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说话时，面色很淡然，语气很平静。 </p>

　　可是，众鬼和权胜男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愤和哀恸。</p>

　　浓浓的悲愤，浓浓的哀恸。</p>

　　让人听其声而落泪，观其色而同伤。</p>

　　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孙，他下手的时候，怀着怎样的心情？</p>

　　他们没有经历，无法理解李芳的感受。</p>

　　与其遭受屈辱践踏，不如自绝而保清白。</p>

　　也许，这就是李芳眼睁睁看着满门男女自尽、并对儿孙下手的原因吧！</p>

　　怪不得，怪不得他游荡人间数百年而不去，怨气冲天，灵魂不见丝毫淡薄！</p>

　　超过八十万具尸体的阴煞，他肯定多多少少吸收到了一些。</p>

　　阴煞，其实就是阴气。</p>

　　人需要阳气，鬼魂则需要阴气支撑。</p>

　　当初的丁海华，因被肢解于医院，所以吸收了一些阴煞之气，黑气缭绕。</p>

　　李芳至今仍旧魂魄厚实，便是得益于此。</p>

　　“您……”</p>

　　权胜男刚刚吐出一字，就见李芳淡淡一笑。</p>

　　“数百年了，当日之事多说无益，我之心愿，唯盼一身所学得以流传后世。”</p>

　　“李大哥，你和我一样，只想收个徒弟？”</p>

　　“是，也不是。”</p>

　　詹氏一愣，其他人也都觉得奇怪。</p>

　　是，也不是。</p>

　　这是什么意思？</p>

　　李芳眼睛看向窗外，仿佛透过夜幕春光看向历史长河。</p>

　　“我李家乃是维扬地面一等一的世家，传承虽无千年，也有七八百年了。</p>

　　元蒙铁蹄所到之处，我李家不得不改姓易名，化李为木，方得以保留下祖上传承，其典籍无数，未曾被鞑子践踏焚烧。</p>

　　传至我手，又是数百年。</p>

　　李家以教书为本，喜收录各样典籍古本，亦允许学生抄写传出，供世人传阅。</p>

　　凡我李家子孙，自启蒙时，便要通读典籍诗书，倒背如流。</p>

　　可惜我天生不慧，本事有限，自刎之际，所记之典籍诗书仅有半数有余。</p>

　　就是这半数，我也不忍失传后世！”</p>

　　闻听此言，在场之人鬼顿时肃然起敬。</p>

　　李芳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带着一点儿得意。</p>

　　“我化作厉鬼之后，别的事情没做，就带着同样为鬼的族人学生们，游走天下各大世家豪门，趁其读书时，遍读其。</p>

　　可惜我们不能摄取人间实物，不然记诵下来的典籍更多。</p>

　　饶是如此，在满清鞑子的字狱之前，我也记住了不少书籍，倒背如流。</p>

　　说来奇怪，死后为鬼，记性反倒好了许多，几乎过目不忘。</p>

　　经过几次三番的字狱，经过满清皇帝乾隆修什么四库全书毁掉的书籍，再经过这百余年的战乱，我腹内所记，竟已八成失传！</p>

　　当初，我跟前的族人子嗣学生们，一个个地消失，我只道他们去投胎转世了。</p>

　　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都已经魂飞魄散了。</p>

　　我，别无所求，唯盼在我魂飞魄散之前，能将这些失传的东西留在人间！</p>

　　以及我的一身本事，也希望后继有人！”</p>

　　这是李家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据了。</p>

　　维扬之难，李家绝户，无数传承就此而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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