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凌俐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先是穿了条暗粉色连衣裙,临出门了,忽然收到谢柯尔的短信,又回房间换成了恤和短裤。
凌霜打趣她:“约会了,自然要好好打扮打扮。”
凌俐哭笑不得地解释:“今天场合不适合穿裙子,我刚才传错了。”
凌霜一脸的不相信,嘴角的笑意味深长。
凌俐有些囧,对着凌霜干笑了下,也不再解释什么,偷偷溜出了门。
刚出门,又被凌霜喊住。她回过头,对上凌霜黑黝黝的眸子,和嘴边淡然的笑。
凌霜说:“我今天下午回南溪一趟,办点事,周一去民政局换离婚证。”
凌俐听到,马上紧张起来:“你一个人?要不你等我有空陪你?吴毅要是找上你怎么办?”
凌霜拍拍她的手:“钱阳和我一起的,不用怕。那小子狠着呢,一股倔劲,有他在你放心的。”
顿了顿,她眼里泛起笑意:“你好好和谢总约会,霜姐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在凌霜意味深长的笑里,凌俐有些赧然地出了门。
她很想和霜姐解释她和谢柯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又怕被追问起为什么不喜欢谢柯尔这样外貌过得去条件又好得不行的人,更怕她看出和南之易有关的任何一些细节。
除了说自己眼瞎,她实在找不到别的合理的理由。
楼道里,看着电梯从底楼一层层上来,凌俐的心情却在一丝丝下沉。
昨晚她不大说得清楚这时候心情,期盼?明显不对,她对谢柯尔目前仅仅停留在有些微的好感,如果说要和他发展下去,她目前还做不到。
但是让她故意去疏远谢柯尔,还是在他一次次帮助她解决难题的情况下,她也不忍心。
而今天这场见面的性质,她其实也有点糊涂。
凌霜定义为约会,她自己定义为答谢,不知道谢柯尔那里,又会怎么想?
如果说一层层地剥开那些复杂的情绪,好好审视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踏出这一步的呢?
仅仅是因为,想要做出一些改变吗?
凌俐越想越深,嘴角的笑渐渐地淡了下来。
难道,就因为谢柯尔是最合适的那一个,所以她在眷恋却得不到别人的时候,找到这样一个避风港?
他是备胎她是渣?
凌俐不敢再想下去,忙收敛了心情,告诫自己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朋友见面而已,不要乱想给自己加戏。
电梯停在十八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有些烦躁的心情,跨布进去。
却不防里面有人正出来,差点一头撞上。
凌俐后退一步,好容易站稳,看了看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人,心脏忽然漏跳一拍。
南之易微微睁了睁眼,眼神有些迷离,似乎也在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凌俐。
等真看清楚的时候,他笑了,露出干净整洁的牙齿:“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做梦呢。”
凌俐眨了眨眼,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南之易微眯着眼睛,回头:“字面上的意思啊,你傻吗?”
他的头发还好,不太乱,只是刘海有点长,皮肤是不正常的白,手臂上有蚊子叮咬的痕迹以及挠出来的血印子。
还有眼底的青黑和快要睁不开的眼,一切都显示他这些日子,过得不怎么好。
凌俐心里没来由地担心,忍不住问他:“你怎么在电梯里?刚回家?”
南之易回过头,刚刚还睁不开的眼睛这时候微微一瞪,嘴角是她熟悉的讥诮。
果然,下一句就是讨打的话:“请问你脸上挂的两颗是电灯泡吗?我难道有坐电梯上上下下的癖好?”
凌俐浑然不觉他的调侃,脸上不由自主浮出担忧,自然而然地问他:“我的意思是你又加班了?又一晚上没睡觉?”
南之易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怔,眼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滑过。
凌俐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已经侧过脸,轻轻一点头,接着一个大大的哈欠,含糊不清地说:“你再不走,电梯又下去了。”
话音未落,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旋转几圈,推开了房门。
凌俐忙从注意力从他彻夜未眠上收回来,一步跨进电梯,转身,后退到靠墙站立。
然后从渐渐合拢的电梯门里,看到米粒和古丽从半开的门里奔出来,绕着南之易的裤腿蹭来蹭去地撒娇,又隐隐约约听到他放柔了声音:“大宝贝们,粑粑回来了。”
再之后的画面,随着电梯门彻底关上,她再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可她的视线,还保持在那个方向,久久不能移开。
不管她独处的时候是怎么告诫自己、警告自己的,却总是在见到他后,只一眼,就全然忘记她要和他划清界限的决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想要多看一眼那瘦削的背影,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在南溪的日子。
不管是春节期间的坑蒙拐骗,还是为了她心中对真相的追求而陪她一趟趟地跑,那些日子,太刻骨铭心。
谢柯尔的一次次解围,她自然很感激,可她更不能忘记的是,南之易曾经陪她走过的那些路。
想起黑暗中在她身后稳稳的鼻息,想起夜风中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一起走过漫长黑暗的甬道。
凌俐忙甩了甩头,把那些没用的回忆甩出脑海。
到了底楼,凌俐跨出电梯,站在楼前闭上眼,感受着晨间微凉的风,和空气里清新的草木香。
他已经越来越远了,他和她的距离,就像他在十八楼,而她在楼底一样。
就算在夜里还会想起那些难忘的回忆,以后也会越来越少的。
风拂过长发,发端掠过了鼻端,有些发痒,让她再无法保持平静的表情。
终究还是忍不住抬头向上往看,朝着他在的方向,也顺便让有些控制不住的眼泪回流。
一切,终将归于平静。
晨风中等了谢柯尔十几分钟,凌俐有些怀疑起昨天谢柯尔在微信里的回话,其实是她的幻觉。
凌俐有些焦躁起来,再次确认四月一日愚人节已经过去了很久,谢柯尔也没有任何理由捉弄她。
然而这人说好的九点半,她按照时间下楼等到九点四十了,都没见到人影,音讯全无。
她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一辆陌生的车稳稳地停在她身边。
谢柯尔从驾驶座上下来,探出头:“抱歉来晚了,我没想到不是工作日都能这么大车流量,刚才堵在前面那个隧道堵了十几分钟,里面信号不好,也打不出来电话。”
他穿得难得的休闲,头发显然是剪过了,再不是老板专用大背头,竟然是凌俐第一次见到他时候那短短的类似于板寸的头型。
看到凌俐似乎被他的新发型震到,谢柯尔冲她眨眼:“我还是觉得这发型适合我,天天绷着脸,连头发都得绷着,太累。托你的福,现在不用绷了,我可以随便做自己。”
凌俐会心一笑。经过庆音那一场官司,谢柯尔收拾了不少公司里不服气的人,其中以那位倚老卖老的某姑父为代表的元老人物被他干掉好几位,现在“小谢总”的威名传开,自然不用再装成熟忽悠人了。
笑过之后,又被眼前这辆从没见他开过的车吸引住。
银灰色的车身,标志是圆圆图标中的一个字母以及一对飞行的小翅膀。前脸是长方形的格栅,圆润经典的设计,整车都没有复杂的线条交错,简单的元素看起来却格外有气势,一看就不便宜。
而从放下的车窗里,车里内饰的棕色皮革看起来质感相当好,整个车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泛起一片金黄色。
真是好……土豪的颜色。
凌俐看得有些傻眼,谢柯尔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新车,今天第一次开出来,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他一点都不掩饰欣喜,活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新玩具一样,迫不及待地要跟小伙伴炫耀一番。
凌俐莞尔,像是看到了自家顽皮的弟弟一般,说不出的亲切,因为看出这车价值不菲的夹手夹脚,这时候也舒缓些。
谢柯尔显摆完,微弯着腰对凌俐说:“请。”
凌俐微笑着坐进副驾,眼看着他似乎弯腰要给她系上的模样,她忽然紧张起来、
她马上抢先一步拖过安全带,迅速地扣好,发出咔哒一声响。
感受到谢柯尔的目光,她似乎明白自己的目的早就被人家看穿,抬起头心虚地一笑。
噫,好像做得有点明显,看起来似乎自己在嫌弃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到谢柯尔?
却不料谢柯尔淡然地一笑:“看来我这殷勤献得太明显了,还是让你不自在了。抱歉,下回我会注意的。”
凌俐一时间慌了神,忙不迭说:“不是不是不是,谢总,您不用这么客气……”
谢柯尔侧着脸看了她几秒,嘴角似乎在上扬,之后从车头方向又绕回了驾驶室,点开电子手刹,汽车缓缓开动,汇入城市主干道的车流。
他异常地安静,凌俐却觉得空气好像在一点点变得尴尬——就像今天这一场不知道该叫什么的“约会”一样。
她觉得应该找点话题了,冥思苦想一番,说:“谢总,听说你们公司想收购一个钢构公司?”
“怎么,还叫我谢总?”他歪着头冲她眨着眼,左手扶着方向盘,右臂搭在车门上,轻松又随意,“还有,娱乐时间勿谈公事,我会想到那些老头子们苦大仇深的脸,连胃口都没了。”
凌俐哑然,张了张嘴,把这个话题默默地从脑袋里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