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总在风雨后, 请相信有彩虹
周小曼翻了个白眼, 觉得这男孩子实在是吵死了。她没好气道:“我没有男朋友。”
童乐撇撇嘴:“那你还敢冲人家大吼大叫,当心人家揍你啊。”
周小曼跟他说不清楚, 索性转移了话题:“你呢, 吃过饭没有?晚上出门有什么事儿?”
童乐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日文原版书, 饶有兴致地跟周小曼介绍,这是他托人带回来的日文原版小说,非常精彩。
“我看了一大半了,还在不断地返回头去修正我一开始的看法。简直是不可思议,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我现在觉得那个受害者凶手很有可能压根不是受害者, 他就是凶手。”
周小曼听他说了半天剧情以后, 直到下公交车,才试探着猜测:“这是东野圭吾的《恶意》吧。”
童乐愣了一下, 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国内还没有译本啊?你不是不会日文吗?”
周小曼眨了下眼睛, 睁眼说瞎话:“是体操队有人说给我们听过,她阿姨家的表姐是日语系的学生。”
童乐来了兴趣, 特别认真地寻求周小曼的认同:“精彩吧,我都看愣了。”
周小曼点点头。其实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小说里的一句话,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看他不爽!”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恶意,可以毫无由来。说起来总有理由, 但细细想起来, 却常常不合逻辑。
童乐一直跟着周小曼到姜教授家门口, 才“靠”了一声,抓抓脑袋,懊恼道:“我怎么跟着你回家了。”
周小曼抿嘴乐了。她落落大方地邀请对方进去喝杯茶,按了门铃。大约过了三分钟,黎教授才过来开门,见到这两个孩子,她笑了:“等急了吧,霏霏跟我们视频来着。快进来吧。”
童乐挑挑眉毛,奇怪地看周小曼:“咦,你没你外公外婆家的钥匙?”
黎教授有点儿尴尬,没接腔,就问童乐想喝什么。
周小曼笑了笑:“平常用不上。”她催黎教授赶紧回书房跟妹妹视频去,她招待童乐就好。
她何止是没有姜教授家的钥匙。后来,她上高中的时候住校。周文忠将家里门锁换了也没通知她。她每次回家都得趁家里有人的时候,否则就得一直等下去。住校生都渴望每个周末放假回家的日子,只有她,宁可一直待在寝室里。
童乐要了杯香薷饮,诧异地问周小曼:“哎,你不去跟你爸妈视频吗?真奇怪,他们都出去旅游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不去。”
周小曼将褐色的草药茶递给他,微微一笑:“马上要初三了啊。”
童乐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书房里传出的欢声笑语,他坐在客厅里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一家人在视频,难道谁都没察觉到少了一个她吗?
他这时才恍惚意识到,周小曼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非常薄弱。他奶奶说起姜家的外孙女,压根就无需刻意说是哪一个,默认的就是那个才上小学的周霏霏。
明明周小曼是他的同龄人。奶奶在他面前说姜家外孙女儿,也该是说周小曼啊。
周小曼端了草药茶,又烫了葡萄招呼童乐吃。她自己则是捧着杯没有加糖的香薷饮,一小口一小口喝着。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下午又在摄影棚里折腾得不轻,她想自己应该是受了不少暑气。胸口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童乐一直在姜家待到两位老人结束了视频,笑容满面地出来,才打了招呼走人。他总觉得自己早早走了的话,留下一个孤孤单单的周小曼,很可怜。
不知道为什么,童乐有种预感。即使不用招待他,周小曼也不会被叫进书房去跟父母还有妹妹视频。
这家人,还真是奇怪。
姜教授看着童乐离去的背影,小声问老伴:“这孩子,该不会是特意送小曼回家的吧。”
黎教授吃了一惊,迟疑道:“不会吧。我看这两次曾教授带着他到家里来,他也不怎么跟小曼说话的样子啊。”
老两口面面相觑,心里头却都有个疙瘩。这要是在他们这边待了没几天,周小曼早恋了。他们要怎样跟女婿交代。
周小曼还在收拾茶杯跟果盘,进厨房清洗。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让姜教授夫妻觉得是一颗烫手山芋了。
她回了房,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种说不出的茫然。时间的流逝令她惶恐不安,她伸出手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收紧手指,握住的只有空空如也。
周小曼忍不住苦笑起来。她下意识地翻出了《语文基础手册》,一边扶腿站着练习一字马,一边背诵文学常识跟名句默写。等到一页书背完以后,她下意识地拿扶腿的手去翻页。令她惊讶的是,笔直树立的腿自作主张地小腿向前跌了下来,搭在了肩膀上。
镜中的女孩愕然瞪大了双眼。
周小曼知道自己柔韧性好。仅仅拉了一天筋,她今天上午的基础练习就丝毫不觉得吃力了。可是,她没想到,她的身体简直可以媲美柔术选手。这样的身体条件,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难怪薛教练会恨铁不成钢,丁凝会愤恨她暴殄天物。
也许,她未来的出路就是艺术体操。
第二天去体校练习时,薛教练提到了集训的事。往年周小曼都不参加,今年薛教练想让她拼一拼,起码冲一回全国赛。
周小曼没有跟往常一样顾左右而言他,只说回家跟大人说一声就行。
出乎她意料的是,姜教授夫妻对于她练习艺术体操持赞同态度。她不过提了一句,连想好的说服理由都还没出口,两位老人就笑着应下了。黎教授还积极帮她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早亲自把人送去了体校。
童乐收拾自己书桌时发现了本《物理精典》,想到周小曼上回在书店要找,结果断货了。他眯了下眼睛,算了,当回活雷锋吧,反正他也用不上了。结果他拿着书上姜教授家找人时,却扑了个空。少年有种难以言表的失望,跟姜教授夫妻告辞的时候,都悻悻不乐的。
姜教授目送童乐清瘦的背影,不约而同嘘出了一口气。小曼去省艺术体操队集训了好啊,起码曾教授家的孙子没法子追过去朝夕相处了,不会闹出早恋的事。不然到时候,不仅女婿那头不好交代,曾教授也不是多讲理的人。
周小曼真正进了集训队,才知道前面她那几天基础训练就是实实在在练着玩儿的。
集训的第一天,队里一个个量体重,精确到几斤几两重,超过一两重,都是不合格。超重最严重的人是周小曼,她现在体重是一百零五斤,足足超了上限五斤。按照队里过一两十圈的标准,她得绕着操场跑五百圈。
周小曼差点儿当场给跪了,一圈四百米,五百圈下来就是二十万米,也就是两百千米,四百里路啊。
薛教练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道:“小曼以前不算专业练习的,这次就先跑五十圈吧。”
周小曼的感觉是,欠债一个亿跟十个亿,那都没区别,因为反正她也还不起。
可是她没胆子跟教练讨价还价,据说她比起上次称体重足足重了十斤。平常负责帮队员控制体重的助理教练皱着眉头嘀咕,这是吃了猪饲料吧。
周小曼硬着头皮开始在操场上跑圈。助理教练还拿了大棉衣出来让她裹着,这是队里的减肥衣。炎炎烈日,她就这么裹着件厚棉衣在操场上跑圈。
一开始,还有其他超重的队员跟她一起跑。到后面三十圈,就只剩下周小曼一个人了。她为了转移注意力,已经将昨晚背的《语文基础手册》三页内容全部都在心里默背了一遍,但还是没有跑完。注意力一集中到跑步这件事上来,周小曼就越发腿脚发软了。
热,实在太热了。天空就跟煤炭烧到了顶点,红里透着灰,热气让人无端的憋闷起来。周小曼没精打采的目光掠过了操场外面柳树跟香樟,那绿叶上也带着热腾腾的灰,跟她的人一样奄奄一息。嗓子火烧火燎地干渴,恨不得能一口气喝下一桶纯净水。跑道上烫的可以煎熟了蛋,汗水一掉上去,就可以蒸腾出小小的白雾来。
她告诫自己,可千万别摔倒了,否则皮肉烫伤了留疤,艺术体操这条路就肯定走不下去了。
周小曼觉得自己真是魔障了。烫伤了第一反应不是怕自己吃亏,竟然是担心练不了艺术体操。原来她对艺术体操有这么深沉的爱,她竟然不知道?
后面传来哄笑的声音。
篮球青年队也在集训中,似乎有人被罚跑圈了。那个操着浓郁地方普通话的教练大声吼道:“就以那个小姑娘为目标,她一圈,你跑两圈。”
周小曼觉得有道影子从她身边穿过了,带起一阵干热的风。她没觉得凉快,反而感受到了更多的热气。棉衣在身上越来越重,不知道是吸饱了她的汗水还是因为体力透支过度。她嗓子发干,头晕目眩,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
那道影子又从她身边穿过,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第几圈了。等到第三次穿过的时候,她的胳膊被人拽住了,那个热气腾腾的声音冲她低吼道:“你倒是跑快点儿啊。刚来的,不知道规矩吗?不达标还得重跑一回。”
周小曼一听,脑袋都炸了。她的确不记得队里的规矩了。这种罚跑居然还要有时间限制?她后面跑得跌跌撞撞。那个篮球队的队员每次都拽着她跑一阵,等到她速度上来了,松手,超越以后再来第二回带跑。
训练间歇期的篮球队员们都大声笑着拍手鼓掌,还有人在吹口哨。
周小曼已经顾不上对这些声音产生反应,人的身体累到极致的时候,脑子也是疲惫的。她稀里糊涂往前面跑着,居然听到了助理教练宣布她已经跑完了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想要停下来,却被人拽着继续往前面跑,汗水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只听见有人哭笑不得地揶揄她:“魏教练,你们队员中暑了吧。居然就这么歇下来了。”
周小曼感觉另一边身子也被人扶住了,两边人拖着她又在操场上散步了一圈。
那头篮球队的教练在吼:“孟超,你个臭小子,没完没了了,赶紧回来训练。”
周小曼光柔韧性的训练就直接练到了十二点午休时候。其他人都能去食堂吃饭了,尽管不过是酸奶、黄瓜跟番茄之类的东西,但比起被勒令断食的周小曼,已经不知道幸福成什么样子了。她瘫坐在垫子上,抿了口矿泉水漱口,然后喝了三口电解质饮料。这就是她今天的午饭了。
有人跑到体操馆的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周小曼正在练习横劈叉压腰,要不是看到地板上多了道阴影,还发现不了有人站在门口。她疑惑地抬了眼,只看到一双鞋子。那人见她要直起身体来,连忙喊:“哎,你别急,慢点儿,别扭到了腰。”
周小曼慢慢直起上半身,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缓缓露出来,目光直直落到了蹲在她面前的板寸头男生脸上:“你找谁?”
孟超只觉得头皮一炸,她的目光就跟有形状一样,是实体,直直戳进了他心里。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双眼睛,原本就匮乏的词汇量一下子撑不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一开始是笑着的,现在脸上的肌肉几乎在抽搐了。
可怜的篮球少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期期艾艾憋出一句话来:“那个,我就是看你没去吃饭,怕你不舒服来着。”
周小曼这回认出了他的声音,笑了笑:“没事儿,我就是得减肥呢。”
孟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们体操队可真够狠的。都瘦成这样了,腿比我胳膊都细,还要减肥。”
周小曼只抿嘴微微笑,没有吱声。她不知道该怎样招呼这个男孩子,当着他的面再拉伸又总有点儿怪怪的,便蹲坐在了垫子上。一下子,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孟超额上全是汗水,又是天热又是紧张。
这个女孩子垂下了长睫毛,眼睛的压迫感就少了很多。现在她的模样,近乎于柔美且脆弱的。可是少年人依然浑身跟长了毛刺球一样不自在。
他手里捏着的半根黄瓜简直要被挤出汁水来了。他在心里打了半天腹稿,依然词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漂亮的体操队员说话。他第二次伸手抹汗的时候,总算想起了黄瓜的存在,赶紧伸到周小曼面前:“那个,你好歹吃点儿黄瓜吧,这又不长肉来着。”
周小曼摇了摇头:“谢谢你,我不饿。”
她没说谎,因为天热,她的确一丁点儿胃口都没有。她就是想要喝水,可惜教练严格禁止,喝下去多少水,就得体能训练出多少汗来,以水换水。
孟超这下子没辙了。他找不到新话题,又不甘心这么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干脆咬咬牙道:“要不,我帮你压腰?”
周小曼怔忪了一下,连忙谢绝:“不要了。今天上午,谢谢你了。”
孟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体操队的小姑娘们已经吃完了午饭回体育馆。其实她们也能回宿舍好好睡一觉,但是大家更喜欢聚在一起说话玩闹。
丁凝一见孟超,便朝林琳努努嘴巴,示意周小曼的方向:“怎么到哪儿都少不了男的围着她转啊。这傻小子还拽着她跑步,回篮球队就是四百个俯卧撑。”
林琳笑着转了下眼珠子:“人家好看呗。”
丁凝撇撇嘴,心道,得了吧。要说好看,艺术体操队就没有不好看的队员。胳膊长,腿长,脖子长,脸小,这“三长一小”是挑选艺术体操队员的基本要求;加上长期的体形训练跟艺术修养熏陶,随便哪个姑娘拎出去,站在一堆人中都能脱颖而出。
周小曼这人吧,就是勾人。丁凝自觉这论断非常公正。这不是她嫉妒对方的天赋,而是这人站在那里就引得人想看一眼,再看一眼。感觉和吴彦祖似的,性.感魅惑,老叫人想入非非。
孟超一见体操馆里头的人多了,更加紧张了。
周小曼同情地看了这个窘迫不安的男孩子一眼,点点头道:“谢谢你了,你去忙你的吧。下午训练加油啊。”
孟超期期艾艾,赶紧点头道谢,丢下一句:“你训练时,小心别受伤。”
周小曼看着这人的背影匆匆离去,没有给什么反应,继续压腿练习。拉伸训练,一开始会觉得疼,到后面就是麻,可麻到极点以后,却又说不出的舒服。会让人觉得,其实没有极限,只要再加把劲儿,还可以突破极限。
体操队的女孩子们没有人过来跟周小曼打招呼。以前她虽然跟着训练,但一直是业余性质的,跟大家没有利益冲突,关系相形之下还算融洽。可现在照薛教练的意思,是要选这人进省队的。一场比赛,主力队员就那么些,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竞争。
这人怎么就突然又要专业练体操了呢。明明都已经十四岁了,要是真走专业道路,这个年龄全国奖都该拿了好几次了。
孟超一出体操馆,就被队里人抱着挤眉弄眼地追问:“哎,要到人家小美女的联系方式没有?没电话号码,qq号也行啊!”
他摇了摇头,他压根就没敢提。他觉着那个叫周小曼的女孩子,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然后毫不意外的,板寸头少年被同伴嘲笑了,挺大的块头,老鼠儿的胆,直接问人要就是了,有什么好不敢。
其中有个叫孙强的队友还笑着表示自己可以代劳,帮他去要联系方式。
孟超笑着摇摇头,算了吧,怪没意思的。
哪知道到下午六点钟结束训练的时候,周小曼就被人给拦下来了。孙强真跑去问她要电话号码了。
周小曼摇摇头:“抱歉,我没有手机,也没有qq号。”她上辈子的qq号还是上大学后申请的,除非工作需要,从来不用。
孙强笑眯眯地看着她:“别这么生分嘛,大家就是认识一下而已。”
薛教练换好了衣服出来,见状就皱眉,喊了一声周小曼。这些打篮球的臭小子,素质良莠不齐,没事儿就爱往艺术体操队边上凑。薛教练相当不喜欢这些人。
周小曼微微点了点头,掉头往薛教练方向去了。
孙强“操”了一声,悻悻道:“这姑娘,还挺傲的嘛。”
孟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只见到了人家姑娘的背影。他皱眉扫了孙强一眼,不悦道:“不是说了么,我不要了。”
孙强乐了:“你不要,还不带我自己要了。”
孟超的脸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啊你!把话说清楚!”
其他人一见架势不对,连忙过来劝:“哎哎哎,不至于,体操队好几个漂亮姑娘呢,哪儿真为这个打起来啊。”
周小曼还不知道自己又当了回红颜祸水。她正被薛教练耳提面命着加强锻炼。这八年的时间,周小曼的训练在薛教练眼里看来,纯粹属于白糟蹋天赋。
“必须绷紧了弦儿练。你算算,过两年就是奥运会。你今年要是拿了全国奖的话,说不定能被选去国家集训队。到时候再努力努力,进国家队也是有希望的。艺术体操这回事,第一要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第二就是看你挨不挨得住。”
周小曼这一下午都在做翻滚,到现在脊背疼得几乎不是自己的了。她们还让她减肥,她明明瘦的脊背上连能起缓冲作用的肉都没有了。她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道:“可以的,我能撑住。”
等到回宿舍,跟她一间房的林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洗浴室洗澡。
周小曼摇了摇头:“算了吧,澡堂人太多了。我觉得头晕,就在卫生间里冲把澡得了。”
她去开水房打水的时候,才发现今天练的太猛了,胳膊疼得连拎水瓶都颤抖。孟超刚从澡堂出来,见状赶紧过去接下水瓶,吓得不轻:“你别逞强啊,这要是摔碎了,这种天,肯定烫伤了。”
周小曼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没用,她一直觉得自己力气挺大的。
孟超乐了,因为训练晒黑了皮肤,牙齿显得尤其白:“你那是练狠了,又不让吃饭,哪里吃得消啊。多少也得吃点儿啊,反正我觉得就你们吃的那些菜叶子,都长不了肉。”
周小曼笑了:“那食草动物,像是兔子啊,牛啊,难不成都不长肉了?”
孟超一下子又词穷了,只能打着哈哈笑。
等到宿舍楼下面,周小曼笑着冲他点点头,表示剩下的路程她自己来就行。
孟超颇为担心,但按照规定,男女生是不允许互相串门的。好在他碰上了洗好澡回来的女篮青年队的队员。他管人家叫姐,请人家帮忙给周小曼拎水瓶:“可惨了,我刚才看她差点儿就手一抖,水瓶摔碎在地上了。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女篮队员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孟超:“行啊你,人家一天没吃饭你都知道。”
孟超这回没脸红,特别自然地说:“她们教练吼得可大声了,听不到才怪。”
周小曼没逞强,她的确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她谢了孟超,又谢了这个被孟超称为“楠姐”的女篮队员,乖乖跟在人后面回了宿舍。
孟超几乎觉得中午时见到周小曼的第一眼是错觉了,这个女孩明明是这样的柔弱甜美。
楠姐瞅了眼周小曼的寝室,啧啧赞叹道:“果然不一样,我们打篮球的,是比男的更男的。你们练艺术体操的,那是比女人更女人。”
周小曼没吱声,只微笑,拿出今天早上黎教授装进她包里的苹果请楠姐吃。反正她现在被勒令起码得减掉十斤,苹果什么的,想都不用想了。
楠姐没有多逗留,只拿了只苹果笑着道谢,便告辞出了宿舍。
周小曼这才放下心来去卫生间冲澡。她不是怕浴室闷得慌,而是一直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赤.裸身体。大概是上辈子她太胖了,害怕别人异样的眼神。即使这辈子身材苗条,她依然不希望有人看到她的身体。
她冲了澡,又洗了头发。这一天的汗出的,头发要是不洗,肯定会馊掉。洗了一半的时候,林琳就回来了。她催促周小曼动作快点儿,晚上七点钟她们还得去上艺术课。
这也是周小曼愿意往艺术体操方向发展的主要原因。除了日常训练外,她们的课程还要上课,课程包括了舞蹈、音乐、绘画、化妆、礼仪、创编、美学等方面。即使是浅尝辄止,也算是艺术熏陶氛围十足了。
她上辈子留下的记忆里,一直是灰头土脸的,跟只肥硕的鼹鼠一样。
这辈子,她希望自己能真正的美起来。
不是漂亮,而是美。
起码,她要成为一个气质优雅出众的女人。
两位妙龄少女到达教室的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老师是从艺术学院请来的,今天的课程内容教授化妆。老师先教她们如何判断人的脸型,然后告诉不同的脸型适合什么样的妆容。
“眉毛,眉毛非常重要。有的人眉毛生的淡,一没有妆,脸就跟老了十岁一样。脸型不一样,眉毛也不要一样。有的人配上柳叶眉好看,有的人就不能看了。”
说着,老师就开始随手在教室里指,哪个人适合什么样的眉毛。
看到周小曼时,她笑了:“你不化妆也行,因为你眉形生的好,看着就精神。”
其他队员全都转过脸来看周小曼。被盯着的人一时间有些不自在,本能地想要垂下脸去。
薛教练一直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没吱声,这回却厉声呵斥周小曼:“抬头挺胸!谁让你驼背含胸的。行立坐卧,皆有标准,时刻要有美的意识。”
周小曼被吓得脊背生凉,立刻挺直了腰杆。
这一节课,老师先从画眉讲起,最后说到了千万要注意与自身气质协调,选错了妆,效果还不如不化妆。然后大家先拿自己当模特,学着怎么遮瑕,怎么选择眉形。等到晚上下课时,人人都顶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出了教室。
她们不允许熬夜,晚上十点钟必须熄灯睡觉,保持充足的睡眠。
周小曼原以为自己会睡不好。这些日子,她一直睡得不怎么安生。没想到回去洗漱完毕,往床上一躺,林琳跟她说话才说了一半,她就沉沉地进入了黑甜乡,一夜无梦。
看来,运动还真是治疗睡眠的良方。
其实,她明白,真正让她安眠的是,早上送她到运动员公寓时,姜教授夫妻说的话。
省实验中学在学生运动员这一块儿一直做的不错。学校还会安排专门的老师给只能上半天文化课的学生运动员补课。
黎教授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话。
周小曼笑眯眯地表达了对省实验的艳慕,蹦蹦跳跳地进了运动员公寓。
她的讨好策略起作用了。姜教授夫妻应该会帮她转学。
周霏霏恶心这两个人,宁可跟周小曼一起待在家里等父母回来。现在天热的很,周文忠夫妻也心疼她跑进跑出的,就让她在堂屋里吹电风扇吃西瓜了。
周小曼心急如焚,她一定得想办法回城。她必须得转学,尽管她不知道原因。可是脑海中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她得想办法离开。
周霏霏小心翼翼地将周老太挑给她的“最甜最好”的那瓣西瓜递到周小曼手里,她绞尽脑汁地安慰对方:“说不定那几位老师很好呢。姐,说不定你也能拿省一等奖的。”
周小曼苦笑不已。她不好迁怒到周霏霏身上。这个小姑娘已经在竭尽全力想办法了。她甚至不惜跟周家人怼上了。以前,她纵然再不高兴,也不会跟周家人正面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