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瑶从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出时,还能听到那老太太在屋子里不甘地大声喊着。
她能理解那个老人此时的心情,一起生活了三百多年的丈夫,虽然妾室成群,但在这个年代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以为她的丈夫也不过就是同别的男人一样,喜欢新鲜的,喜欢年轻的,却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把自己几十年的寿元都搭了进去。
西陵问天取自己正室的寿元来成就自己,西陵瑶想,若那老头子真是谋着什么大计划,怕是老夫人二十几年的寿元根本不够用,这座大宅中,肯定还有更多的人在吸食的计划之内,又或者,已经悄无声息的成为了他的牺牲品。
“孔计,你可曾听说过还有吸食他人寿元这种邪门功法?”她拧着眉问道:“吸多少就能等量补给自己多少吗?若真这样的话,那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套?”
孔计摇头道:“弟子并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事,只知高阶修士可以为低阶修士续命,却从未听说过寿元还能吸食,否则六大宗门的大长老和老祖们,何苦还会那样在意寿元果,寿元不足时,直接抓人来吸不就行了?当然,任何事也都不是绝对的,或许就有某些秘法能够达成这种目的,而老家主又刚好掌握了那种秘法。”
他的分析跟西陵瑶的猜测八九不离,四皇子的出现让这座家宅除内忧之外,又凭添了几分外患。
皇子出行,带的人不少,同来的护卫就有二十人之多,另外还有许多随侍的下人。因有皇族人住在府宅内,其它人便不得再随意走动,该在什么地方待着就在什么地方待着,连串门子都给省了。
西陵瑶安排孔计带着那几十名飘渺宗弟子都搬到了东边的几处院落来住,安排得不偏不差,刚好将西陵元氏与宫氏住的院子给围在了中间。这些入了飘渺宗的族人,有许多已经没了爹娘,还有许多在选择进入宗门时,就安排爹娘去了凡人城池或村落生活,甚少还有至亲的人跟着家族一起回到锦县的。就连这次老夫人大丧,这些人也都多留了个心眼,在回来的路上纷纷通知了散落在外的亲人,千万不要回来。
将东边院落都安排好,西陵瑶依然不是很放心,可眼下也再没别的办法。她四叔四婶都被老候爷叫去招呼皇子,连西陵商都送到了她爹娘这边带着,这座府宅就像是个极危之地,人人都在谋求自保,都在想着一旦发生危难,如何能够生存下来。
西陵瑶告诉孔计:“一旦老宅这边出事,你立即带着我爹娘还有商儿离开锦县,直接回到飘渺宗去。记住,一旦出事,什么都不要想,速度离开。你们也不要分散,要所有人一起走,也不要去任何别处,寻最近的路,用最快的飞行法器回到宗门。只要进了护山大阵,你们就是安全的。”
孔计有些不情愿,“让我留下吧!我实在不放心师叔祖一个人在这边。这哪里是家族,这分明是吃人的魔窟。要依弟子说,咱们干脆也别等办丧,现在就走。”
她摇摇头,“不行,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弄清楚。我记着去年在京都候府时,我那位祖父已然没了东山再起的心思,对他自己的修为更是已经放弃。可这次回来却发现一切全都变了,将死之人竟开始疯狂地吸食寿元,这其中一定有些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心里不安,必须得查查。”
“那弟子留下来,跟着师叔祖一起查。”孔计不想走,“别的人都可以走,但唯独我不行。我是瑶珠山谷的人,师叔祖在哪里,我就该在哪里。”
“也知道自己是我的人啊!”她轻轻叹了一声,“既是我的人,那就得听我的话。你放心,我既然敢留下,就肯定是有我自己的依仗。而之所以让你先走,主要是要让你照看我的爹娘,还有商儿。我不放心把他们交给旁的人,就只有你,是我唯一能够相信的。别拗着了,照我说的做吧!我也只是说万一出了事该怎么办,也有可能不出事呢?”
孔计也无奈地叹了一声,“就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不出事。”却也没再为自己争取。西陵瑶说得对,既是她的人,就得听她的话。
当天夜里,西陵瑶施了个深眠的法诀,又以一条纱绫化成与黑夜一般颜色的幕罩,罩在西陵元齐与宫氏的房间外头。她自己则悄悄离开东院儿,寻着西陵问天而去。
她并不知道西陵问天平日是住在哪里,此番寻找靠的还是储物袋里的灵狮。她只将储物袋外隔绝五感的禁制放开,里面的灵狮便可通过嗅觉来寻找西陵问天的踪迹。
西陵瑶想,关于这头狮子的各类隐藏属性,她实在有必要好好开发开发。你说好好一头凶猛的大狮子,偏偏十分擅长这种撅个屁股闻味儿的活儿,让她这个当主人的总会产生一种照着那大屁股踹一脚的冲动。
她将这番感慨说给灵狮听,灵狮却并不以此为耻,反而以此为傲。用它的话说那就是:“老大你应该感到欣慰,因为这就相当于你不但拥有了一只狮子,同时还拥有了一条狗。”
她觉得,一只六阶灵狮能把自己比做一只狗,这个觉悟也是挺另类的。
在灵狮的指引下,西陵瑶最终来到了位于府宅西南方向的一处隐蔽院落。院落并无人看守,因为在其外头布着一套阵法,用来阻拦擅闯之人。她想,这该算是祖宅之内最有修士情怀的一处地方吧!不像别处,到处都是下人看守,看起来与平常大户人家住所并没太大区别。
她在大阵外面停下脚步,踌躇不前,六阶灵狮却在储物袋里疯狂叫嚣:“走啊!往前走啊!再走几步就到了那味道最浓郁之处了,那老头子一定就在那里。”
西陵瑶无奈地提醒它:“别光顾着闻味儿,你也抬头看看,就在咱们跟前有一座大阵,我可不是什么解阵行家,如此硬闯进去是必然要被发现的。”
“大阵?”灵狮闻听此言方才把头抬起,扒在储物空间边沿往外头看了一会儿,嘟囔着说:“还真有个阵啊!那完了,你小弟我也不会破阵啊!不过……”灵狮说到这儿,突然话锋一转,来了句:“卧槽,这扯的是什么蛋。阵都被人破开了老大你还犹豫什么呢?大步流星的往里走不就得了。”
“破开了?”她一愣,“怎么可能?”这大阵分明就是为了守住里面的院落而设,此时若真是已被破开,那就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里头的人知道今夜会有人来,故意留下破绽请君入瓮;二,在她之前,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老大你干啥尼?”灵狮有点儿着急,“你再站这瞅,天都要亮了。”
她将自己的想法讲给灵狮听,结果换来对方阵阵哀嚎:“老大你变了!你已经不是当初无常山里手撕熊瞎子的那个老大了。你变得优柔寡断、变得胆小怕事、变得……哎呀我这么和你说,且别管是圈套还是有人先进了,你来是干什么的?对,一探虚实。那想知道虚实不就得探吗?就算没这大阵挡着,难道你还指望来这一趟真就贼稳妥地、一点儿动静都闹不出来地就把这事儿给办了?老大啊!别想那么多,你就大胆地往前走,别回头,大不了真撞上了咱就跟他干!有小弟我在,你还怕什么呀?就那帮小兔崽子都不用老大你动手,我随便糊几巴掌就能搞定了。”
西陵瑶平白挨了一顿训,再想想,那像灵狮说得也没什么错。既然被发现和不被发现这事儿本身就是五五开的,那也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遇不上圈套和障碍最好,万一遇上了,那就干脆打一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她不再犹豫,按着灵狮的指引,很快将那面前这大阵的缺口给找到,然后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进入西陵问天的这处院落。
从进入大阵一直到溜至主屋的墙根底下,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并没有被人发现,也没有发现别人。此时此刻,西陵瑶正趴在一扇窗户底下运足了灵力去听屋内的动静。
屋里有两个人,或者说,她能感觉到有两股不同的灵气在里面同时产生波动。细细分辨,很快就能将那两股气息辩认出来,一个正是她的祖父西陵问天,另一个则是那位白天初见的、有着结丹巅峰修为的四皇子。
两人正在交谈,说话声音含糊不清,她意识到定是屋里设了隔音罩之类的法术。这一回没用她说话,储物袋里的灵狮主动开了口说:“老大你将储物袋打开个小口子,我施个小法术就能把他们的隔音罩给划开,保证不会被发现。”
她不确定:“真的能不被发现?”
灵狮怒了:“老大你看不起我!我可是六阶灵狮,相当于你们人类修士元婴中期的修为,怎么对付两个结丹的小崽子还用质疑么?”
她觉得灵狮说得很对,于是便不再纠结,将储物袋打开,由着这只狮子随意发挥。
事实证明,灵狮还是挺靠谱的,一个法诀打过去,也就一息的工夫,里面人的话语音就大了许多。她听到那位四皇子在说:“只要此事能成,本王保你恢复定国候位,保你西陵家重新要回京都那座定国候府。如何?”
西陵问天的声音随即传了来,带着明显的激动:“多谢殿下,殿下大恩,西陵家没齿难忘。请殿下放心,那件事情在下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助殿下达成,那丫头跑不出殿下的手掌心。”
四皇子闻听此言大笑声起,那笑声蕴含了结丹巅峰修士的强大威压,震得这一片院落都跟着颤了几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