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着大道一路向西,不多时,便到了老人的居所,那是宝瓶巷中一座僻静的院落,院墙比周围的房子要高上一些,院子里有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槐树,树干粗壮,树上的叶丛中还零星可以看到几朵小白花,槐树旁的那张石桌也是上了年纪的,它的边缘经过岁月的打磨早已变得光滑。院子很大,房子更大,但是却没有一个下人,苏惊尘和娄起还站在门口四顾,老人先自顾自的走了进去,“怎么,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
“见肯定是见过的,就是没有进去过,”娄起跟在老人身后探头探脑,倒像是初到一个新环境的孩子,“老头,这么大的院子就你一个人住吗?”
“还有一个煮饭的婆子,这会估计是去买菜了。”
娄起轻轻“哦”了一声,这老头这么孤单,看来以后得对他好点。
“要去里面转转吗?”老人忽然说。
“好啊!我去看看去,”娄起回过头,看向苏惊尘,“苏兄弟要去吗?”
苏惊尘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
“那我就一个人去了。”娄起一头扎进了那间大屋子里,东摸摸西看看,时不时还会发出赞叹声,活脱脱一个土包子,虽然他本来就是。
“说吧,想问什么。”老人背着手,也不回头。
苏惊尘恭敬的朝老人一拜,说,“老人家,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废话,我是不是普通人还用你说?”老人回头瞪了瞪眼。
苏惊尘苦笑一下,没有理会老人的这句话,继续说了下去,“娄起兄弟是个可造之材,心肠好,力大无穷,虽然他看上去很看重钱,但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的,既然您看中了娄起兄弟,想让他跟您学本事,连带着也算上我,我知道我资质平庸,但也希望您也能教我些真正的本事,我将来......”
“行了行了,”老人不耐烦的叫停苏惊尘,“那小子心肠好归心肠好,但不一定是好事,如今这世道,好人能有好报的有几个?其他关于他的东西大概也跟你说的差不多,另外关于你,你想从我这里学真正的本事,那估计是没戏了。”
“为什么?”苏惊尘一愣。
“你在我这里学些基本刀术、剑术之类的倒是可以,你口中真正的本事,我可教不了。”老人看着苏惊尘,脸上带着不明不白的笑,苏惊尘刚想张口再问,老人却摇摇头,“不必多问,天机不可泄露,时候到了,你自认会遇上那个能教你真正本事的人。”
苏惊尘又朝老人一拜,刚刚直起身子,娄起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没劲没劲,大归大,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又眼睛一转,看着老人,“老头,你啥时候开始教我学本事啊?”
“你想学?
“对啊,不然我跟你来做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那二十枚银叶吗?”
“又能赚钱,,又能学本事,那不是一件两......两什么美来着?”娄起抓耳挠腮,就是想不起中间那两个字是什么,他也是听学塾先生讲过课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算还认识些字,会说些成语。
“两全其美。”苏惊尘提醒,说完这句话,倒是轮到苏惊尘愣住了,我不记得我有过读书的经历啊,可是我好像认识很多字,也认识很多成语?
“对对对!两全其美的事情。”娄起倒是没有察觉到这个异样,他开始催促老人,“老头,快快快,我们开始吧!”
“好啊,不管你们想学什么,先去提四桶水来。”老人指了指靠在角落里的几只小桶,“井在巷子中间的那个十字路口。”
两人立刻去拿起小桶,出了门,不多时,便一人一手提一只装的满满的水桶重新回到院子站在老人面前。老人指了指苏惊尘,“你去把桶里的水倒掉一半。”
苏惊尘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立刻照做。
“好了现在开始扎马步吧,把你们面前的水桶提起来,要提平,今天就先练这个,等我说可以了,你们才能站起来,可别小看这个动作,这个动作最能锻炼下盘,”说完,老人转身进了屋,坐在檀木椅上,举起一盏茶浅浅地喝了一口,笑着说,“你们可别想着偷懒,不然到时候我还要再让你们吃些苦头。”
娄起和苏惊尘也不含糊,照着老人的要求半蹲下去开始扎马步,刚开始,两人暂时都还神色自若,像个没事人一样,可不到一个时辰,苏惊尘已经满头大汗,手和脚的角度都偏了不少,却还强提着一口气不愿放下,娄起额头上也都是细密的汗珠,双腿微微颤抖,手却不曾移动一寸。
“怎么,撑不住了?”老人的身影从屋子里传出来,娄起甚至可以从他的声音想象出他幸灾乐祸的表情。
“撑得住!”娄起跟老人赌气似的大声喊,这老头就是想给我下套吧?还二十枚银叶,他肯定拿不出来,他心想。
苏惊尘倒是没有说什么,他一咬牙,又把水桶缓缓提平,双腿也颤颤巍巍的弯成了一开始的样子,想来可能还是不想输给娄起。
又过了一会,老人走出屋子看了看两人,他对苏惊尘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站起来了,苏惊尘仿佛得到赦令一般,一下子把水桶放下去,水流了遍地也不管,他向前走了两步,却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他只好手脚并用爬到台阶那边坐下,又像只蛞蝓一样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娄起也想站起来,老人却走过来给他一个板栗,“你还不行。”
“凭什么啊!”娄起瞪着老人,越发坚定了老人就是来给自己下套这个想法。
老人冷哼一声,又转身进了屋,“你小子要是只有这么点本事,我连见都懒得见你。”
苏惊尘听到这句话,眼神黯了黯,他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浪涛翻涌,我不如娄起吗?他自嘲似的笑笑,也是,娄起那么高大英俊的少年,力气过人,待人又好,虽说有时候有些财迷,但确实是比自己优秀了太多,难怪会比不上吧?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苏惊尘已经睡了一觉醒来,娄起还在扎马步,不过这次他的双腿也开始颤抖了,不过与苏惊尘相比,抖动的还是不明显,而他的手还是跟一开始一样,纹丝不动,常人就是把手抬平那么久也该酸了。他手上的两桶水是摆设吗?苏惊尘在心里惊讶道。他轻轻站起来,转头看了看,老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他看向娄起用手指了指门外,娄起会意,朝他笑了笑。
苏惊尘出了门,就在宝瓶巷里下晃悠,这里的房子都不大,住的大多是些平常人家,每户人家大概配备了两到三个下人,这在淮扬应该算是穷人了。走着走着他又到了刚刚打水那个十字路口,一阵想问顺着风飘过来,他摸了摸刚刚陈老板给的那两枚银子,只觉得肚子又饿了。苏惊尘顺着香味找过去,原来是个烧饼摊子,长这么大,烧饼是见过了,就是没有见过这么香的烧饼,他毫不犹豫的掏钱买了六个烧饼,自己两个,娄起两个,再给老人留两个。
苏惊尘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烧饼,轻轻咬一口,比之前更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烧饼中的肉馅加上某种老板自制的香料,让苏惊尘飘飘欲仙,只觉得这烧饼好像就不是烧饼了,变成了比那些山珍海味还要好吃的东西。
“老板,你的烧饼真好吃!”苏惊尘忍不住回头,举着烧饼朝老板大喊。
老板笑了笑,“那以后就多来。”
“好,我一定多来!”
苏惊尘回过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旁边那条狭窄昏暗的巷子里传来的目光,是一个大概五六岁的瘦弱女孩,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卷作一团,大了不知道几码的破旧衣服胡乱的套在她身上,现在夏天还好,到了冬天,怕是要冻死在这里。她正眼巴巴的看着苏惊尘手里的烧饼,见苏惊尘看向这边,立刻就不看了,把头缩回了巷子里。
苏惊尘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他朝那个女孩走过去,女孩见他过来,把身子朝里面缩了缩,把手放在头上蜷缩作一团,大概是害怕生人。
“要吃吗?”苏惊尘在她身边蹲下来看着她。
女孩抬起头,眼睛透亮,她看着苏惊尘手里的烧饼,咽了咽口水,却说,“不吃。”
“是吗?”苏惊尘看着女孩瘦弱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臂,心头一酸,他是知道的,饿肚子的感觉,只感觉想把周围的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下去,“你几天没吃饭了?”
“不知道,前天跟姐姐去城外捡到两个小果子吃,可好吃了,可昨天去就没有了,今天也没有,”女孩一阵失落,“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
“明天,应该会有吧?”苏惊尘笑了笑,“你真的不吃吗,这个香喷喷的烧饼,肯定要比你的小果子好吃一些。”
“不吃,而且它也肯定没有我的小果子好吃。”女孩看着烧饼,语气坚定,嘴角却不断流出口水来。
苏惊尘抬起头看了看巷子里,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为什么呢?还有,你姐姐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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