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错了,全错了(二)
瑶姬的话,每一句都像是重锤一样砸的沈承君心头巨震,最后印刻在心里的只有几个字,错了,原来全都错了。
假如瑶姬的话没有掺假,她的血里有抵抗桃花烬的成分,那么从一开始凌墨从她的血中提炼毒素的举动就已经是错了。
假如瑶姬的话没有掺假,那么最先开始对她下桃花烬的人,或许跟引发她药性的人,并不是同一个,那冬青是前者还是后者。
假如瑶姬的话没有掺假,那么接受过冥血教抚养的母亲不会不知道自己不惧桃花烬,所以当时的以命抵命,根本就是大家都理解错了。
假如瑶姬的话没有掺假,母亲根本就不是死于桃花烬,那么原本答应过自己的三年之约就从来都不是儿戏,早早就放弃寻找的他们,还是错了。
在上一世,沈承君一直坚信母亲没有死,却到死都没有等到她回来,这辈子她终于准备接受这个事实,却忽然从天而降了真相,让她自欺欺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安平王府外,圆滚滚的管家焦急的来回走动,看到远远行来的自家马车,立即满脸喜色的扑了过来,第一时间先蹦到了马车上,抢了车夫手里的缰绳,以防沈承君再临时改了主意掉头。
做好这一切,管家才隔着帘子苦哈哈的请安:“王妃,您可回来了。”
沈承君回过神,顺着掀开的车帘看到管家的动作,以及身边俩丫头那想笑又强忍着的模样,若是放在以往,沈承君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疲惫。
“王爷会客结束了么?”
“结束了结束了,早就结束了。”管家连忙不迭的答道,哪还有什么客啊,得知王妃在府门外忽然调转了马头,自家王爷那一股子脾气上来,门口的客人差点都被他掀翻了,谁还敢不怕死的留下来给安平王爷添堵啊。
沈承君轻轻点了点头,起身缓缓下了马车,径直朝着里面走。管家在后面一路护送,生怕再来一个措手不及,直到眼看着沈承君进了黎华院卧房的大门,管家掉在嗓子眼儿的那颗心才算是落回到原处。
“冬夏丫头,我怎么瞧着王妃有些不对劲啊?”管家望着卧房的大门,询问的看着被关在门外的朔月跟冬夏。
冬夏与朔月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从王妃见过瑶姬之后,整个人就很不对劲,一路上都没说过半句话,就望着窗外的街道出神,像是受了什么严重的打击一样。
冬夏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转身就往外走,朔月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去?”
“我去问问那个女人,到底对小姐说了什么,明明进去的时候好好地,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跟着小姐这么多年,就从没见过她这样。”
朔月微微蹙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要去也不是现在去,王妃到现在午膳晚膳都没用,咱们哪能就这么走了,等晚一些,我陪着你一起去。”
冬夏连连点头,红着眼睛就往厨房跑。以往她家小姐最爱吃她做的东西了,决不能饿着小姐。
朔月在她身后看着冬夏飞奔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而房间里,躺在床上的萧桓听见开门的声音,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喜色,紧跟着又沉了脸,朝里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大门的方向。
这个坏女人,明明答应了他要早去早回,结果害得他等了她一整晚都没见人影,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派人去接她,结果人都到了门口了,转身又跑了。
真是气死他了,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就不担心自己没有她看着,不好好吃饭不好好服药么。
萧桓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这一回非要给他的小妻子一个教训不可,她在离开一会儿自己就想得受不了,结果她倒好,一走就是一天一夜,都快把他晾成一尊望妻石了。
打定了主意,萧桓便闭上眼睛,竖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等啊等,结果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还是没有听到沈承君走过来的脚步声,萧桓这才有些急了,难道这丫头发现自己睡了,又跑出去了?
这么一想,萧桓忽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了鞋就快步的走出了内室,结果一出来,就看到大门口处窝了小小的一团,手抱着腿,头埋在膝盖里,可不正是他翘家一天一夜的小东西么。
那么娇娇小小的窝在那里,像一只被遗弃了的小猫,软的萧桓的心一下子就疼了,疾走几步到跟前,隐约听见她的抽泣声,萧桓连忙慌乱的蹲下来,伸手去抱沈承君:“阿君,你怎么了?”
入手的身体十分凉,还在不停的发抖,萧桓心疼的不得了,一边抱着她一边去碰她埋在膝盖里的脸,结果碰到了一阵湿凉。
“阿君,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萧桓加了几分力道,把沈承君埋着的脑袋硬从膝盖上捧了起来,看到沈承君那红红的眼睛,萧桓急的眼睛也都跟着发红了,朝着外面扬声道:“谁在外面伺候的,去把汤池整理一下,王妃要过去沐浴!”
站在门口的朔月连忙应了声匆匆去办,沈承君连忙握住了萧桓的手,摇摇头,声音沙哑:“不要。”
她坚持了一路都没有哭,直到回来了卧房,才坐在这里发泄了一场,有些难受,她不想让外人看见。
“乖,听话。”萧桓心疼的反握住沈承君冰凉的手,这么冷的天,她坐在地上,身上有汗脸上挂泪,万一着凉了可就麻烦了,看着沈承君眼里的拒绝,萧桓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柔声道:“我不让她们看。”
沈承君咬了咬唇,将头低了下去算是妥协了。
萧桓看着她乖巧的样子,低头轻轻吻了吻沈承君的额头,忽然觉得还是平时张牙舞爪任性骄纵的样子比较适合她,这样沉默少语的模样让他很不舒服。
朔月很快就办妥回来复命,萧桓起身在房里取了件披风,将沈承君围了个严严实实,直接将人横抱起来就出了房门,沈承君开始还挣扎了几下,后来就干脆埋头在萧桓的怀里,由着他了。
等到了汤池,萧桓果然依言将所有人都屏退了出去,将沈承君抱到了水池边。
加了香料冒着热气的汤池氤氲馥郁,萧桓帮着沈承君脱了外衣,小心翼翼的将人缓缓放进池中,然后去解自己的衣服。
沈承君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就别下来了,胸口的伤不能泡水,我自己来就好。”
萧桓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无奈的点了点头,坐在了池边:“那我在这里陪你。”
沈承君轻轻嗯了一声,身子沉下了水里,温热的汤水漫过肌肤,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沈承君将头靠在池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萧桓见状靠了过来,双手力道适中的帮她按揉头部穴位,缓解疲劳,沈承君只有最开始的时候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了下来,疲惫的靠在了他的腿上。
一室静谧,沈承君没有开口,萧桓也体贴的不去多问,除了一旁的注水声汩汩,房间里安静的几乎可以两人的呼吸声。
直到半晌以后,才响起沈承君幽幽悲伤的声音:“萧桓,我娘死了。”
给沈承君按揉太阳穴的萧桓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顺公主去世多年,这是华晟全国都知道的事,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常色,手上轻轻的动作着,柔声开口:“嗯,我知道。”
“不是的,你不知道!”沈承君忽然神情激动的转过身,原本止住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又掉了下来,落到了水池里泛起阵阵涟漪:“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好好好,我们都不知道。”萧桓见沈承君这样激动,也顾不得自己的伤了,扑通一下就顺势落进了水池里,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安抚:“我不知道,所以阿君你慢慢告诉我好不好,岳母究竟是怎么了?”
萧桓心里十分疑惑,明明沈承君是去看继母生子的,结果回来后就忽然提起了生母,算起来他们成亲以后,这还是沈承君第一次主动提起和顺公主,即使是上次中了同和顺公主一样的毒,她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似乎在他们成亲以前,沈承君也是从来都不主动提起和顺公主的。
难道是跟定国公府那个会妖术的女人有关?刚才沈承君过家门而不入,似乎就是去了定国公府。
大约是萧桓的声音渐渐安抚了沈承君的情绪,沈承君渐渐的平静下来,头靠在萧桓的胸口,在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中,将今天在定国公府里她与瑶姬的对话复述给他听。
在这段叙述中,萧桓的脸色不停的在变幻着,但却没有打断沈承君,而是在她说完后,才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所以说,岳母并不是死于桃花烬这种毒,而是在这之后的第三年忽然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