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游园惊梦十二
有了朱砂辟邪,加上那妖物之前被孟玄武符咒所伤,因此三人一路都未曾再度遇到那东西,顺利来到了后台。
进了后台,孟玄武小心观察了身后有没有妖物跟来,然后从张云雷那儿把最后一张符要来,贴在了门口,至少暂时可以牵制一下,嘱咐他们俩帮着找黄纸,便开始细细探查后台。
后台地方不小,外面可以休息,里面是化妆间,还有衣帽间,放置道具的杂物间,孟玄武让他俩不要离自己太远,搜寻能用的东西,自己一边瞧着他们,一边找寻可用的纸张。
王伊月虽然是千金小姐,可现在是生死关头,顾不上许多,东摸摸西瞅瞅,心里头惦记着陶阳的安危,而张云雷到底是个爷们儿,就算平时干净惯了,这会儿也没心思讲究了,四处翻找着能用的东西,可惜这儿大多数头饰道具都损毁了,依稀能看出往日是个很受欢迎的戏班子,妆面饰品虽然蒙尘,手工不错,瞧着都不便宜,心里头多少有些遗憾,心疼这些没了主人的物件。
他找着找着,随手在一个妆台看到摞旧报纸,拿出来拍了拍,满是灰尘,好奇的翻开,有些惊讶,“哎,这家剧社叫百花剧社,这……这女的,怎么跟那个妖怪差不多啊?”
听他这么一喊,王伊月和孟玄武都过来了,探头一瞅,报纸上的确登了一张照片,版面虽然不大,但写的清清楚楚——
[昆曲名角儿小牡丹,北平开嗓,百花剧社牡丹亭,惊世绝唱。]
那张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能依稀看出女子娇俏的容貌,画着旦角儿的妆容,果然与那妖物的小脑袋如出一辙,有七八分相似。
“之前我也瞧见有百花剧社的宣传报,估计这不是咱们现在的时间,那怪物应该跟百花剧社有关系,所以才会让这里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孟玄武点点头,转头又去找黄纸,对此倒没什么兴趣。
“这后头还有,‘小牡丹一唱成名,北平千金难求,百花剧社加演三天……’哇,这么说,这位小牡丹唱的应该很好啊,是这戏园的台柱子吧,”王伊月听过昆曲,可更爱京剧,不由得有些咋舌,“一个女孩子能成角儿也真的不容易,不过……既然她这么厉害,这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等等,你看这个,”张云雷一直翻看着,到了第七天的报纸,突然停住了,“你看,百花剧社停演,小牡丹离奇失踪……她也失踪了?”
“难不成也是被那什么草给关在这儿了?”王伊月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那位小牡丹突然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往张云雷身边靠了靠,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百花剧社成员一夜暴毙,小牡丹,班主儿与木偶戏演员穆槐生消失无踪……穆槐生是谁?”
“我哪儿知道?”张云雷差点翻白眼,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脑袋一热,突然有些后怕,看向孟玄武,“穆……穆槐生……之前,那东西是不是叫咱们,‘穆郎’?”
“……是,”孟玄武找遍了后台也没瞧见哪儿有能用的纸,十分郁闷,报纸肯定不成,可这儿连张白纸都没有,瞥他一眼,“先别看了,我们去里头瞧瞧。”
“哦,”张云雷总觉得这报纸有用,拿着跟王伊月走了过去,与他一起进了道具间,只见里头堆满了各种刀枪剑戟,但都是木制的,叹了口气,“这些也不能用啊。”
“那是什么?”王伊月四处翻找,看到一个大木箱子,上头盖着一层布,好奇的掀开,顿时吓了一跳,一下躲到孟玄武身边,“怪物!”
她这一叫,吓得张云雷倒退两步,孟玄武反应快,一下把他俩护在身后,定睛一看,隐约瞧见有人脸的形状,这道具间在最里面,月光透不进来,有些黑暗,他只好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出火苗,将室内照亮,松了口气,“没事儿,只是一些木偶罢了。”
“……是不是木偶戏用的?”张云雷也瞧见那些木偶了,胆子大了些,过去扒拉一下,笃定的道,“真的是木偶戏,都是木头做的,没事儿……”
他说着,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木偶,足有半人高,身上还穿着戏服,只是提线早已经断裂,双臂也不见了,惋惜的放了回去,“这都是传统,太可惜了。”
孟玄武对这个没兴趣,一心只想找到能用的黄纸写符,又往道具间里头走了几步,突然脚下的地板发出断裂的声音,没等反应,一下掉了下去!
“孟二哥!”王伊月就在他身后,眼瞅着他掉了下去,立刻尖叫一声想要扑过去拉住他,可惜已经晚了,只能跪在地板边缘向下看,好在下头不深,借着他手里的火光瞧见他似乎没什么事儿,松了口气,“你没事儿吧?”
“怎么了?”张云雷还在看那些木偶,听到他们的叫嚷赶紧过来,跟着松了口气,“你不能小心点!”
“……没事,”孟玄武没想到这地板已经松动,竟然被自己踩断了,掉下来有所防备,用火光四处照照,发现此处别有洞天,抬头看去,“你们也下来,我接着你们。”
“啊?”王伊月看着下头有点心慌,从上头看下去,足有一人多高,孟玄武在里头不必弯腰就可以轻松直立,狠了狠心,看他点头了,往下一跳,“哎呀!”
孟玄武一把接住她,将她放在地上,又抬头看向张云雷,“下来。”
“……你,你能接住我吗?”张云雷看他轻松接住王伊月,有点担心,再怎么说,王伊月是个姑娘,总比自己轻多了,这高度不高,却也不低,不由得打了退堂鼓。
“你要在上面等我们?”孟玄武看出他有点害怕,故意问道,果然看他立马摇头,无奈的开口,“放心吧,我接得住你。”
“……哦,”他都这么说了,不跳岂不是比王伊月还怂,张云雷一狠心,闭着眼睛猛地跳了下去,刚好扑在他身上,“哎哟!”
“……我让你跳,不是让你扑,”他就差大头冲下栽进来了,孟玄武一把搂住他,被他的冲力撞的倒退两步,踉跄站住,“没事儿吧?”
“……没事儿,”张云雷摇摇头,总觉得有些丢脸,闷闷的不吭声了,一踩地上,只觉得‘咯嘣’一声,当即没跳起来,“什么东西!”
“……一、一个人……的腿骨……”王伊月这才看清下头的情况,没比上面好多少,几乎四处可以看到零散的四肢残躯,脸色惨白,抖着声音道,“你、你踩断了……”
“……”张云雷连头都不敢低了,闭着眼睛拼命朝四方作揖,口中不停的念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行了,早就离魂了,你念他也听不见,”孟玄武看他这样有些好笑,把他作揖的手拦住,重新举好火折子,看他踩断的腿骨下头还有双鞋,捡起一只试试,倒是比之前的合适,干脆穿了,“这儿比较隐蔽,火光应该不会引来那怪物。”
“……这是地下室?”王伊月从没去过后台,看向张云雷,只能用语言来掩饰内心的恐惧,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孟玄武在白骨间穿梭,“广德楼也有吗?”
“……没有,”张云雷老实摇头,几乎贴在孟玄武的背后,只差没趴在他背上了,力持镇定,“剧场都不一样,有地下室很正常……”
“嘘!”孟玄武突然顿住脚步,示意他们安静,听到他的声音,张云雷跟王伊月立刻屏气凝神,不约而同的看向前方。
只见地下室最里面,竟然隐隐透出光亮,像是烛光,里头缠缠绕绕有许多丝线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糊的几乎密不透风,看了让人头皮发麻,只想夺路而逃。
孟玄武听了听,似乎没什么东西在里面,拿着桃木簪慢慢向前靠近,将那些丝线挑开,发觉都是蛛丝,内里是个小房间,目光一敛,顿时快步走了过去,“陶先生?!”
“陶阳?!”一听是陶阳,王伊月再也顾不得许多,立马跟着冲了进去,就见孟玄武伸手拦住自己,而他面前,赫然是被大片蛛网缠住,失去意识的陶阳!“陶阳!”
“先别动,”孟玄武拉住她,让张云雷看住,叮嘱一声,“你别过去,我先看看,谨慎为妙。”
说着过去,用桃木簪一一挑断蛛网,配合火折子,把陶阳身上厚厚的蛛丝全部烧化。
陶阳背靠墙壁,被蛛网死死黏在墙上,蛛网遇火渐渐融化,加上桃木驱邪,轻而易举就断了蛛丝,孟玄武见弄得差不多了,把火折子递给王伊月,将陶阳扶了下来,平放在地上,探了探他鼻息,“还活着。”
“那就好……”王伊月闻言长舒一口气,或许是一直绷紧的神经陡然松懈,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幸好……幸好你没事儿……”
“不过有些虚弱,应该是被迷晕带过来的,”孟玄武给他把了脉,念了个净心咒,看向王伊月,“他等会儿就能醒了,别担心。”
“嗯,”王伊月噙着眼泪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陶阳的头挪到自己膝上,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再也不肯动弹分毫了。
这真是妾有意而郎不知,张云雷觉得自己有点碍事儿,赶紧跟着孟玄武打量四周,一看中间,吓了一跳,“……这是灵堂吗?!”
只见中间墙上挂了一副照片,姑娘眉眼含笑,长发垂肩,即是只是一张旧照,也能看出她眼波流转,笑面如花,当真是天香国色,模样与之前报纸的小牡丹有八分相似,应该就是她本人了。
照片下面供奉了些瓜果食物,都已经腐烂,一对白蜡在左右两侧燃起火光,随着众人呼吸不停摇曳,颇为凄凉。
孟玄武放低视线,果然看到那小小的灵堂下头放着一个火盆,旁边还有未烧完的纸钱,欣喜极了,“有黄纸了。”
“太好了,那……你是不是可以写符了?”张云雷看他把那摞纸钱拿出,放心多了,四下里看看,“这儿也没笔,你拿什么写。”
“我把之前那支笔拿过来了,”孟玄武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毛笔,又将王伊月的朱砂手钏拿出来,看向她,“王小姐,朱砂手钏我要磨成粉,对不住了。”
“没关系,只要我们能逃出去,别说朱砂手钏了,就是大洋你都随便磨!”王伊月坚定的摇摇头,毫不在乎的道。
孟玄武一点头,从地上捡起块石砖,三两下把手钏拍碎,用力砸磨,头也不回的看向张云雷,“你是童子吗?”
“……啊?!”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张云雷险些反应不过来,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一红,“你、你问这个干嘛!”
“是童子就赶紧尿尿,混上朱砂再加桃木,可以增进阳元,祛除邪祟,”孟玄武瞥他一眼,满目怀疑,“……你不是?”
“……我是!”这话实在是太诡异了,张云雷一想到还有王伊月,整张脸都涨红了,指着他道,“你不是吗,为什么不用你的?!”
“……我没尿,有也不会要你的了,”孟玄武出来没喝水,又一直走动探路,早就满身大汗,哪来多余水分,催促道,“快点儿,别废话了,待会儿如果妖物进来,你就是当场撒尿也没用了。”
“你你你!我……我尿哪儿!”张云雷被他臊的话都不会说了,一瞅身后的王伊月,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更羞怯了,“再说这儿还有女孩儿呢!”
“我不看!我不看!真的!我绝不偷看!!”王伊月赶紧捂住眼睛自证清白,又补了一句,“实在不行,我连耳朵都堵上!”
“你们——!”张云雷快被他们气死了,这根本不是看不看的问题吧!正常人会当着外人痛痛快快的排泄吗!
“就往那火盆尿,快点,”孟玄武压根不在意他的羞怯,人都活不长久了,这些礼仪要了也没用,抬眼见他不动,一挑眉,“还得我帮你吗?”
“滚!”张云雷涨红脸,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妥协了,只是自尊让他不肯当场解决,弯腰拎起火盆,骂骂咧咧的退出小房间,解开裤子对准火盆,把储存的那点儿水分都排出来了。
一想到里头的孟玄武和王伊月都可能听见了,他几乎浑身都要烧着了一样,系好裤子,有些不知所措,就瞧见孟玄武从里头出来了,一下拿起盆回去了。
他赶紧跟过去,就瞧见孟玄武已经把朱砂和童子尿混在一起,坦然开始画符了。
张云雷目瞪口呆:“……”
我去! 他不嫌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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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王小姐才是人生赢家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