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程瞧着他,目光恳切,手中刀锋转动:“所以,我说这些,你可以理解吗?”
李磊牙关颤动,想要说点什么,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我理解,我理解个毛线啊!现在李磊都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咱们很熟吗?你跟我说这么多,关键是你说的这些,让我真的很讨厌啊!
李磊面上表情急速变幻着。
风吹过来,郝景程手中,刀锋转向上方,定住,眼神在那一刻停住。
“谢谢理解。”郝景程很是诚恳的说道。
平淡的话音落下,郝景程跨出一步,一刀刷的捅进李磊的肚子里,然后握住刀柄,猛然拉了上去。所有人的注视下,火光中,鲜血喷上天空。
空气中,似乎有呐喊的声浪响起来,就在李磊的身边,一直听完了整个过程的席麦军“啊”的大叫,猛然后退,尿液已经从裤子里漏出来,说到底,他还只不过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对于这种手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在自然是承受不住,居然直接吓的尿了裤子。
郝景程摇了摇头,不管那些溅在自己身上的血液,看了席麦军一眼,将手中的钢刀交给旁边的同伴,朝着席麦军身手划了一下,这是他对席麦军最后的处置。然后在巨大的躁动当中,郝景程转过了身,火光的明明灭灭中,举起了一只手。
“杀——”简单的一个字,算是彻底的宣布了这些人的死刑了。
由体内气劲迫发出的巨大的怒吼,朝着四面八方扩张出去,这边的木台一侧,排开的士卒们举起钢刀,朝着那一列被押在阵前的叛军好汉,斩了出去。
一排排的鲜血绽放开来,喷涌而出。杀气激荡、火焰撕裂夜空。李磊整个人被剖开,跪下、倒下。血腥流淌、在木台上弥漫开去。
箭雨之后,兵锋开始冲杀在一起,这个夜晚真正的杀戮,开始了。
喊杀的声音撕裂了夜空,火光沸腾着,烟尘弥漫,山坳旁的高处,有人将点燃的藤球开始扔下去,山坳内部虽然不小,但烟熏火燎地将两千余人逼出来。
兵戈相交之时,有人歇斯底里的反抗,有人因伤势而哭泣,有人则试图投降。
但这个夜晚的战场,杀戮终究成为了主题,当李磊倒下,一众头领倒下,失去主心骨,失去根据地,连番奔逃又不断中计的叛军众人,已经拿不出哀兵的气势来,当狼牙岭的众人领着官兵,带着血仇往山坳里压过去,混战之中留下的,便是一片一片的尸首与残肢。
也有少部分的人试图复仇又或是试图突围的,在眼下的境况里奋力撕扯着整个包围圈,但也已经组织不起太大力量的攻击了。
人心已散,众胆已寒,哪怕是想要求生,顶多也只是挣扎得顽强一点,在大片大片的围攻之下,不久便被淹没下去。
当张睿从营帐里出来,所见到的,便是前方山坳间那沸腾的一片人海厮杀。他身上伤势不轻,包扎处理之后,仍旧全身疼痛无力,但只是稍做休息,心中的悸动促使着他们还是忍不住的要出来看看。
一名士兵沉默地跟着他们。
他们走上小小的土坡。前方那山坳一带,无数的火把、战旗混在一起,箭矢飞过天空,山坳两侧的山崖上火球滚下,从里面想要奋力厮杀冲出的人中,是那些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
在叛军人前方,狼牙岭的人冲得最前,也杀得最狠,但山坳毕竟不宽,有人能过去,有人则被安排在后方。一路前行所见,士兵之中,有人兴奋得歇斯底里,有人红着眼睛大笑,有人面目凶戾,叫嚷着要过去杀人。
对于李家庄的众人来说,这是一场复仇的盛宴。
一些人受了伤,被抬回来,张睿过去时,能够听见一名断了手臂的人在担架上喊:“我报仇了!我杀了两个!我报仇了……”
不知是为谁人报的仇,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哭声虽弱,却是悲恸凄然,旁边跟着的大夫让他平静下来,却怎么也止不住。终于抬到远处,没了声息,也不知是晕厥过去了,又或是就此死去。
李磊等人的尸首还在那木台附近放着。
对于张睿来说,难以说清是怎样的心情,虽然一方是官,一方是匪,而且以他们的眼光,也能够发现,眼下的战场,要打的已经是一场全不容情的歼灭战。
将人逼至死地,纵然叛军一方已经组织不起统一的军势,要杀光他们,也必将付出代价,只有在这前方、这附近狼牙岭众人说出的话语、兴奋的神情、与微红的眼眶中,能够找到这场歼灭战的必要性。
而在更加侧前方一点的地方,他们看见那一手主导了一切的年轻书生,就那样搬了张椅子,坐在喧嚣的战场上。
那也是个小小的土坡,大树下没有光芒,他坐在那儿,靠着椅背微微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身体都像是要嵌进那片黑暗里一般。
持盾的侍卫前后左右地尽量护住他,更前方一点,是狼牙岭的众人,而在叛军一方,也有能够发现这一处地方的人,以郑秀等人为首,挣扎着、嘶吼着,要朝这边杀过来。在身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的趋势中,要厮杀出一条血路。
而郝景程只是坐在那片黑暗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暗中,血腥的气息萦绕鼻腔,杀戮声传过来时,郝景程手中不断的转着手链,手链像是念珠一般的,一颗颗在手里转动着。
远远在那边喊的,是杀人魔郑秀,但他喊的东西,郝景程并不想理。
有些情绪,从钢刀刺进李磊身体的那一刻,就在从心里涌上来,松动了心中的理智基石,但毕竟是无所谓了。。
郝景程静静地感受着这些,伤感与愤怒交叠在一起,这是他原本压在心中的东西。
杀人放火受招安,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不然这个头一开,下面的人争相效仿,岂不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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