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法则所聚集起来的元素乱流渐渐散尽，炎魔那无头身躯失去了平衡，轰然倒下。 伴随着炎魔的死亡，达科和VitB12也彻底没了力气，但他们并没有倒下，只是气喘吁吁地支撑着身体，相互看着对方。</p>
“干得不错嘛，能干掉比你高出四级的魔鬼，你可以吹一辈子了。”达科开玩笑似地对VitB12说。</p>
“本不想这么快将它干掉的，没能假借炎魔之手杀了你，真是遗憾的很啊。”VitB12言不由衷地回应。</p>
“哼，你没能与炎魔同归于尽，我也很遗憾呢。”达科毫不示弱地回应，接着他想到了什么，急忙跑到一处魔鬼尸体堆中翻找，半晌之后找出了一个赤红色的指环。</p>
这就是那个燃烧地狱的地狱之门，刚刚已经耗尽了全部的法则之力，上面的铭文也失去了光泽，看起来要很久之后才能再次开启了。达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个指环收进了空间戒指当中，毕竟是个圣器级别的首饰，即使是拍卖也能卖出高价。</p>
“说起来，那个火焰教会的小子，应该才十几岁吧？火焰教会竟然会将一件圣器放在他身上。”VitB12来到旁边，不动声色地说，“能在这么小的年纪达到高级魔法师的等级，其血统纯度可想而知，说不定是萨克森家族的重要人物呢。”</p>
“那些人似乎叫他少主，看起来应该地位不低，但这个少主到底是怎么个概念呢？”达科想起了那个小男孩，也是露出凝重的神色。</p>
“火焰之神血统的萨克森家族，继承人是以血统纯度来排序的，但为了防止年纪太小不懂事的继承人执掌家族这种情况发生，于是规定一定要在14岁成年礼之后才能进入继承人的序列之中。”VitB12一边分析一边继续说道，“那两个护卫也都不简单，既然都称呼那小男孩为少主，那么很有可能，他的血统纯度在萨克森家族中是排位第一的，当他成年的时候，就会成为新的萨克森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了。”</p>
“你知道的这么多？”达科对于阿美西亚位面九大家族的了解，也就只是记了几十个人名而已，其详细资料根本没有太多打探过。对于萨克森家族，他也只是知道第一顺位继承人叫做巴比诺・萨克森，而其他排在后面的就更是搞不清楚了。</p>
“我做任务需要了解这些。”VitB12以理所应当地语气回答，然后以戏谑的眼神看向达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此时都已经上了火焰教会的通缉犯名单了，怎么样，你做好准备了吗？”</p>
“唔，可恶！”达科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又招惹了火焰教会呢？”</p>
“我可以帮你一把，让你不必去面对这个麻烦。”VitB12以诱惑的语气提出建议。</p>
“你怎么帮我？”</p>
“我杀了你，这样你自然就不用再面对萨克森家族的追杀了。”</p>
“……”</p>
达科正想继续说些什么，目光却望着一个方向呆住了。他们此时身处于山腰，能够俯瞰到周围的大片荒原，而三公里外那个小山丘旁的村庄也是历历在目。但现在那个村庄却是正在冒出浓浓的黑烟，看样子火势不小。</p>
“不好！”达科也顾不上休息，立刻慌不择路地向着村庄的方向跑去，也不管前方有没有尚未熄灭的火焰。</p>
到底……还是失败了？达科头脑中不断思考着原因，难道是自己的计算出错？那些跳过冰墙的五、六、七阶的魔鬼还没有被法则抹杀，就已经冲到了村庄之中？村民能不能来得及逃跑？还有莎莉，她有没有及时跑掉？</p>
达科几乎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极致，三公里的路程仅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跑到了，尚未抵达村庄，他就施法出一个暴风雪，呼啸着席卷在整个村庄上空。凛冽的寒气顷刻间充斥了整个村庄，遇到凶猛的火势化作了大片浓雾一样的白烟，弥漫不散。</p>
“怎么会这样……”看到这样的场景达科忽然一愣，如果是地狱中的火焰，是没这么容易被熄灭的。现在整个村庄的房屋都是被大火烧毁不假，但看起来却不像是燃烧地狱魔鬼所释放的火焰，反倒像是人为的纵火。在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村庄当中，达科茫然地站着，他此时头脑中一片空白，即便面对着燃烧地狱魔鬼群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到过这样的绝望。</p>
村庄如果不是被魔鬼破坏的，那么说明村庄中的居民还有可能生还，那么莎莉呢？达科急切地在村庄中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了一圈，但他却根本不知道莎莉的房间是哪一间。</p>
“对了！水源魔法阵！”达科忽然想起了这一点，莎莉为了建成水源魔法阵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即便要逃走也一定会带上魔法阵的。</p>
旋即达科就向着村庄后方的小山跑去，这个小山坡度并不陡，而且面向村庄的一侧已经被修出山路，达科很快就登上了几十米高的山顶。当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他顿时呆滞在原地，一瞬间之前抵抗魔鬼时的疲劳全部涌上心头，他一下子呆住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好像傻掉了一样。</p>
本是水源魔法阵的位置上，莎莉赤身蜷曲着，下面被插入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其上流淌而出混杂着白色和红色的液体。而莎莉本人，则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只有怀里还紧紧抱着几块带有魔法波动的石板，那是水源魔法阵的中枢部分。</p>
“为什么？”达科无力地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但他却丝毫没有心思去感受痛觉。</p>
……</p>
“请问，需要我的服务吗？全套只要一块金矿石。”</p>
……</p>
就连达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莎莉特别关照一些。</p>
因为她精神力强于常人吗？因为她身世可怜吗？因为她是达科获得肉体之后上过的第一个女人吗？还是因为她那自不量力的梦想吗？</p>
达科对于莎莉的感情，最初只是随着肉体的快感而衍生出来，却不知在何时就演变成了类似于伙伴甚至亲人一样的情感。或许在内心深处，莎莉填补了他失去奥兰多和阿雾这两个同伴的情感缺失吧。这种感觉同他与阿雾的关系更接近些，也许……更像是主人对宠物的那种关心和爱护……</p>
事实上，达科初时也就只是像照顾宠物一样照看莎莉，对莎莉的付出都是无条件的施舍而已。在他眼中，莎莉就是一个孱弱的小动物，自己的力量非常有限，可能一个照看不到就会死了。莎莉是他的学生，那么莎莉的村庄他也理所应当地帮助保护，这感觉就像是主人要照顾宠物的吃喝拉撒一样。</p>
“难道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她能做出什么成就吗？”VitB12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了这座小山上，站在距离达科不远处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p>
达科闻言一愣，他教给莎莉的那些魔法知识，也只是想给予她一点新奇的玩具，并未对莎莉魔法师这个身份报什么期望，更不会认为莎莉能够复刻出水源魔法阵来。</p>
然而当达科偶然来到这个小村庄，看到了水源魔法阵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在他自己看来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其实莎莉一直在认认真真地坚持着。无论前路多么的渺茫，莎莉依然坚守着自己的梦想，并为之坚定地付出。</p>
正因如此，达科才会担着被VitB12追杀的风险在这村庄附近绕圈子，只为帮助这个村庄消灭掉外来的劫掠者。也是为了莎莉的村庄，他才在燃烧地狱的魔鬼冲出时没有独自逃跑，而是拼命地阻挡住它们。</p>
做这些的时候，达科内心中也根本没有认为莎莉的梦想能够实现，他从未觉得莎莉靠着区区一个水源魔法阵能够改变什么。达科就只是想要帮助莎莉走得远一点点，在他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让莎莉能够在实现梦想的路上少遇到些阻碍。毕竟，在这个现实而冰冷的世界上，能够秉持着自己梦想的人，已经不多了。</p>
……</p>
“我希望能够改变荒野，让那里生活的人们都能有吃的，不再被主位面的人当成野兽一样对待，我不想我的孩子们将来还要重复我曾经的童年，不想她们在还没长大的时候就要用身体去换取一块面包或是腐肉。”</p>
……</p>
莎莉的那个梦想，自然不是有了水源就能够达成的，在这个以暴力和混乱为主旋律的次级位面当中，只有各大教会所维持的秩序才能长时间存续下去。在墨丘利位面辗转了这么长时间，达科早已经看透，那些个以个人武力为基础的聚居点，只是在大混乱背景下不长久的秩序而已，包括莎莉的这个小村庄也是一样。</p>
可以说，眼前这样的结果其实是注定的。燃烧地狱魔鬼入侵的恐吓，只不过是加剧了这一进程，让结局早一点呈现出来罢了。即便这个村庄没有魔鬼入侵的影响，今后也会遇到其它的矛盾和问题，以这样一群村民的素质，自然无法齐心协力地挺过去。</p>
莎莉的梦想并没有错，但那终究只是个空想而已，她只是计算了资源和人口的调配，却完全没有考虑过人性，但偏偏这个却是最复杂问题。</p>
“梦想？”达科低声呵呵笑了起来，声音中却全都是悲戚，“什么狗屁梦想！到头来全都只是徒劳而已！”</p>
“至少要去做了才知道是徒劳，若是不去尝试，就连将会怎么失败都不会知道！”VitB12的吼声从旁边传来，他似乎对达科的状态很不满，“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吗？”</p>
达科又是一愣，他知道VitB12说的没错，无论再怎样困难的事情，只有去尝试过之后，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失败。若是连尝试都不敢的话，那么也就只能平庸地活着、死去、腐朽、化灰……</p>
莎莉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就是这样盲目去做的。达科也是同样，为了挺过一年的追杀期限，拼命地想要从VitB12的追杀中活下去。</p>
“谢谢你。”达科由衷地感谢着VitB12，想了想又说，“如果不是你控制着追杀我的速度……恐怕我也没办法绕着村庄的周围打转。”</p>
“哼！追得急还是追得缓，这由我自己决定，追杀的技巧方面你懂的可没我多。”VitB12犹自嘴硬。</p>
达科挤出一丝笑容来，视线已经看向头顶的广袤天空。刚刚经历过燃烧地狱的入侵，位面法则的元素波动已经平息下来，天空干净地很彻底，一丝云朵都没有，只有一只不知从哪来的鸟儿徐徐飞过。</p>
……</p>
从前有一只小鸟儿，它从在巢里长大的时候，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天仰望天空。</p>
它期待着能像其他大鸟儿那样在天际翱翔，它的梦想是飞到天空的尽头，去看看那里的景象。</p>
直到某一天，它终于羽翼丰满，能够蒲扇着翅膀飞出鸟巢。</p>
它的长辈们却马上告诉它，不能飞上太高的空中，那里有强烈的暴风、凶猛的鹰隼、稀薄的空气。</p>
然而这只小鸟儿却不想妥协，如果追寻梦想的权力都被剥夺，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p>
“这是我的梦想，我不能放弃它。”</p>
小鸟儿头也不回地向着高空飞去，它不知前方有什么，也不知自己何时会筋疲力尽。</p>
它就这样……飞啊飞啊飞啊飞……飞啊飞啊飞……飞啊飞……</p>
生命，是一场徒劳的坚持，所能选择的，不是命运，而是尊严。</p>
故事没有结束，却有一个结局。</p>
小鸟儿幸福地死去了。</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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