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藩毕竟大病初愈,加上端王妃用力甚猛,竟把他撞的向后退了一步。
此刻太子赵徵才忙赶上来扶住他:“老四!”
又看端王妃,却见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又因猛然一撞,整个人头晕目眩,踉跄后退摇摇欲倒。
幸而蔡流风也反应过来,急上前扶住端王妃。
这会儿在殿外,几位朝臣正等候见?驾,隐隐听到端王妃厉声指责太子,众人面无人色,魂不附体。
在此之前京城内本来就已经有过隐秘传闻,如今端王妃竟当面指认!这还能做何解释。
皇帝扫了一眼殿门口,淡淡道:“带端王妃下去,传太医给她好好看看。”
李太监忙带了两个小公公疾步而出,将端王妃架起来扶了下去。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瑞王握了握太子的手?臂,向着皇帝的方向示意。
赵徵放开他,往前走了几步跪倒在地:“父皇,求父皇明察,儿臣确实不知情,跟此事毫无关系!”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你跟朕解释一番,为什么?端王妃认定是你!”
赵徵猛然一颤:“这、儿臣也不知道……但儿臣可以对天立誓,儿臣从未有谋害端王世子之心,更加不曾命人去做这种残暴无道之举!”
皇帝不置可否,抬眸看向太子身后的蔡流风。
“蔡爱卿,”皇帝缓声道:“刚才端王妃所说的,你事?先可知道么??”
这一句,正是先前赵景藩想从蔡流风面上看出来的。
蔡流风随之跪地:“回?皇上,当时救了王妃之后,她的情形很不好,一路上也并没有说什么?话。刚才所说种种,臣也是才知道。”
“朕倒也是这么?觉着的,”皇帝不疾不徐地:“倘若她真的事?先跟你说过,只怕你不会敢就这样把她带过来吧?”
蔡流风低着头:“臣……皇上恕罪,臣不知竟会如此……”
皇帝却不等蔡流风说完,便道:“那你相信不相信端王妃说的话?”
这会儿赵徵也不由地回头看向蔡流风,只见他沉默片刻,道:“臣不敢相信,但此事非同小可,端王妃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听而不闻,微臣觉着要尽快查明真相,否则必然会导致朝野人心动摇。”
皇帝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去查?叫谁去查最为合适?”
这次蔡流风道:“事?关储君跟皇室子孙,微臣不敢妄言,一切都听皇上旨意。”
皇帝默然不语,目光在面前几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投向瑞王赵景藩。
“瑞王。”
皇帝一声唤,赵景藩缓步走到太子身后跪地:“是。”
皇帝看着他道:“你觉着端王妃所说是真是假?”
赵景藩垂头道:“太子殿下向来仁德,这个皇上跟满朝文?武也是深知的,所以儿臣自然不会相信太子殿下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这其中只怕有什么?误会。”
“那你觉着该怎么办?”
赵景藩瞅了蔡流风一眼,道:“儿臣窃以为,是蔡郎中将端王妃从复州带回的,且蔡郎中也是个精明强干之人,不如善始善终,仍是交给他一查到底就是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蹙眉想了片刻:“蔡郎中你觉着瑞王的提议如何?”
蔡流风伏身道:“回?皇上,瑞王殿下实在抬举了,但微臣很有自知之明,只恐官职卑微才干有限,无?法胜任,反而耽误大事,还请皇上另外选择贤能。”
这并不是什么?不相干的寻常案子,一面是皇世子之死,端王妃的指控,一面又是储君,但凡是有点脑筋的人,就不会想要蹚这种会致命的浑水。
不,这简直不叫蹚浑水,而是渡黄泉河呢。
蔡流风说完之后,李太监从殿门外走了进来,上前行礼道:“皇上,几位尚书大人还在殿外等候宣召呢。”
皇帝抬眸看了眼:“叫他们进来吧。”
又看向赵徵跟蔡流风:“都起来吧。”
几位朝臣鱼贯而入,上前行礼,其中以兵部尚书为首,只因最?近入秋,北地的边疆便又有些不太平,当地的守军发紧急公文进京,要求从别处调兵力跟钱粮前往,好预先防备蛮夷的侵扰。
兵部这些日子正在挑选往北疆的安抚使,以及安排从别的地方调兵之举。
今日进宫也主要是为了此事,没想到居然碰上了端王妃指控太子赵徵一事?,几位大人或多?或少都听见了。
众朝臣行礼过后,兵部尚书先将公事向皇帝禀奏,又递了公文给李太监。
李公公接过来转呈给皇帝。
皇帝只看了一会儿,便又轻轻地放在了桌上:“此事你们已经商议了数日,也该有定论了,既然北疆发的是紧急公文,军情如火不宜耽搁,就按照你们所说的调派就是了。”
兵部尚书松了口气,却又道:“皇上,填补北疆的兵力,是从豫州跟淮州调拨的,两地各调五万,可跟北疆所说的二十万还差一半,不过川南地方陈兵有三十万,若是能再调五万过去北地,只怕才算有备无?患。”
皇帝淡淡道:“那就调。又跟朕说什么?。”
“回?皇上,虽然说兵力调动都在兵部,但是南疆那个地方有一点难,他们那里的兵都习惯驻守本地,极少愿意离开川南的。所以只怕他们未必会听调令。”
皇帝皱眉道:“南疆……朕记得,是不是秦王驻守的地方?”
尚书道:“回?皇上,的确如此。”
皇帝扫了一眼那奏折:“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发调令给秦王,让他拨五万兵力就是了,南疆这一向都安分的很?,也该叫他的兵出去练练了。”
兵部尚书松了口气,躬身道:“皇上圣明,微臣遵旨。”
赵景藩在旁边听了这几句,眉头微蹙,想要张口,看看皇帝的脸色,却只得先忍了。
又有户部跟工部的人禀奏各自之事?,皇帝一一论罢,见?众人面面相觑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心里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
李太监见?状笑道:“各位大人,若还有事?便趁早禀奏皇上,若是无事?……”
话音刚落,只听户部程侍郎道:“微臣有事?启奏。”
程侍郎是皇后母族的人,他还没开口,皇帝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程侍郎道:“回?皇上,近来京内有许多不堪的流言,再加上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大臣们也跟着起舞,一时之间弄的人心惶惶,不过谣言止于智者,倒也罢了。但方才微臣跟各位大人在外间,竟听到端王妃污蔑太子殿下种种,实在是不可忍,皇上宅心仁厚,又是国之储君,名声岂容诋毁?求皇上明
鉴!”
皇帝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听程侍郎说完便道:“哦?那依你之见?该怎么样?”
程侍郎略一迟疑立刻说道:“端王世子之事?,乃是意外!之前派了蔡郎中前去调查,如今不是已经回来了么??该有的结论早该有了。何况端王妃只怕是受了惊吓有些心神不稳了,她说的话岂能当真?此事不如就此打住,不应再大张旗鼓地追查下去,否则的话,天下人得知,只怕更会猜忌丛生,就算太子清白无辜,也必然给那些乱嚼的舌头百般诋毁,所以微臣觉着此事该秘而不宣悄悄处置了就是。”
皇帝垂眸不语,过了片刻又看向兵部尚书:“林尚书你觉着呢?”
林大人顿了顿:“回?皇上,微臣……并不知真相,不过入冬之后天下四方势必会有蛮夷蠢蠢欲动,在这个时候倒是的确不宜另生波折,以稳为上。”
今日来的这几位,跟程侍郎是有交情的,也算是太子一脉的人,他们当然是想偏向太子的。
听林尚书跟程侍郎都表了态,其他众人也都纷纷跟着点头附和。
皇帝留下了太子赵徵跟瑞王赵景藩,蔡流风等人便先行退了出来。
只说蔡流风出了宫,一路往吏部而行,才走到半路就遇到来找他的郝三江。
三江见?了他甚是喜欢,急忙打马赶上来:“流风兄!”
蔡流风忙也勒住马儿:“郝大哥!”
郝三江笑道:“我正要找你呢,你是往哪里去?”
蔡流风道:“才要回?吏部交差。”
三江一肚子的话想问他,而且也知道无?奇跟自己一样,可蔡流风才回?京又刚面圣,如今自然该回?吏部交接,却不能阻拦。于是他便道:“也好,不过你把公事办完后,记得去我家里一趟。”
蔡流风心头一动:“什么?事??”
三江道:“我打听到说小林子受伤,回?家跟平平说了后她甚是忧心,只不过如今她给太太看了起来,不许她往外跑,所以只空着急,你若是去了……”
蔡流风一路公干,心里却也惦记着无?奇,这却是求之不得,于是笑道:“既然如此,我尽快处置妥当,便去府内拜会。”
三江拍拍他的肩膀道:“果然痛快,那就等你了!”
当下蔡流风先回?到吏部做了交接,又去清吏司见过了孟大人,却正巧地又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忠勇伯。
还没进门,就听到忠勇伯高声叫道:“果然给老夫说中了吧?这若不是老夫,这老黄岂不是白死了?”
蔡流风正不知又是哪一个糟了秧,却见是钱括偷偷地从门口溜了出来,一眼看见?他,便跑了过来:“蔡郎中你几时回来了?”
蔡流风行了礼:“才回?……怎么忠勇伯在这儿,有公干?”
钱括扶着肚子道:“说是公干也差不多?了,蔡郎中您猜怎么着,这件事跟你还大有干系。”
“跟我有关?”蔡流风大为不解。
钱括笑道:“这件事可奇了,第一,它是跟翰林院有关,你是翰林院出身,对吧?至于第二嘛,这解开谜团的偏偏又是郝……”
说到这里,钱括眉头紧皱,撅着嘴不往下说。
蔡流风正要问,里头孟大人倒退一步,往外瞧见他,便笑着一招手?。
当即蔡流风顾不得询问,只赶紧进内,跟孟先生见?礼,又向着忠勇伯行了礼。
忠勇伯将他上下一扫:“蔡流风,你去复州一行如何?”
蔡流风苦笑:“回?老爵爷,实在是一言难尽。”
忠勇伯却来了兴趣,摇晃着胖头问道:“怎么,事?情棘手??难办?解决不了?”
他的语气里仿佛有那么一点点的幸灾乐祸。
蔡流风还没回答,忠勇伯又舒心地笑道:“谁让你们放着夜明珠、金镶玉的白白不要呢,你若是提早把小平平带上,不管什么?难事儿自然迎刃而解了。”
蔡流风听他突然提到无奇,大为讶异,突然想起刚才钱括那没说完的半句话,原来如此。
正在这时侯,孟先生笑道:“老爵爷,这下您可放心了吧?”
忠勇伯道:“清吏司办事?我是放心的,当然如果有小平平在就更好了。孟大人,既然这样老夫就先回?去了。你可要答应我一查到底,有消息也要先告诉老夫。”
孟先生道:“自然不敢怠慢。”
忠勇伯这才笑呵呵地出门去了,钱括少不得陪送出去。
剩下孟先生跟蔡流风面面相觑,蔡流风便问道:“这位老爵爷、是有什么?大事登门?”
孟先生道:“说来也是奇了,他送了一件案子过来。”
“是什么?案子?”
孟先生道:“监察院黄御史被毒害一案。”
“御史?谁敢谋害御史?”蔡流风愕然。
孟先生先把黄大人无?疾而终一节说了,道:“忠勇伯觉着蹊跷,他竟径直去郝家找了小奇,本来小奇并没有答应要帮他查,可不知怎么,今儿早上,小奇又派了人来告诉我,说是黄御史确实是给毒死的,而且按照她的指点也确实找到了导致黄大人身死的‘毒物’。”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你再想不到那害死黄大人的凶器是什么?。”
蔡流风忙问:“是什么??”
“是一本书。”
蔡流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本书?”
夜幕四合,街上路人行色匆匆。
蔡流风在郝府门口下马,门房早得了三江的嘱咐,便赶紧请了蔡流风入内。
此时郝四方正在家里,听说蔡流风来到,便叫人带了进来。等蔡流风行了礼,郝四方笑道:“你今日才从复州回?来,想必有一大堆事?情,怎么忽然跑到这儿来了?”
蔡流风道:“回?伯父,原本是跟郝大哥有约,故而前来拜访他。”
“哦,原来是三江!”郝四方笑着点点头:“他又有什么?认真事?儿了……”
说了这句,突然间想到一件,顿时含笑道:“我知道了,必然是平平的主意,对不对?你去了这些日子她也一定担心着呢!”
蔡流风觉着这句话颇为温心,便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正在这时侯郝三江果然从外而来,进门道:“父亲,是我请了流风过来的……父亲忙,我先带他出去了。”
得了郝四方许可,三江便迫不及待拉着蔡流风出门去了。
出了院子,三江便跟蔡流风小声道:“我先前在门口张望半晌,才回?去歇会儿你就到了。幸亏只是去了父亲那里,要是去娘亲那里就不妙了。”
蔡流风道:“这是为何?我还想着去给太太请安呢。”
郝三江道:“就算要请安也待会儿再去,你不知道,娘亲认真管起平平来了,若是知道你来了,恐怕未必就叫你直接跟平平照面呢,你又是个讲究规矩的斯文人,自然不敢违拗,难道就让你白走一趟?”
蔡流风忍笑不语。
郝三江拉着他往自己房中而去,才进院子,就见屋门口一道娇小的影子站在台阶上走来走去,探头探脑。
蔡流风许久不见?她了,刚朦胧地在夜色中看了个身影,顿时便喜上心头。
“蔡大哥!”无?奇一见?蔡流风,也忍不住跳起来,先叫了声,幸而还知道压低嗓子。
蔡流风紧走几步,将上台阶的时候却微微一怔,原来无奇这会儿穿的竟不是男装,竟是一套女式的衣裙!室内的灯影洒落出来,将她娇小的影子映照的格外精致动人。
他吃了一惊,脸上的笑都在瞬间为之一止。
这幕场景本是他盼了好久的,但……竟是如此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淡淡的暮色之中,所见?竟如同做梦一般。
郝三江见?他脚步一停,不由分说掐着手?腕:“走走,里头说话。”
无?奇陪着一起进了里屋。
屋内点着红烛,灯光摇曳,蔡流风看的清楚,除了换了女装外,发式倒是并没有怎么大改,只是在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散发披在肩头,且脸上也并没有认真地涂脂抹粉。
但虽然如此,却已经完全不像是昔日的那个跳脱古怪的少年模样,总算是流露出几分少女的柔美娇态,明眸樱唇,巧笑灵动,越发叫人看着心折。
蔡流风竟不知如何开口,只先咽了一口唾沫。
无?奇总算在他的眼神里略察觉了一点异样,便略窘然地低头拉拉袖子。
郝三江看蔡流风不语,又看看无?奇,便笑对流风道:“你是不是跟我似的,觉着平平穿女装有点、有点不伦不类的?”
蔡流风大惊:“啊?”
郝三江道:“我先前也跟她说过,就像是那什么?猴子、猴子戴帽子?”
“沐猴以冠?”蔡流风不由自主纠正了郝三江一句,然后却又想打自己的嘴。
郝三江像是找到知己一样:“对对,就是这句。”
无?奇已经先用力捶了郝三江一下:“哥,你信不信我立刻去告诉娘亲?”见?三江软了下去,无?奇才咬牙道:“以为我想穿么??”
她毕竟是习惯了男装,忽然间换上衣裙还要学着走碎步,实在是不习惯,说着便烦躁地抓住裙子用力一抖,裙摆散落,竟似花瓣飘摇。
蔡流风望着她的一言一行,笑意又慢慢地从眼中浮了出来,不由探臂制止她的动作:“别闹。”
无?奇一怔,蔡流风微微地叹了口气,将她上下打量了会儿:“这、很?好看。”
“什么??”郝三江先叫起来。
蔡流风笑道:“郝大哥,平平穿这个,确实是……”
他心中有许多赞誉的话: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灿若朝霞,清若芙蕖,更多更多无?限的好言语词汇,可说出来又觉着统一的太“轻”了。
蔡流风只凝视着无?奇:“这样很好。以后这般就可以。”
他的声音温和而笃定,是一种可以抚慰人心给人力量跟自信的语气。
无?奇听出来,不由也抿嘴笑了:“多?谢蔡大哥夸我!”
说着又白了郝三江一眼:“真不知哪个是亲的。”
郝三江哼道:“你只管说,不知道给流风倒杯茶?”又请蔡流风落座。
无?奇赶紧倒了一杯热茶:“蔡大哥你润润嗓子。”
蔡流风从进京到去吏部,水米不沾,此刻也确实有些口渴,便忙先端起杯子喝了口,如饮甘霖。
无?奇抱着茶壶,立刻又给他倒了一杯。
蔡流风看她乖巧侍奉的样子,仿佛满身的疲惫跟心焦都在此刻洗去,便笑道:“多?谢。”
无?奇莞尔一笑,才又问道:“蔡大哥,小林子到底怎么样,你这一行又到底如何?”
蔡流风见她着急,便道:“你别急,林森跟采石在后头,不仅是因为他的伤,还是我故意让他们落在后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便于我护送端王妃回?京的。”
至于林森为何受伤,这还要从入山说起。当时复州地方守备军正在跟贼匪交战,蔡流风因是文官不便上前,林森毕竟是有武功的,便带了一队人马也赶了上去。
本来蔡采石还记得孟先生给的批语想拦住他,只是当时情形紧急,山上喊声震天不知谁胜谁败,林森勇字当头哪里还在意那些,不由分说带人去了。
后来的事?情蔡流风也是听当时在现场的侍卫说的,林森一行人从侧翼而上,遇到了溃逃下来的几个贼匪,众人交战起来,林森追着一名贼寇竟落了单!
还好过了半晌,林森去而复返,原来他追赶的那名贼匪失足落了山崖,而林森也因而受了伤,幸亏并无性命之忧。
无?奇听蔡流风简略说了经过,喃喃道:“孟先生给过我们三个警言的,这家伙关键时候竟然不听,幸亏没有大事!只盼他以此为戒,千万别再贸然行事?了。”
蔡流风听到“警言”,忙问:“在说什么?警言?”
无?奇便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在清流的时候,小蔡跟小林子去看我,说是带了孟大人给我们三个所批的几句话。”
郝三江也赶着问:“是算卦?到底是什么??”
无?奇便道:“给小林子的是遇山莫入,给小蔡的是遇江而止,给我的……”
说到这里她有点忌惮地顿住了。
蔡流风双眼微微眯起:“是什么??”
无?奇抓抓腮,只得承认:“是、是逢君则退。”
郝三江瞪大双眼,笑道:“这是什么?意思?人家都是山山水水,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冒出个‘君’来,这个‘君’又是什么??难道是君子?”
说到这里他越发觉着有趣,便看向蔡流风:“若真是这样,那流风兄你可不妙啦,你不就是现成的君子嘛。难道说平平见到你就要避退?”他回?头看看无?奇:“你们不会八字相克吧?”
无?奇笑道:“哥哥,你又乱说,怎么可能是蔡大哥。”
谁知蔡流风听了无?奇所说,脸上却没了原先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隐隐地肃然,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不安。
他不想在郝家兄妹之间显得太过明显,便勉强一笑,却问无奇:“先生给你算的,真是这一句?”
无?奇道:“是啊。千真万确。”
“那、你自个儿知道是什么?意思?”蔡流风试探地问。
无?奇吞了口唾沫,才摇头笑道:“我哪儿会知道。”
蔡流风直直地看着她,以他对无奇的了解,当然看得出她在说谎。
心头微微一乱,却听郝三江问:“不要说这些闲话了,流风,端王妃回?京到底是怎么样?那些山贼哪里来的狗胆包天敢刺杀皇室贵胄?”
蔡流风回过神来:“啊,这个……皇上正在考量,不过现在还不便妄议。”
他敷衍了这句,眼睛不住地瞟向无?奇,终于先把心底的揣测按下,问道:“是了,我从清吏司过来的时候,忠勇伯正在那里,怎么,听说他有一件案子多?亏了你?”
无?奇听他说起忠勇伯,才一笑:“我也不过是帮了一点小忙罢了。”
蔡流风问:“什么?小忙,你不到现场就能找到那难寻的‘凶器’,怪不得忠勇伯对你赞不绝口了。你是怎么想到的?”
害死黄御史的“凶器”,确实是一本书。
而且是一本被下了毒的书。
无?奇正是昨儿在看书的时候无?意之中灵光闪现的。
当时她手?上两页书粘在了一起,因为弄不开,所以伸出舌头沾了点唾沫去润那两张纸,就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动作,启发了她。
当时黄御史伏倒在桌上的时候正是在看一本书,而他倒下之后,身下还压着那本打开的书。
监察院的人说过,那天黄大人并无任何异样,唯一做的就是在桌前看书、看着看着就“睡倒”了而已。
所以无奇叫护卫自己的内卫前去监察院查找当日黄御史看过的书。
内卫们有瑞王府的腰牌,做起事来自然事半功倍,监察院的人被势所压,虽然配合,却满心不以为意。
可找来找去竟找不到黄御史当天看过的那本。
却是一名跟黄基颇为交好的御史说起:“对了,那本似是刻本书籍,好像不是本部的东西,是黄大人从翰林院所借……他殒身之后,翰林院里好像还有人来询问过,想将书带回?归档。会不会是给他们拿回去了?”
内卫正要去翰林院再找,却是另一名御史道:“且慢,我记得在处理黄大人后事的时候,是我帮他归拢的物件,我知道那几本书不是咱们部内之物,只当是黄大人的私物,便交给了他的家里来人。似乎是他的侄子带了回?去了。”
内卫闻言,只得又去黄家寻黄御史的侄子,不料却遇到了令人生气的一幕。
原来这黄大人的侄子并不是什么?孝顺心善之人,见?黄御史去了,他借口操办后事,便把黄大人遗留下来的有些古玩、书籍之类的都便宜变卖,将卖得的钱银自己收了起来。
这也是黄御史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狗儿托付给忠勇伯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不在,那小狗不是给抛弃街头,就是给侄子直接打杀了。
内卫询问从监察院里带回来的书籍,顺势将黄家的侄儿痛打了一顿,才逼问出原来也给卖给了一家旧书铺子。
于是又费了一番波折,才终于将黄大人那天看过的书找了回?来,果然是一本宋刻本的《版刻书词》。
经过查验,果然在书页上发现了毒物,并且书上的确也有唾液沾湿的痕迹,可见是黄大人因为要捻开这两页书纸,用手指沾了唾液来润,结果手?沾到了书上的毒,只是这毒是一点点轻微累积的,起初只会叫人觉着不太舒服,到发现无?可救药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且因为毒用的巧妙,就算仵作查验都查不出来,只当是患了什么?紧急内疾罢了。
内卫将所查告诉了无?奇后,无?奇便叫他们去追查翰林院的人。
尤其是那个曾向检察院讨书的。
这监察院可是才死了人,翰林院就这么?着急要把书讨回?去归档?就算是极名贵难得的书籍,此举也有些不近人情了。
那人很?快给找到,却是翰林院管书库的主事,说是按照规矩要把借的书册入库,不然便无?法交差。
一番逼问,他总说不出别的来,看着像是个不知内情的。
无?奇说到这里,郝三江咬着手?指,喃喃道:“好吓人,居然有这种可怕的下毒手?法?”
蔡流风笑看无?奇:“那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真凶找出来,你可有眉目?”
无?奇道:“能在那本书上下毒,自然是能接触过那本书的人,孟大人这会儿应该在查是谁曾经手?过那书,要圈定嫌疑名单也是容易。而且忠勇伯说黄大人临死前忧心忡忡,所以我猜是跟翰林院有关的事?情才导致他的杀身之祸,何况黄大人那只狗儿也一直在翰林院门口守着,那狗子知道谁是凶手也未可知。”
“当真?”蔡流风眉峰微动:“若狗子真的知道谁是凶手就好办了。”
无?奇忙道:“蔡大哥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说可能而已,何况狗儿在翰林院也许只是因为黄大人去过那里……而且狗儿毕竟不能开口说话,这个当不了证据的。”
蔡流风眼神明亮地笑道:“这些都不打紧,只要让凶手深信这狗子会认出他并找到他就足够了。”
次日,翰林院中,忠勇伯的侍从抱着那只黄狗,旁边是李院首,另一侧则是蔡流风。
左右十几个清吏司的侍卫。
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正是之前彻查过的曾经经手过那本《版刻书词》的几人,都是翰林院里的,忠勇伯认得其中一人正是那天在门外跟自己还嘴的一位青年供奉。
李院首满脸无奈,清清嗓子道:“昨日清吏司跟监察院彻查,原来黄大人确实是中毒身亡,而且正是因为他看的那本宋刻本《版刻书词》,有人居心叵测在上面落了毒。”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脸色各异,面面相觑。
蔡流风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这里头多半都是他认识的,也有一两个新进。
李院首道:“稍安勿躁,如今清吏司的蔡郎中、你们应该认识,他说要追查凶手,现在有个法子可以找到真凶。”
“大人,是什么?法子?”有人问。
李院首指了指忠勇伯身旁那只黄狗,道:“这只狗儿是黄大人养的,黄大人是中毒身亡,而那种毒据说又极特殊,所以它记得那种气味,所以之前才在翰林院这里徘徊,因为给书下毒的就在……各位中间。”
众人又再度轰然,只有一人流露不安之色。
李院首抬手示意大家噤声,又道:“放心吧,只要让这狗儿挨个嗅嗅你们的手?,要是摸过那本书的,自然会留下气味,自然就是凶手了。”
有个人的神情突然更加不安。
忠勇伯却已经迫不及待了,吩咐随从:“把阿黄放下,让它去找真凶!”说着又望着黄狗大声说道:“阿黄,要是发现真凶,不用犹豫立刻把他的手?咬断!先给你主人报仇
!”
那黄狗给他救助后,养了两日,已经恢复了大半,此刻像是听懂了忠勇伯的话,转头向着那几个翰林院的人走去。
蔡流风不动声色道:“各位且把手?伸出来便是。”
忠勇伯,李院首以及蔡流风都在,众人无奈,陆陆续续伸出手来。
只有先前跟忠勇伯拌嘴的那青年供奉握着拳道:“这、这未免太儿戏了吧?就凭一只狗?何况这狗儿是畜生,万一它凶性大发胡乱咬人又怎么说?”
有几个正在伸手?的听了这话,未免瑟缩,正要跟着提出异议,只听蔡流风微微一笑:“你是新进的王供奉?你放心,你若没做亏心事?,这狗儿自然不会咬你,但若是你碰了那本书……就不一定了。”
他环顾周围:“只有心虚之人,才不敢伸手?,对不对?”
众人听闻,便又都将手?伸了出来。
那王供奉咬牙,正哆嗦着把手?指探出来,偏偏这时候那黄狗一路巡视般走了过来,它盯着王供奉,鼻翼抖动,微微地呲出牙。
青年脸色大变地后退一步:“滚,滚开!”
黄狗却猛地跳起,竟扑到他身上,发出咆哮的声音。
青年躲闪挣扎着叫道:“快把它弄走!”
李院首本不以为然的,看到这里,不禁也变了脸色。
蔡流风走前几步:“是你杀害了黄御史?!”
“救命!”王供奉只觉着黄狗嗅着自己的脖子,好像随时要咬断自己的喉咙,慌忙叫道:“我认……我认就是了!快把它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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