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送人入试炼地的决定,是南门世下的,此时听得君无念相问,南门世无奈地摇了摇头,主动承认道:“并非他们自愿,而是晚辈自行安排的,选的都是凝气期里修为上佳之人,多半……多半是西陵家过来的那些孩子。晚辈有私心,晚辈想给西陵家的孩子们一个震慑,也不想因为里面的凶险而折损本门原班弟子。”
虚空子在边上听着,听得心是拔凉拔凉的。他大骂南门世:“糊涂!既入宗门,就再不分里外,否则你们千辛万苦的说服那西陵老祖干什么?还收人到宗门里来干什么?”他长叹一声,又冲着君无念道:“都是晚辈御下无方,请上尊降罪。”
君无念轻轻叹息,没理什么降不降罪的话,只是道:“万千年来,大道已经生出无数分支,那些都是偏离大道的修士一脚一脚踩出来的,有的虽是弯路,却最终仍能通向终点。而有一些,却是彻底的岐途,永远见不到光明。你们是何时偏了道心,本尊不知,但建宗立派,却为了个别人的寿元而弃门下弟子性命于不顾,这样的人,不配修士二字。飘渺宗,你们需要反醒。”
闻听此言,下方所有飘渺宗修士皆低下头,齐声道:“晚辈谨遵上尊教诲。”
虚空子再道:“不管这一次飘渺宗的弟子们拿出多少寿元果,飘渺宗愿全部上交上尊,以赎大罪。”
君无念轻轻摇头:“本尊要寿元果有何用?你们的错不是向本尊赎,而是要向那些无故被送入生死危机下的修士去赎。在本尊看来,你们那几颗果子,抵不起修士的性命,你们也不要以为自己修为高,命也就跟着尊贵。这天下,人皆平等,就算是本尊的命,也并不贵于凡人。何为道,你们再多想想。”
他话说至此,再不开口,只紧紧盯着那半空中划出的镯子,犹自感应起来。
试炼地内,一片狼藉,因为寿元果树的毁坏,这一方世界就好像全部都失去了生机一般,无数草木都现了凋零之态,那些原本在暗中伺机而动准备扑杀修士的凶兽们也都昏昏欲睡,再没精神与人类修士周旋,甚至就连入口处的浓浓血雾也都逐渐散开,再成为不了阻挡修士脚步的危险之境。
此时此刻,西陵瑶三人正站在一条小溪边,看着溪水里的景象阵阵惊讶。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自东向西而流的溪水突然就转了向;水里小鱼自杀一样地跳到岸上,很快就翻了白;有阵阵阴冷的气息从水里传出,让这一方空间变得寒气袭人。
三人运起灵气护体,这才暖合一些,王二花有点儿懵圈,指着那些跳上来的鱼问西陵瑶:“大妹子,你说它们是心里有事想不开,还是因为水里太冷了宁愿暖着死决不冻着活?”
西陵瑶摇头,表示不知,然后把这问题扔给了李均。李均到是不负众望地给出了解释,他说:“这里是寿元果树生长之地,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寿元果而存在的。如今几千年下来,这里的一切都有了生命,包括这条河。现在,寿元果树被我们毁了,这些山川河流自然就没有了生存的必要,所以,它们在走向死亡。”
“你的意思是说,俺们间接的杀了它们?”王二花有些不忍,“大兄弟,你这话说得俺都有点儿下不去手了,这怎么树啊河啊的,还是活的?还有命?这些玩意能跟人一样?”
“别听他瞎说!”西陵瑶瞪了李均一眼,冷哼着道:“这叫什么狗屁生命?李均我问你,这一方空间明显与外界不同,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李均想了想,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但以前曾听父亲和师叔们谈论过,据他们推测,这里应该是被某个大能以特殊手段封闭下来的一方空间,它本该存在于上古,仅供古修士在其内行走。但随着上古时代的逝去,随着古修士的消失,这种地方也渐渐地从世间消失。但人类总是贪心的,于是便有大能之士把这种景象扣了一块出来,就成了如今的试炼之地。”
“听到没有。”西陵瑶说,“早该从大陆上消失的地方,这一切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寿元果树早就遭到了天谴该从天地间消失,咱们现在不过替天行道罢了。”
“师妹说得没错。”李均也点了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这千百年来,因为有寿元果,所以产生了永无休止的争夺与杀戮,死在这里的修士无数无数。其实人人都憎恨这里,但又总会有人在宗门利益的驱使下不得不硬着头皮进来。这一次我们进入,这里就已经与以往不同了,眼下也不过就是更糟而已,这没什么。咱们快快过了这条小溪,找到最后一颗果树,毁去之后立即离开,我就不信树都拔了以后还能再长。”
李均说完,带头飞过小溪,身后二人赶紧跟上,三人再往前行数里,终于,地图上终点的位置,到了。
但,这是怎样的一处地方啊!西陵瑶望着眼前一片如镜面般的土地,听着耳际轰隆隆的雷声,再感受着炸雷闪电一下又一下地打向镜面,引起一个个火球,她终于明白李万年送给她的那颗避雷珠有什么作用了。
六阶白虎冲着前方雷区不停地大吼,可这种惊天炸雷可不怕它,依然轰隆不停。虎爷有点儿挫败,耷拉着脑袋不再吱声。西陵瑶拍拍它的大脑袋,安慰道:“不怕,你一脚踏上去,就是征服。”
西陵瑶李均二人有避雷珠在手,自然走得过这片雷区。而王二花也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根奇特的长针来插到头顶,也平安无事地踏了上去。
雷区淌过,再往前,便是那最后一棵寿元果树所在之地了。李均指着面前淡淡水波纹一样的屏障说:“这便是阵法结界所在,我跟二花有筑基期的修为,进不去后面。师妹,你的老虎也不行,就只能你一个人进去,再一个人出来。”
西陵瑶点点头,把白虎收到储物袋里,然后手腕一抖,鸳鸯双环扣在手中,遮天链也缠在腕上。她总觉得在这道屏障后面似乎有极大的危机,可那危机到底是什么,却怎么都琢磨不透。
最后一棵寿元果树,几百年来从未被人发现,这道水纹屏障也从来没有人走进去过。又或者说,所有试图靠近之人,都已经葬身于此,除了那个侥幸逃脱的飘渺宗修士。
这棵树长得特别高,虽不至于齐天,但也比其它果树高了两倍有余。西陵瑶站在树下往上看,可就只这一眼,危机的感觉立即聚到实处,以至于她二话不说立即就往后退去。
这一退用了全速,甚至已经要准备拿出风行龙舟,可她还是慢了。眼前世界突然被分成黑白两色,中间一条曲线隔着,就像阴阳八卦。在黑和白的世界里,四处都飘着如意形状的图案,那些图案绕在眼前,渐渐地让她迷失了知觉。
恍惚间,好像被人击打,有大力将她撞到了水纹屏障上,屏障经受不住这样的撞击,一下子碎了开。
耳边“嗡”地一声,一下就把她的神识又从混沌中拉了回来。西陵瑶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果然已经冲出水纹屏障,正落在那镜面一样的土地上,可是却已经没有了惊雷。
她刚刚抬头去看寿元果树,可那树上却并没有果子,她立即意识到是有人先自己一步到了这处将果子摘走,那人很有可能是敌。于是后退,却不想到底还是退晚了。可是,袭击她的人是谁?
李均和王二花大叫着冲过来,李均大声地问:“怎么了?你怎么出来了?”
她摇头:“没事,遭人暗算而已,就是不知道暗算我的是什么人。”她试着转动灵力,却发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灵力好像全部流失了。“该死!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只是原本出现在屏障里面的黑白世界又蔓延到外边来,越来越多的如意符号在三人四周转动,王二花惊讶地大叫:“这东西在吸灵力,我能感觉到灵力的流失,速度很快。”
李均也发现了不对劲,可他们三个都动不了,符号把他们禁锢住了,就好像世间的一切都已经静止,他们除了等死,再没有别的出路。
西陵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听闻西陵老祖在施催婴秘法之前,曾将一柄阴阳如意给了西陵元飞,做为他坐化之前给予新任老祖的传任之礼。这事情是族人口中的传说,她以前并没觉得人们闲话说起的事情会是真的,可是现在想想,新旧老祖交替,旧的怎么可能不给新人留些好东西?
只是没想到,西陵老祖留下之物,竟成了西陵元飞对付她的致命之物。
体内的灵力好像全部都消失了,此时的三人与凡人无异,脆弱得就连储物袋都无法打开。
西陵瑶苦笑,告诉二人:“是我害了你们,我若没料错的话,应该是我那二伯,西陵元齐!”
她话说完,就听寿元果树下,有放声大笑阵阵传来。有一人从树下步步走来,不是别个,正是她二伯,西陵元齐。
西陵瑶原本想不通西陵元齐明明是筑基境界,为何能进入到这地方来。可当她看到西陵元齐时一下就明白了,原来这西陵元齐的修为竟不知何时已经跌落至凝气期,眼下修为竟是连她都不如。
可就是这样修为的人,手里却有一位元婴修士留下的法宝,能让她三人寸步不移的站在这里等死。
西陵元齐恨哪!这西陵瑶杀了他的妻子,又害他的一双儿女困在猪圈里出不来,他今日不杀了这丫头怎解心头之恨?
他举起手,掌中一柄阴阳如意再次转动起来,西陵元齐的声音随之灌耳而至,他说:“西陵瑶,我妻儿的仇,今日你必须用命来还!”说罢,如意向前一指,一瞬间,整个天地全部陷入黑暗,如意化作一只黑豹,咆哮着向她冲了过来。
西陵瑶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就在这时,也不知怎的,大地竟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就连天空都起了阵阵嗡鸣。天塌地陷轰然而至,无情地摧毁起这试炼地的每一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