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俐一声谢谢以后,站起身来跟他错身而过,拿着自己手里的一沓资料,去了印室。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p>
祝锦川立在原地, 之后,似感受到了身后若有似无的目光,一回头看到坐在长桌旁一直微笑不语的戚婉。</p>
“你等了这么久,似乎是有话要说。”他说,之后打开房门:“既然要说,那去我办公室吧。”</p>
办公室里,祝锦川默默看着面前的戚婉,眼里审视的意味显而易见。</p>
刚才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等到了办公室里两人面对面,戚婉却重复了一次之前在例会讲过的关于取得受害者谅解的进展。</p>
只不过,和例会语气完全不一样。</p>
“师父,我做得还不错吧?这个案子几乎肯定可以减刑了。”戚婉支着二郎腿,笑得大方而自然,对他严厉的目光毫不在意,也完全没有在其他人面前那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p>
祝锦川淡淡地看她一眼,脸没有过多的表情。对于戚婉的真面目,他倒是有所察觉,所以这时候见了也不算太突然。</p>
于是,他垂下了眸子,开始看着手里的资料,一个字都没有说。</p>
见祝锦川并不理她,戚婉声音里带几分撒娇的意味:“师父,你知不知道,我和凌姐可打了个赌的。我们手的案子,赢了的人留下,输了的人卷铺盖滚蛋,目前看来我好像领先呢。”</p>
这刺耳的称呼让祝锦川瞳孔一紧:“我说过,我不带徒弟了,你这一声师父,我可受不住。还有,你和凌俐打的什么赌,影响不到你们谁去谁留,我也不会允许你们把案子的输赢用来逞一时之气。”</p>
戚婉嘴角噙着一丝笑,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师父,你要是不认可,那我可出去了哦。只不过,你是想我哭着出去给大家看,还是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我都可以做到的,你相信我。”</p>
祝锦川微微地摇着头。</p>
这习惯戴着假面具生存的小姑娘,似乎对自己的演技很是自信,而她刚才这番话,带着点威胁,仿佛在说,如果祝锦川不答应,她又会兴风作浪让大家都不得安宁。</p>
这是师兄拜托给他照顾的自己的学生,还特意叮嘱过他,戚婉老实本分,让他多看顾着点,别让人给欺负了去。</p>
刚开始,他信以为真,也真的以为这孩子是来一年,加点履历,让档案看起来好看些,为下一步出国做准备,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p>
都怪自己节外生枝,做什么人情,放进来个惹祸精。</p>
而且,似乎他之前的预料也出了偏差。</p>
凌俐因为案卷失踪又泄密的问题倒了霉,之后怀疑到了戚婉身,祝锦川虽然不会偏听偏信,可对于戚婉,还是有几分怀疑的。</p>
只不过,那时候经过他的一番推理分析,认为戚婉主要针对的还是吕潇潇,凌俐只是一只小小的池鱼而已。</p>
毕竟,凌俐一个资历能力都不那么出色的小菜鸟,不值得戚婉拿高射炮打蚊子,她老是想踩凌俐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吕潇潇不那么好踩,所以先试着踩踩跟吕潇潇交好又傻得让人心疼的凌二妹。</p>
其实要让戚婉走,他有的是方法,之所以袖手旁观,是想把这样一个习惯戴着假面具过活的人拿来给凌俐练手。当时之所以自己不出面,任由她们三个闹来闹去,未必没有敲打一下凌俐的意思。</p>
一年多以前,他见到了好些年未见的凌二妹,发现她似乎和印象里的不一样了。</p>
她骨子里带来那股倔劲,大概因为从少女时代到大学毕业的磋磨,渐渐失了锋芒。</p>
而通过一年多的放手不管,放任她在逆境挣扎,那股子倔反而被锤炼了出来,渐渐露出棱角。</p>
可是,这半年来工作渐渐有了起色以后,祝锦川又发现一个新的问题。</p>
她在律所的工作环境太过宽松,从来没有谁对她真的存有恶意,又时时能得到来自于他、吕潇潇、甚至于马老的帮助。</p>
南之易那个案子虽然难打,也有田正言的帮衬。</p>
这样固然能增强她的信心,帮助这小菜鸟迅速建立起自信,然而,习惯听取他人的意见,习惯信任其他人,习惯把所有人都当成善意的,不是什么好事。</p>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人人都演技高超、人人都能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行当。</p>
他必须渐渐放手让她多去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包括当事人,也包括身边的同事。</p>
而凌俐,也必须要独立起来,这个独立,不仅仅指工作能力问题,更要让她学会独立思考,学会分辩善恶是非,学会不再人云亦云。</p>
可如果戚婉针对的是凌俐本人而非吕潇潇的时候,他似乎,应该重新审视这个问题。</p>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为什么要针对凌俐?”祝锦川沉默良久,终于问出这个问题。</p>
戚婉双手交叠放在桌面,身体前倾向前拉近和他的距离:“我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你大概觉得我可以让凌俐历练一番,我也是有着同样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把这被人疼被人宠自己却浑然不觉的傻孩子拉下马。”</p>
祝锦川眸色微凝,视线放在她身良久,可看了半天,戚婉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p>
好一会儿,他终于缓缓一句:“我不管你究竟想做什么,之前的事我也可以不追究,但是希望你做事有点限度,不要影响到所里的声誉。”</p>
“好,有师父你这句话我放心了。”戚婉站起身扶住椅背,巧笑倩兮的模样:“我当你答应了我和凌姐的赌局,我多半能赢,也希望她可以赢,这样的话,我们可以都留下来了。”</p>
祝锦川倏然间收紧双眸:“你这如意算盘不错,拿一审寻衅滋事案,和再审检察院抗诉案件,论难度根本不在一个层面,这也能?”</p>
“我不管,”她娇嗔着:“师父你是站在凌俐那边的,允许你偏心,不允许我占个小小的便宜?”</p>
看着祝锦川眸色深黑脸阴晴不定,戚婉竖起食指,拿到轻轻摇了摇,接着莞尔一笑:</p>
“我们小孩子之间斗气的事,师父你别操心了。还有,偏心是偏心,师父你可别犯规哦,你要是说了不该说的,那,恐怕我也会管不住嘴了。有些你瞒了大家十来年的事,大概以为只有天知地知了,其实,未必没有其他人知道。”</p>
说完,她转身轻轻掩房门,高跟鞋在地板敲出清脆而短促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远。</p>
祝锦川起身走到窗前,微仰着头看着天边翻滚着的黑云。</p>
似乎,要下雨了。</p>
戚婉之前刻意嚷出来凌俐和他早认识的事,让所里好些人对凌俐有了些看法,这件事让他有所警醒。</p>
而这时候她又突然翻出十几年前的事,甚至还是用威胁的语气说出来的,仿佛她是知情人一般,不由得祝锦川不重视。</p>
知道那件事的人少之又少,戚婉又是从哪里得知的?</p>
还有,这个和凌俐同岁的女孩子,他搜索完自己脑海里的记忆,也丝毫没有印象。</p>
她究竟从哪里来?为了什么而来?又是什么原因,让她非要和凌俐杠?</p>
一切毫无头绪,他揉着太阳穴,心底有些烦躁起来。</p>
等他回过神来准备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七点。</p>
关门转过身,意外地看到坐在自己座位发呆的凌俐的身影,他脑袋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弦,忽然间松了下来。</p>
她那样木木呆呆地坐在电脑前,脸被屏幕映得蓝哇哇的很有几分诡异,而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不知道在纠结什么问题。</p>
每当她在纠结什么的时候,会是这副可笑的样子,</p>
看到她的一瞬,祝锦川刚才脑子里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p>
走到她桌前,祝锦川轻叩着她的桌面,之后问了一句:“还不走?”</p>
凌俐听到声音抬头,有些迷茫,下意识叫出口:“师父。”</p>
紧接着一脸的兴奋:“能不能开个证明,我想去一楼看监控录像?”</p>
祝锦川侧眸,表情有些意外,声音却格外柔和:“二妹,你是想搞清楚戚婉到底怎么陷害你的?别想太多,明天庭了,今天好好休息吧。”</p>
凌俐却摇着头:“并不是今天的事,我有些事情想搞清楚。”</p>
她眼里的严肃和认真,又是坐着仰着头望着他的模样,眸如点漆,清澈干净。</p>
他心里顿时又柔软了几分。之后,他抿起嘴角,拿起一张空白的纸,将凌俐的钢笔,一分钟不到写好了字条递给她。</p>
都什么时候了,她又要去看监控,大概还对戚婉动的手脚耿耿于怀,想要找出戚婉到底如何做到的蛛丝马迹。</p>
“去吧,不要影响到明天庭好。戚婉的事,我看在眼里的,你别分心,做好自己的事。”</p>
凌俐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起桌面的办公用品。</p>
而他要出门的一瞬间,凌俐忽然又在他背后喊:“师父。”</p>
“嗯?”祝锦川转身,“还有什么事吗?”</p>
她咬着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师父,那个……你能……能打我一巴掌吗?”</p>
“啊?”饶是祝锦川一贯沉稳,也被她这个要求惊呆。</p>
他以为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抱怨或者告状的话,却不料,提出个这么无厘头的请求。</p>
见祝锦川惊讶的表情,凌俐赶忙解释:“我前天挨的巴掌,今天印子已经淡了很多,明天怕是看不到了。”</p>
祝锦川并没有答话,只示意她继续说。</p>
她有些赧然:“我想,如果我带着巴掌印庭,有意无意说这印子是被害人家属扇的,会不会法官能来点同情分?”</p>
“你想什么呢!”祝锦川啼笑皆非:“涉及到是否改判这样大的问题,你挨不挨巴掌,和法官会不会采纳检察院的意见,不会有联系的。更何况,这案子要审委会的。莫非,你还准备打听哪天召开审委会,再顶着巴掌去晃一圈?”</p>
“这样吗?”凌俐偏头想了想,接着又是不放弃的神色:“我想试试,可以吗?”</p>
祝锦川更加无可奈何起来:“凌俐,你不是很讨厌这个猥亵案件的被告人吗?为什么非要挨一巴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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