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子贡,范蠡打马向北而行。也不过是日行夜宿,一路无话,不一日便来到齐国地界。只见齐国大地千里平原,遍地稼穑,村镇错落,房舍整齐。路人农夫衣着整洁,气色红润。
可见经过数年修生养息,齐国已经治愈上次战争带来的创伤。但如何挑起齐国对外用兵呢?范蠡心中没有一点计划。
这一日,范蠡信马由缰,正在路上行走。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回头看去,只见后面一队卫队,护卫着一辆豪华辇车,蜂蛹而来。
范蠡心想,这可能是哪家王宫内眷出行吧?便圈马让在路边,等这些人过去之后,再慢慢行走。
这辆马车走到范蠡身边,只见马车上面的车篷做成屋的形状,上面饰以云纹兽图,看上去豪华无比,就连那拉车的马也用彩绸装饰。
这些情况范蠡见得多了,也没有十分在意。正在这时,那马车边侧有一扇窗户,用彩色布帘遮挡。忽见布帘打开,窗户里面露出一张妇人娇媚的面孔。
那妇人一见范蠡,似乎是吃了一惊,随之粉面通红,那窗帘随即放了下去。
马车缓缓驰过。走出十几步,忽见那车窗里面探出一张妇人的面孔,扭头向后,看向范蠡,也就是一瞬之间,那妇人的脸又缩回车窗里面。
范蠡心中暗笑,自己这张好看的脸,到哪里都会收获一些贪婪的目光。这些事他见多了,也不以为意。便抖动缰绳,跟在那辆马车后面,缓缓而行。
不觉天色黄昏,一轮红日仿佛被云气托住,悬浮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空旷辽阔的大平原便被晚霞笼罩,天边的火烧云,变幻莫测,绚烂异常。
前面出现一大片民居,这是一个很大很繁华的集镇。范蠡在一家旅馆门前跳下马来,里面出来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笑着对范蠡行礼:“客官可要住店?”
范蠡说:“天色将晚,某自然要住店。”
老板伸手接过缰绳,说:“客官请进吧,小店清净,适合休息。”
进入店堂,老板自去牵马上槽,回头说:“客官是先吃饭,还是先看看房间?”
范蠡说:“可有干净上房?”
老板笑道:“小店向来洁净,客官请随我来。”说罢领着范蠡来到后院,小小院落,果然是幽静素雅。老板推开一扇门,说:“客官看看这间房怎么样?”
门前有几株盆栽,虽说是隆冬季节,那几簇绿色却是赏心悦目,屋里也干净,一尘不染。范蠡说:“很好,就是这间了。”
老板说:“客官要吃点什么?”
范蠡说:“不讲究,清素一点就行。”
老板出去,打来温水,说:“客官洗漱一下,稍等,饭菜马上送来。”
不一会,老板送来几样小菜,一壶酒,还有面饼稀饭等。老板说:“客官慢用。”自去忙活。
范蠡坐在灯下,镇上一碗酒,慢慢喝,慢慢吃。灯花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偶尔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除此而外,一片寂静。
喝了一碗酒,范蠡觉得没什么意思。吃了几口饭便放下筷子。他来到院子里,只见天空繁星密布,银河如淡淡的云,一弯新月挂在西边的屋脊上,显得孤孤零零。
在通讯极度不发达的年代,信息流动缓慢,各国之间互相能够获得的信息量是极其有限的。范蠡对齐国的情况并不太了解。他在齐国原来是有关系的。大夫熊飞出使吴国的时候,因为生病,被马驮到越国去了,正好被范蠡所救,如果范蠡去投奔他,他一定会热情帮助的。
但是,根据得到的情报说:“熊飞因为得罪陈氏,而被贬谪外地,目前已经不在都城。这样范蠡就没有了引荐之人。这样贸然去见齐侯,太过突兀。
情报显示,齐国目前陈恒为相,势力日益做大,大有取代齐侯的趋势。简公迫于陈氏的势力,对陈恒不得不言听计从。另一方面,也有一些大臣对齐侯忠心耿耿,比如国氏、高氏两大家族,在朝中也都是位高权重,势力强大。严重制衡了陈恒。
齐国是北方大国,势力强大,但晏婴死后,内乱不断,对外作战屡战屡败,国力衰退。当下国内矛盾也是综错复杂,如何利用这些矛盾,在高层发挥影响?范蠡一时还理不出头绪来。
范蠡在院中站了一会,觉得百无聊赖,便回到屋里,收拾一下,准备睡觉。忽听外面轻轻敲门。范蠡说:“请进!”
门开了,老板走进来,行礼说:“客官要睡了?”
范蠡说:“正打算就寝,老板有事?”
老板说:“外面有人求见客官,见还是不见?”
“哦?”范蠡一愣,他在这里无亲无故,没有一个熟人,是谁在夜里来访?反正冬日夜长,暂时也睡不着,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访。便说:“请他进来吧。”
老板退出门外,在外面说:“姑娘请进吧。”
只见外面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女孩,云髻高挽,面如桃花,根据装束,发型,范蠡判断出,这事一个大家的侍女。
这女孩含羞带笑,深深一个万福,说道:“夤夜造访,唐突冒昧,请先生海涵!”言行举止,落落大方,随着举手投足,只觉得香风扑面,小屋里突然之间春光烂漫。
范蠡连忙还礼,说:“仙姬夜访,不胜惊喜。姑娘快快请坐。”
女孩坐下,眼睛不时在范蠡身上扫来扫去。范蠡说:“请问姑娘何许人也?”
女孩颔首微笑:“妾,田姒也。相国夫人身边使唤。”
范蠡一惊,这女孩竟然是陈恒老婆跟前的侍女。内心又是一喜,也许这是一个打入相府的机会吧,只要能进入陈恒府上,事情就有八分成了。连忙说:“原来是田姒姑娘到访,在下受宠若惊。”
田姒“吃吃”低笑,说:“先生可是江南名士范蠡?”
范蠡又是一惊,这女孩竟然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则对她一无所知。这对一个执行特殊任务的人来说,可是危险的。范蠡略带尴尬地说:“在下正是范蠡。不知姑娘何以得知在下姓名,竟然一口就能说出来。”。
女孩抬起头,看一眼范蠡,矜持而笑,又低下头去,红晕随即飞上面颊。说:“妾曾经有幸看过先生,所以一见面就能喊出先生名讳。”
这下范蠡吃惊地张大嘴巴,自己什么时候在齐国和这样漂亮的姑娘有过交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