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凌俐给南之易选的是件淡蓝的衬衫,虽然是长袖但比较薄,五月的天气穿上刚刚好,配的是深灰的西裤,再把头发好好打理一下,衣冠禽兽就新鲜出炉了。
南之易轻易就察觉凌俐眼里赞叹的情绪,得意地扣着袖扣:“帅吧?现在把我带出去遛弯,可能给你长脸了。”
凌俐当场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他,可越看他清俊又温和的模样,就越觉得不该轻易回避。
他们都快要结婚了,而这样的场合很适合他跟他的同事们介绍自己,是个千载难逢正儿八经宣布她主权的好时机。
就因为怕面对桃杏尴尬,她就不去了?这样忍气吞声,是不是太怂了点?
她再一想,桃杏作为项目组唯一的女性,又是对项目贡献特别突出的那个,如果自己不去,岂不是南之易身边就会站着桃杏?
这岂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想到这里,凌俐一跺脚:“不行,明天我也要去。”
南之易有些意外:“你确定?你不是不喜欢应酬吗?”
凌俐嘟嘴:“怎么?你觉得你给我长脸,所以嫌弃我给你丢脸了?”
南之易哭笑不得:“我哪里敢?是你现在顶嘴顶成习惯了。”
“不敢就好。”凌俐挽起他的手臂,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去哪里?”南之易一头雾水,“还真要带我去遛弯?”
凌俐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陪我买战袍啊帅哥,你人模狗样的,我可没能见人的衣服!”
周五的晚上,南之易准时出席庆功宴,和他一起出现的,是穿着一袭酒红长裙的凌俐。
衣服是南之易给她挑的,凌俐本来不想穿这样打眼的颜色,但南之易执意要她试试,她勉为其难地换上。
岂不料,穿上就舍不得脱掉了。
长裙是到小腿的长度,飘逸的质地,三层的裙摆掩盖了她有些瘦的缺点,微微有些掐腰的设计,又把腰部的线条完美地展现出来。
又仙又美不说,还衬得她本来就白皙的肤色如玉一般。
就是价格有些贵,让凌俐计算了一番如此这般哪个案件又给白干了。
有了“战袍”带来的自信,凌俐倒是一点都没有要见一堆学霸的紧张感了。
她不喜欢应酬,但不代表她会怕这种迎来送往的场合了,毕竟,这两个月祝锦川任她自生自灭找案源,每天找地方上门推销自己,脸皮厚多了不说,说话技巧也有长进。
不过一顿饭而已,她自然不会怕的。
他们到的时候,参加庆功宴的人基本已经到齐,站在宴会厅外三五寒暄。
那些人除了凌俐熟知的项目组成员以外,生物学院院长、阜南大学的几位副院长都有出席。对南之易,他们的态度自然是恭喜又恭喜,等南之易向他们介绍凌俐的时候,又都是恭维了一番郎才女貌。
挽着南之易到一个拐角处,凌俐刚才还温婉自然的笑,马上变了个味。
她忍住快要笑崩的脸,拉低他的脖子,凑到他耳朵边偷偷说:“郎才郎貌才对,你的这些领导还真能说瞎话。”
南之易白她一眼:“看来你是真不紧张了,亏我还担心半天。”
晚上七点半,庆功宴正式开始。
也不算多*的场合,无非就是开始动筷子前,多了讲话的时间而已。
然而这讲话讲起来就没完没了,大小领导都要站起来表个态,至于讲话内容的长短,基本和年龄成正比。
轮到南之易的时候,他相当随意,只说累了大半年,大家好好放松放松,红包不会少的――发言最短,收获的掌声最多。
接下来,就是一番觥筹交错。
作为今天晚上的主角,南之易自然是众人围攻的重点,一轮又一轮来敬酒的,几乎吃一筷子菜,就得喝一杯酒。
凌俐终于见识到了吕潇潇曾经说过的,阜南大学喝不醉的南教授是什么概念。
谁找他喝酒他都不拒绝,不过唯一的区别是看别人喝多少――你喝一杯,我也喝一杯;你一口,我也一口;你要是饮料,我就端茶。总之,哪怕你舌灿莲花,我也坚持原则,坚决不吃亏。
而南之易喝一次,凌俐坐在旁边也会陪着意思意思,拿起橙汁抿上一小口。
她发觉自己已经喝掉两大杯起码五百毫升橙汁了,一扭头,看到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衣服都被汗打湿。
凌俐有些担心他,却见他朝她无声地比着口型:“不怕,没事。”
因为操心南之易喝酒的事情,之前最让凌俐在意的桃杏,她反而没那么关注了。
反正,几大桌的人,人人都想和南之易喝上一杯,桃杏一个端着饮料杯子又不能坐在主桌的女生基本是插不上话的,只能远远望着,几乎没有存在感。
知道自己在意这些有些莫名其妙,但凌俐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得意了一番。
本以为这晚上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好戏在后头。
饭局接近尾声,凌俐喝多了橙汁要去卫生间,却不料,在门口碰到了桃杏。
她要进去的时候桃杏已经出来,正在洗手,抬头从镜子里看到她,嗤笑一声。
那模样,和刚才饭桌上沉默老实的女生,简直天壤之别。
凌俐知道自己不该和她计较,也就装看不见她的怪样,朝里间走去。
却不料,在和桃杏擦肩而过的一瞬,闻到了她最不喜欢的栀子花的香味。
接着,听到她充满讥诮的声音:“什么叫得意忘形,我今晚算看到了。”
凌俐轻咬住唇并没有停留,直接朝里间走去。
几分钟后,她从卫生间出来,回到饭桌旁,一屋子人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忽然间哄然大笑起来。
凌俐不明就里,尬笑着试图听懂他们的笑点在哪里,好容易有一点头绪了,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杯酒。
一抬头,却是桃杏端着酒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对她说:“粉妹姐,我敬你一杯。”
凌俐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她怎么这时候凑了过来。
她心生警惕,上下打量了桃杏几眼,也端起自己的杯子:“谢谢。”
然而她还没开喝,桃杏笑得有些尴尬:“粉妹姐,我手里这杯是你的。”
说完,又举起桌面上另一杯:“这杯,才是我的。”
凌俐闻到了那杯子里的白酒味,微微一怔,忙说:“我不喝酒的,不好意思。你也换饮料吧,女孩子少喝点。”
桃杏轻咬着唇看着她,忽然间一仰头,把一杯酒倒入口中,立在原地一直盯着凌俐,眼里又是委屈的神色。
凌俐皱了皱眉,对她这一番举动实在有些不耐烦。
刚才在卫生间那里几秒钟的短兵相接,桃杏冷言冷语的浑身都是刺,结果人前就一副小白花的模样,弱弱地喊着她粉妹姐,却一上来就逼她喝酒,真是很碍眼。
最讨厌的是,明明互相看不顺眼有敌意,何必还来惺惺作态?大家相安无事不好么?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一句:“我真不喝酒,你别这样了。”
话音刚落,凌俐忽然间察觉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环视一圈才发现,几乎一桌子的人注意力都在她们这边。
她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侧眸求助似地看着南之易。
他微微一笑,伸过手来拿走桃杏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之后,带着些微的笑意:“这一杯我就替你师母喝了,她胃不好,不能喝酒的。”
桃杏眼里泛起氤氲的水光,点着头“嗯”了一声,之后低头离开。
她声音里很明显的鼻音,而刚才还是气氛热烈的席桌,却忽然没有人说笑了。
凌俐实在搞不懂怎么回事,好几次用眼神询问南之易,他都朝着她微微摇着头,示意她别多问。
那晚上“空气忽然安静”的经历一直让凌俐耿耿于怀,可她问南之易的时候,他要么闭口不答,要么直截了当岔到其他话题。
凌俐始终搞不懂短短几分钟,桃杏是怎么做到让她一出现就冷场的,找南之易问不出结果,只好威逼利诱陆鹏说了真话。
原来,趁着凌俐上卫生间的时候,桃杏到主桌敬酒了。她是项目组唯一的女生,自然会被院校领导多问几句的。
有人夸奖她巾帼不让须眉,她就谦虚客气地表示,最大的功臣是凌俐――因为凌俐把南之易照顾地很好之类的。
接着有人凑趣让桃杏和凌俐喝一杯,还倒好了酒等凌俐回来。
其实,关于桃杏被袭那晚上的电话是凌俐挂掉,导致她差点遇险的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人知道的,所以这杯酒,还被知道内情的人,冠以了“和解”的意味。
却没想到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凌俐,直接拒绝了那杯酒,导致后面发生的事。
凌俐搞清楚情况后,心情很复杂。
她有些闹不明白,桃杏是因为巧合造成那天尴尬的局面,还是故意而为之的――如果是巧合,那就怪自己运气不好。
但如果是故意,那桃杏的心思只能说太深沉了――深沉到可以利用任何一次她的大意或者不经意,给她自己刷存在感,降低凌俐的评价。
想到这里,凌俐一怔。
她早就觉得桃杏遇袭的事有些古怪,直到这时候才醒过神。
那死在实验室的贼,那么巧在南之易回家的时候动手,又那么巧碰到深夜回实验室的桃杏,更巧的是,贼居然对并不是能让人一眼惊艳的桃杏,动了色心。
拼死拼活挣来一线生机后,桃杏却给了南之易电话。
如果一切都不是巧合,如果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刻意而为之的结果,那么桃杏背后站着谁,不言而喻。
能让那人赔上亲信的一条命,策划出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戏,真的只是为了给南之易找不痛快而已?
凌俐背后一凉,忽然间不寒而栗。
不会这样简单的,他在算计的,必定是比之前让南之易赔两亿还严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