成果与风险本来就是并存的。而且你也不要想着,大不了等他临死之前再问,正常活人都未必经得住的过程,估计瑶姬还没等问,就送了他一程。”
沈承风头向后靠在廊柱上,目光向上望着天空,声音轻飘飘的。
昭德帝再怎么不受待见,依旧是萧桓的生身亲父,这份血脉亲缘命中注定。而那份和离圣旨,则是关系着日后沈承君与浓浓在华晟的地位跟处境。
沈承风并不刻意去看萧桓此时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意料之中的沉默。
一边是淡薄却斩不断的亲情君父,一边是飘摇却舍不掉的危机婚姻。这还真是一道简单却又艰难的选择题啊。
“怎么,你很难……”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站了很久,就在沈承风打算继续给萧桓再加一把火的时候,门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压抑的咳嗽声,语调里明显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
沈承风的声音忽然一顿,颇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人常说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欺我。
“罢了,你还真该谢谢凤惜鸾。”得了自家妹妹的意思,沈承风从善如流,也不再绕弯子,缓缓开口的道:“如果凤惜鸾没有通过昭德帝拿着那颗禁石来算计君儿,或者眼前这就是个死局,但眼下有了这个禁石在,只要瑶姬能让它与自己的幻术融汇成一体,绝对可以减掉你的顾虑。”
神殿的禁石可不单单只有惩戒嫡脉这一条效用,没看自从拿到了它,瑶姬都几乎日也不肯离手了吗。
“要多久。”萧桓抬眸问道。昭德帝的命最多不过两月,要是瑶姬融汇起来要历时七八个月,那也就跟没说一样了。
“最多七八天,花费不了太久。到时候就算是你想问一车的话,也不会损到那老皇分毫帝寿元。”沈承风声音轻快的快速说完,然后弯下腰来凑到萧桓面前,眼里流转着几分坏坏的笑意,问道:“怎么样,忽然之间峰回路转,省了你这么多麻烦,有没有觉得很惊喜?”
简直是困了递枕头的好事呢。
“八天之后,辰时一刻,这里。”心知刚刚沈承风是在故意耍弄自己,萧桓半点儿眼神都丢没给他,冷冷的说完一句,抬步就绕开了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停顿。
“这么无聊的木头,也不知道是哪里好。”沈承风望着萧桓断然离开的冷漠背影,撇嘴耸了耸肩,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推开了沈承君的房门,有些不满的瞪了床上的人一眼。
他与萧桓当时在外面都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两人在外面说了什么,房间里的沈承君很容易就能听得清楚。
这么呼之欲出的答案被她给生生打断,会让好奇心过重的自己憋出病来的。
“不过就是个假设的选择题而已,至于让你心疼得连问都不准我问了么?”姿态洒脱的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沈承风一脸坏笑的睨着倚着软枕的沈承君,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在萧桓的心里,你,还有他那个将死不死的卑鄙父亲,究竟是哪一个比较重要?”
“我没兴趣知道。”沈承君头也不抬,对自家哥哥的恶趣味拒绝配合,语气淡淡:“无论萧桓最终说出的答案是哪个,我都不喜欢。”
假如萧桓选择的人是昭德帝,那她会为自己觉得心凉,倘若萧桓选择的那个人是自己,她又会为萧桓觉得心疼。所以干脆还是什么都不选的好。
“得了吧你,我看你根本就是舍不得叫他为难,才故意打断我。”沈承风不买账的哼了一声,对沈承君的解释并不接受,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慢悠悠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么点儿小事儿你都要舍不得,接下来又要怎么办?那份和离书,你该不会真的想要他拿到吧?”
他们也是刚刚听说了昭德帝这份和离圣旨的事,虽然一直不喜欢那个老皇帝,但这回他办的这事儿还这算是急人之所急。
“拿就拿吧。”沈承君深吸了口气,掀开了刚刚萧桓帮她掖起的被角,低声道:“拿到了,放心了,惊讶了,动摇了,才好忘掉。”
沈承君这话说的含含糊糊,但沈承风却在一瞬间就听懂了她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下来,有些凝重的看着沈承君的脸:“你确定?哪怕你是嫡脉纯血,蛊幻不侵,但这种事注定开弓没有回头箭,莫要等到日后再后悔。”
“如果真有那一日,我也只会庆幸,”沈承君却淡然一笑,眸子里闪动着些许执拗的流光:“若是有能力后悔,至少证明到那个时候,我依然还是我,并没有被人当了傀儡替身,不是么。”
沈承风被她的话说得一时语塞,怔怔的看着面前脸色平静目光却异常坚定的妹妹,记忆仿佛一下子追溯到了多年前,两张极为相似的脸,两处极为相近的情景,两个同样义无反顾的人。
若命运的齿轮注定重复咬合,那她至少要比母亲幸运一点点,至少,她不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抗争,她还有自己。
“你知道的,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只会帮你。”沈承风眸色渐深,轻轻的握住了沈承君的手。在风雨磅礴侵袭的时候,第一个倒下的人,绝对不会是她。
那日之后,萧桓开始恢复了以往按时上朝摄政的节奏,宫里面的隐卫们也没闲着,到处搜查可能藏匿了圣旨的地方,不过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沈承风也变得异常忙碌,白日里很少能看到她的人影,与瑶姬时常一整天都窝在房间里,只在有人触动阵法时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
庄妃近来开始研习佛法心经,除了每天固定的时间去看浓浓,其他时候更多的是留在房间里诵经,一副全然看开的模样。
最闲的反倒要属初为人母的沈承君,虽然一开始被噩梦搅扰的难以安枕,但越往后心态放得越宽和,到最后甚至能冷眼旁观的看着梦里那一幕幕,身体也逐渐的恢复了起来。
这一日,沈承君原本正在房间里看云阳和冬夏逗弄云貂。
小家伙受禁石影响发狂,又被阵法中的风刃误伤,足足躺了大半个月才恢复,被凌墨恶作剧的缠了满身的纱布,滑稽极了,忽然几人就听到外面隐约一声钝响,之后又有巨大的坍塌声不断响起。
沈承君神色一凛,眸光倏然寒凉:“有人动了朝晖院的阵法。”
冬夏脸上的笑容登时一敛,立即起身道:“我去看看又是哪个不怕死的!”
不等沈承君说话,云阳就先咯咯的笑了起来,有些俏皮的歪着脖子,模样十分天真可爱:“冬夏姐姐今天是又不想要吃晚饭了吗?”
这几天来看似平平静静的朝晖院其实并不太平,隔三差五的就有刺客光临,瑶姬与沈承风每天都会出入阵法,面无表情的从里面打扫出一些烂肢残骸,冬夏偶尔好奇跟着进去看到过一次,出来后脸色煞白,一整天都没肯吃东西。
云阳虽然没看到那血腥的一幕,却偏偏记住了冬夏当时的狼狈模样,朝晖院里面冬夏与她的年纪最相近,熟悉得也越快,她有时候调皮也会偶尔拿出来打趣冬夏几句。
果然,冬夏听到她这么说,不由自主的回想了一下当时那种惨烈的场景,背后立即起了一路的鸡皮疙瘩,往外走的脚步也停下了。
“算了,还是让瑶姬他们来管吧,王妃说过的,术业有专攻嘛。”一边说,冬夏一边磨磨蹭蹭的又回到了椅子上,专心致志的继续逗弄云貂。
貂大人吱吱叫了两声,先是对面前这女人的怂样表示出了强烈的鄙夷,然后小耳朵扑棱扑棱的动了动,突然朝着沈承君跳了过去,咬住她的裙角开始往门口拖。
沈承君虽然仍旧没有出月,但下床在房里走走还是可以的,见云貂这样急切的模样,心中倏地一动。
就在这时,外面的阵法中再次传来一声巨响,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某人气急败坏的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