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总在风雨后, 请相信有彩虹周文忠自觉愧对了妻子, 却不好这时候再把大女儿叫回头,只能安抚地揽着妻子的肩头。
然而大约是天气太热了,妻子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略微侧了下身子, 与他保持了一个台阶的距离。
楼下传来的防盗门撞击声跟男女对骂, 成功地解救了这尴尬的一家人。
周小曼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她跟周霏霏真的没什么感情,压根没话找话。毕竟在周文忠一再宣称他所有奋斗的一切,都属于小女儿时,这个异母妹妹也理所当然。
周小曼没有立场指责周霏霏,但要说她对这姑娘有多少好感,那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走到三楼时,叫骂声就非常清晰了。女的骂男的吃软饭, 还敢拿她挣的钱去养狐狸精。男的反唇相讥, 骂她不守妇道,给他戴绿帽子。
还有人从三楼房里冲出来, 嘴里喊着“哎呦呦,老哥老嫂, 表吵表吵啦。”
劝架者的语气却暴露了他急于看好戏, 来打发这个无聊的夏夜的心。另一家住户更是全家老小出动,一人手里捧着一瓣西瓜, 一边吃一边往吵架的二楼走。
周小曼直接搂着周霏霏进怀, 沉声道:“别听, 脏了耳朵。”
她的记忆里, 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
机械厂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便日薄西山。本以为可以一辈子甚至子子孙孙都交代在厂里的职工们, 基本都成了没头的苍蝇。有技术有能耐挣得到钱的,赶紧另寻了门路,早早搬走。留在老厂区的,多半生活不如意。怼天怼地怼社会,成本太高目标太大反而无从下手。喝酒骂街打老婆孩子,倒是实打实的男儿雄风。
端着技术饭碗的研究所工程师们,从心底看不起这些浑身散发着颓丧之气的下岗工人。据说当年工人阶级老大哥时,同在一个系统的研究所职工没少受老大哥们的气。一连两任所长都是倒在了机械厂革.命骨干的批.斗下,好几年的研究成果也被用来为社会主义添把火了。
可谓不共戴天之仇。
当然,更切实一点儿,是工程师们嫌弃小区原先的主人破罐子破摔,把原本配置相当不错的小区环境。搞得一团糟。
周文忠眉头紧锁。他厌恶这些粗鲁蛮横的家伙,从骨子里淌出来的,就是没教养的血。男的窝囊,女的跋扈,令他浑身难受。
楼梯口上,已经围了一堆吃西瓜吮冰棒的看热闹的人。
有人一边劝架一边抽空点评吵架现场。
有年轻的女人笑着伸头透过老式的绿色防盗门,看客厅里的黑白电视机。哎呦,《薰衣草》开始放了。还是装了有线电视好,我们家的电视压根就看不清楚。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还讨论起来剧情。
原本沉闷无聊的夏夜,一下子竟然无比生动活泼了起来。
甩门而出的男人大约是觉得被指责抛弃妻儿,很没面子。他干脆跳起脚来叫骂:“这还不晓得是不是我的种呢!”
女人拍着桌子,又哭又闹:“你嫌我了,你个龟儿子也有脸嫌弃老娘!当年厂里不要你,你连个屁都不放,就晓得在家里躺尸。老娘不想办法出去挣钱,饿死你们爷儿俩啊!你们有没有良心?川川,你个死人啊!这个龟儿子骂你杂种,你是不是他的种啊。”
说话间,看似瘦小的女人已经一把拽着一直躲在房间里的儿子,直接推了出去。块头比爹妈都高的少年重重的撞到了防盗门上,竟然硬生生将钢铁门给撞开了,吓得扒着防盗门正看男女主角久别重逢的少女赶紧尖叫着往后退。
这番闹腾中,电视机里传来的“当秋天再来的时候,你要我笑着去爱去拥有……”显出了突兀的近乎于搞笑的色彩。
那个被唤作川川的少年,大概是为了避免撞到年轻女子的身上,硬生生拽着门锁折了个方向,往楼梯上冲了两步,半跪在企图护着周霏霏往后退的周小曼面前。
周小曼正在叮嘱女孩:“把耳朵堵上,闭着眼睛,我们等会儿再下去。”
此时她们进退两难。这边的住户基本上三世同堂,全家出动,光三四两层看热闹的人,就可以堵死了她们的后路。
川川愠红的面上显出了惨白。他的父母,他的家,连不相干的人碰到了,都不好意思听,不好意思看。
周小曼被川川吓了一跳。少年比她记忆里的样子要稚嫩一些,但嘴唇上方,已经冒出了绒绒细毛。
这是个小豹子一样的少年,古铜色的皮肤下,藏着的是一颗急于脱离困境的心。他的眼睛还清亮锐利,没有记忆里的萧索冷漠。
周小曼并不想看到川川在自己面前跪下。然而大约是他摔得太狠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旁边嘴上说着劝解话的人不少,却不曾有任何一人对他伸出援助之手。
姜黎总算突破重围,挤到了女儿面前。周文忠的步伐都要比她慢半步。她沉着脸,从周小曼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女儿。
周霏霏从眼缝中看到了妈妈,连忙强调:“我听姐姐的,捂着耳朵,没听也没看。”
被强调了功劳的周小曼空出了手,赶紧去扶川川。让她庆幸的是,身处窘境的少年没有迁怒到她身上,还礼貌地道了声谢。
他现在希望的,应该是所有看热闹的人统统消失吧。
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听母亲在大庭广众下哭诉自己为了生计,不得不去洗澡堂子出卖女人最原始的资本,而他的父亲,就守在门口等妻子“下班”。也没有一个孩子,愿意看到自己的父亲,在母亲如此挣钱买下出租车牌照后,他开车发财了,就拿妻子的付出当成不贞的把柄。
周小曼只简单说了句:“你去医院看一下膝盖吧,最近都别干让膝盖吃力的事。”
她没有等川川回答。她的印象中,这是话非常少的少年。这个人,曾经给过她前世少有的温暖回忆。
周文忠已经护着妻女走到了前面,等周小曼匆匆赶上时,他皱着眉头道:“少搭理这些人。”
周小曼轻松将垃圾袋丢进垃圾房,淡淡道:“他是我们学校的。”
周文忠一时间噎住了,憋了半天,才愤恨道:“学校里就没有好同学了?非得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真是自甘下贱。
最后一句话,因为妻女就站在前面不远,他没有说出口。但那种厌弃感却充斥着胸腔。果然是冯美丽生的蠢货,出了门就丢人现眼。
周小曼没有吱声,她照旧紧紧地贴到了周霏霏的身边,柔声道:“囡囡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周霏霏骄傲地挺起胸脯。她也是大人了,才不需要保护呢!
周小曼拿湿巾擦干净了手,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囡囡是小公主,姐姐会当骑士保护你的。”
姜黎微微皱了下眉头。她不动声色地揽住了女儿的脖子,将她带离了周小曼身边。
等到走出小区大门,她就开始跟女儿继续晚间对话。母女俩见到的汽车商店乃至别人牵着的猫狗,都是英文对话的材料。
周小曼在落她们半步远的地方。姜黎一直鼓励周霏霏表达自我,任何事情都能说出自己的看法。她不喜欢姜黎,但她得承认,这是个成功的女人,不仅拥有自己的事业,家庭也幸福美满。
其实这世间的对错本就模糊,谁是强者,谁就是对的。起码,人家活的比她滋润多了。
周小曼扯了扯嘴角,认真倾听姜黎引导女儿分析街边店铺的变迁。什么类型的店增多了,哪些店又在这几年间消失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偷听的人假装闲庭信步,却暗自竖着耳朵。她默默在心中大声说着答案,然后再和姜黎的提示做对比。旁听也是自我提升的方式。
慢慢来,一步步来,她总能不再害怕跟别人进行交流。
姜黎的目的地是市民公园,走路需要半个小时。平常他们或者散步,或者坐公交车,用几年的时间,差不多已经将这座城市各个地方走遍。这是姜黎的教育理念,女儿不仅要认识阳光下的这座城,也应该看到夜晚。
夏天的晚上,公园里比平常更加热闹些。各处都有摊贩,摆出来卖的基本都是些小玩具小饰品。周霏霏应着姜黎的要求,一个个指出各种商品的英文名称。
周小曼在边上听了,心底苦笑,很多名词,她闻所未闻。
她总以为是自己中学学校不如周霏霏,所以人生一步步走在下坡路上。可是现在的周霏霏才上小学四年级啊,她的英文水平就甩了自己好几条街。
不要自欺欺人了,其实你们的差距已经在无形中拉大到了,让你瞠目结舌的程度。
周霏霏看中了一个竹蜻蜓。周小曼主动掏出钱来买了两只,递了一只过去:“囡囡,咱们一起玩竹蜻蜓吧。”
她出门前,在房间抽屉里发现了钱包,还有些惊讶。待到想起一直到她知晓自己并非姜黎亲生前,姜教授夫妻都会定期给她零花钱时,周小曼百感交集。
那两位老人,其实对她始终心存善意。就算他们嘴上说着待她跟周霏霏一视同仁,却始终不自觉地区别对待,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血浓于水。
婚礼上,男方家长通常会允诺,他们会将儿媳当成亲闺女一样看。但听这话的人,要是真傻不愣登的完全执行,多半是会被打脸的吧。
只是新娘子知晓自己并非公婆的女儿。当年的她却因为姜教授夫妻的坚持,一直到十五岁都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因为这个世界,不同的人做相同的事,得到的评价可以截然相反。
周小曼转飞了竹蜻蜓,笑着看周霏霏:“囡囡,咱们比赛吧,看谁飞得远。”
周霏霏因为下楼的时候,周小曼护着自己,对这位姐姐生出了微妙的好感。刚才姐姐掏钱给她买竹蜻蜓时,大方爽快的样子也让她高兴。她骄傲地一抬小脑袋:“咱们来比赛!”
两人一路走,一路转着竹蜻蜓,笑闹个不停。中途起风了,周霏霏的竹蜻蜓飞到了周文忠身上。
因为距离远,加上又是周小曼主动跑过去帮周霏霏捡起竹片,周文忠想当然地以为肇事者是这个不识眉眼高低的大女儿。他立刻皱起眉头来训斥:“疯疯癫癫的,别闹你妹妹。”
周霏霏笑着跑过来跟姐姐道谢,笑容甜甜。
周小曼拿湿巾帮她擦着额上的汗,笑道:“好玩吧。夏天跑跑出出汗,其实挺舒服的。”
因为膝盖上的伤,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跑步了。原来迎风奔跑的感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姜黎微微垂了下眼皮,帮女儿掖好头发,柔声道:“你玩儿吧,出汗排湿气,是该多动动。”
周小曼牵着周霏霏的手往前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没事儿啦,爸爸听妈妈的。”
周霏霏的回复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即使上辈子跟这个妹妹相处的并不愉快,可周小曼依然愿意试一试。毕竟,她现在看到的,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两人一路比赛着,跑到了前面的梅子林。已经跟周小曼混熟了的周霏霏偷偷和她咬耳朵,之前梅子熟的时候,好多人过来采梅子呢。
周小曼也笑着压低声音问:“好吃不?”
周霏霏笑得天真:“不好吃,可酸可涩了。”
她的竹蜻蜓飞歪了,往梅林里面去了。周霏霏发出了一声遗憾的轻呼。
周小曼笑着将自己手里的竹蜻蜓递给她:“你玩吧,我去捡。你别干站着,动一动,不然蚊子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说着,她在小姑娘“你才细皮嫩肉呢”的娇嗔中,笑着去捡竹蜻蜓了。此处的白玉兰路灯坏了,只有矮小的绿色灯柱。她沿着竹蜻蜓飞去的方向找。公园里几乎可以算得上沸反盈天了,她倒是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周小曼在梅树的枝丫上发现了竹蜻蜓,但她此时块头差一些,够不着。
周霏霏在鹅卵石小路上喊:“姐姐,你找到没有?”
周小曼灵机一动,她是够不到竹蜻蜓,她可以把周霏霏给抱起来,利用两人身高的叠加将竹蜻蜓拿下来啊。
小姑娘笑嘻嘻地被举高高,手一挥,竹蜻蜓倒是掉下来了。但今晚风大,轻飘飘的竹片又被卷着掉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周小曼放下了笑得脸通红的周霏霏,笑道:“行了,我去捡。你回大路上去,这边蚊子多。”
梅树挡住了直行的道路,她绕了小半圈,中途还惊到了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才捡到竹蜻蜓。
那女的也许是害羞,看了她经过,立刻将脑袋撇到了边上。那男的倒是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在她脸上转了好几转。
周小曼微微皱眉,她厌恶被这样盯着瞧。拿到了竹蜻蜓,她就赶紧往大路上跑了。
转头的女子这才敢把脸露出来,语气有些焦灼:“糟了,肯定是被这贱人给看到了。都怪你,我说去电影院,你非要来这里。这婊.子跟川川住一栋楼。”
被指责的男人丝毫没有安抚她的意思。去电影院难道不需要买票,谁掏钱?他看着周小曼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哟,这就是周小曼,长得不错啊。难怪你一天到晚针对人家。那个川川算个球。老子站在他面前操.你,他都不敢放个屁。”
女子气愤起来:“你再这样讲话,我以后都不跟你玩了。”
男人立刻放软了语气:“别啊,小明。放心,你能掌控好你的小四。”
后面的话语模糊起来,有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跟女子低喘间隙的怨怼:“你去摸就是了。她哪里没被摸遍啊。曼娜不就是喜欢被人摸嘛。”
周文忠仿佛转了下头,习惯性皱眉。
她没有回头,都能感受到那种似乎在看一坨臭烘烘的烂泥巴的眼神。
如芒刺背,她慌忙阖上了房门。
暂时安全了。
周小曼放松地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床板发出了“嘎吱”一声,晃了晃,顽强地承受住了她。
狭小的房间给了她安全感,不到八个平方原本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从她毕业回乡后就成了她的避风港。
周小曼艰难地弯腰,从床头柜里扒出膏药贴在膝盖上。
大学时她被电动三轮车撞了,当场跪在地上。她只觉得莫名羞耻,加上不过腿上青了一块,便直接挥手让肇事的中年女菜贩走了。自己爬起来,拍拍灰,继续去公园跑步锻炼。
直到半个月后疼得走不了路进医院才拿到诊断结果:半月板损伤、膝盖积水。
那个时候她已经慢跑了一个学期,瘦了十斤,饮食跟睡眠都逐步恢复正常。她本以为自己要好了。
膏药的**穿过皮肤,往骨头里面钻。生命力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开了最后一瓶可乐,珍惜地喝了一口,然后对着床头的布偶们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吃饭吧。”
三条斑点狗两只加菲猫还有一只鹦鹉跟乌龟玩偶乖乖地趴在床上,看着周小曼近乎于虔诚地拿出袋子里的超大饭盒,打开盖子。里面装着满满的土豆牛腩、口水鸡、清蒸鲈鱼、剁椒皮蛋跟青椒炒茄子,还有半盒米饭。
单位里的人都知道,住大别墅的她养了好几只宠物,吃腻了猫粮狗粮,只爱吃普通饭菜。所以她每天中午要从食堂打包一大饭盒。
饭菜已经冷了,她拿热水泡了泡,过了一遍水后,又泡了第二回。待烫好筷子,一天里最惬意的晚餐时光开始了。
她觉得挺好,真的挺好。即使一事无成,即使跟坨烂泥巴一样毫无生气地活着;只要有饭吃,有床睡,就很不错了。
她大口大口地吞着拌了青椒茄子的米饭,不愿想今天下午被办公室主任找去谈话的事实。
机关要精兵简政,劳务外包,所以他们这些临时工得另谋出路了。
周小曼当时想的是,完了,以后一日三餐怎么办。
她不比聪明美丽的异母妹妹周霏霏,一眼就能看出远大前程。
用完最后的晚餐,周小曼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她得等那对夫妻上楼或者出门散步,才能趁机溜出去洗饭盒洗澡。
饭厅方向响起了椅子的挪动声,然后是拖鞋在楼梯上发出的“啪啪”声。那应该是周文忠上楼。姜黎跟幅油画一样,不会弄出这种不够优雅的响动。
又等了五分钟,确定外面没有一点儿动静后,周小曼放心地出了房门。
经过客厅的时,暗处突然传来周文忠的声音:“小曼,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周小曼吓得差点儿把手上饭盒抛出去。那里头还有她剩下的鱼骨头肉汤拌饭,是准备给小区流浪猫美美的。
她战战兢兢转过头,不明白为什么一贯跟娇妻如胶似漆的周文忠,这回竟然没有双宿双栖;而是坐在沙发上,以一种发自心底厌烦却又不得不面上忍耐的纠结神色,眉头紧锁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是飘忽的,似乎真看清楚了她,会刺痛他的眼。
周小曼小心翼翼地挪动到沙发跟前,聆听周文忠以一种话剧演员式的抑扬顿挫,沉痛地表达了身为父亲,他对一事无成的大女儿是多么的失望。
“但凡,但凡你能有囡囡的三分之一,我都不会这样难受。”
周小曼盯着自己的脚尖默不作声。据说真正的胖子是看不到自己脚尖的,她其实还有发展空间。
她茫茫然地想笑,周文忠为什么要失望呢?他有周霏霏这个才貌双全的小女儿,完全是一位成功的父亲啊。
她跟她的生母不过是《魔方大厦》里夏河银行一样的存在,是强行塞满负面的垃圾堆。剥离了所有不堪的周总工,就是新家庭里完美的贤夫良父。
难道他在愤恨,她的失败证明了他的基因与出身乃至一切根本配不上姜黎?
他跟姜黎不是灵魂的美好契合吗?为什么斤斤计较如此世俗的东西。
大学里唯一一次回家,也是在这间别墅里,这张沙发上。周文忠皱着眉头,以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姿态向她解释,为什么他会跟她的生母离婚。
大意为志同道合的人才能相濡以沫,没有共同语言的灵魂只能渐行渐远,长痛不如短痛。
墙壁上的液晶电视屏幕上正播放《亮剑》。
战地医院里,李云龙扯着嗓子瞪着眼:“去他妈的封建包办,你不乐意倒别跟人家上炕啊!嘴上说不乐意,炕照上,娃照生,啥都不耽误。咋啦,看着快解放了,他王副军长该换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