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游园惊梦五
趁着所谓的乔迁之喜,孟鹤堂和孟玄武做东,请了周九良一顿,作为师父的郭德纲挺欣慰的,徒弟们懂事,自然跟着吃吃喝喝就好。
一行三人吃完,便去了三庆园打算听戏,门口的小伙计立马认出了周九良,赶紧通知了陶阳,给他们安排了包厢,请到二楼雅座安稳等开锣了。
比起广德楼,三庆园略大一些,安排的几乎都是戏曲,没什么相声之类逗乐的节目,规规矩矩的一间戏园子,来的客人也不少,估摸着都是戏迷,陶阳在北平日子久,早就有了固定的观众圈子,只是跟张筱春一样,前排坐着的大都是富家千金,纷纷是为了捧角儿来的。
孟玄武对戏曲没什么太大兴趣,听张筱春唱的时候,好歹还有武戏,有相声,可以看个热闹,如今看陶阳的戏,大都是传统京剧,唱念做打功底扎实,却不是他心头好,瞧了不久就有些走神,索性四下里张望,倒是在一排瞧见了个略熟悉的背影,“……师兄,那是不是王小姐?”
孟鹤堂正看得入神,冷不丁被他一拉,回过神来,顺着他目光看去,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我记得王小姐也喜欢听戏吧,好像还很捧陶先生呢。”
“……上回不说想请他来给咱们唱堂会吗?”孟玄武觉得有趣,看样子王伊月是真的很喜欢陶阳的戏,否则也不会挂在嘴边,还记着人家演出的日子,“瞧她往台上丢大洋的架势,当真是沉迷其中啊。”
“不过陶先生唱的是好,王小姐喜欢也正常,”孟鹤堂点点头,瞥了一眼王伊月,正瞧见小姑娘往台上丢了一枚戒指,怕是扰了他们演出,搁在了台子边缘,“好好听戏吧,你要是坐不住,就去外头玩会儿。”
“……算了吧,”孟玄武的确坐不住,他不是很懂戏,只是作陪罢了,托着下巴瞧着台上,大约是陶阳扫见了王伊月的动作,竟不动声色的前行两步,趁着念白,一脚把那枚戒指给踢了回去。
……竟然还有还戒指的,角儿是不喜欢王家小姐?
孟玄武挠了挠头,不懂他们这些名角儿的秉性,昏昏欲睡的听完了戏,便准备回去了,出门的时候还瞧见王伊月不高兴的表情,似乎正站在台边跟陶阳说些什么,可惜围着的姑娘太多了,她几乎被淹没其中。
女孩子十六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孟鹤堂也瞧见了,笑了笑揽住孟玄武的脖子,凑去他耳边,“怎么,你喜欢王小姐啊?”
“……别胡说,我只是随便看看,”孟玄武被他搂的回过头,不再瞧热闹了,颦了颦眉反驳,
“觉得有点奇怪……可能是错觉吧……”
“怎么奇怪了?姑娘太多,闪花了眼睛吧?”孟鹤堂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是围的水泄不通,抬高手臂揉他脑袋,“嘿嘿,北平的姑娘好看吧?”
“……无聊,”孟玄武这回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三庆园内的杂乱,或许是刚刚一时眼花吧,这种老宅总有些精灵游魂的,掀不起多大波澜,大约是想借着热闹吃些烟火供奉罢了。
他们兄弟亲昵,郭德纲早就习惯了,哼着戏出了三庆园,周九良跟在最后,瞧他俩搂在一起,心里头添了一抹膈应,赶紧走过去拉开孟鹤堂,挤进他们中间去,“这回你们好了,住在广德楼,可以随时听戏了,怎么样,觉得哪儿更好?”
“都挺好的,不过陶先生显然基本功更扎实,唱的都是传统戏,张老板比较推陈出新,我也喜欢那儿的相声,”两个戏园子,各有各的长处,传统要守着,创新也要有,孟鹤堂觉得如今年代不同了,什么汽车电话电影院都有了,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归根究底一句话,好看就成。
“我也觉得两家都不错,”周九良喜欢传统戏,也不排斥新发展,本身就是警察,更能接受如今的变化了,抬手揽了揽他肩膀,“时间不早了,我就不送你们回去了。”
“哦,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师徒仨自己回去就成了,”孟鹤堂知道他今天下早班,特意过来帮忙又陪了一下午,早该累了,点点头与他告别,目送他离去了。
周九良走了,孟玄武看着他背影半晌,才看向孟鹤堂,“周大哥对你真好。”
“……是吗,还行吧……”孟鹤堂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满眼都是高兴,去拉他,“走吧,咱也赶紧回去,不然师父要担心了。”
孟玄武没多说什么,跟着他往广德楼后门走,一进门,正瞧见前头下了大戏,也是收场的时候,陆陆续续有演员出来,两人即是租客,便安安静静让他们要出去的先走,待人散散,再回屋也不迟。
他们人都走干净了,最后从前头走廊出来的赫然是张筱春,孟鹤堂和孟玄武也是后来听东家王惠提起才知道,闹了半天他本名是张云雷,张筱春不过是戏台子上的艺名,就跟陶阳对外自称陶云圣一样,赶忙打了个招呼,“张老板。”
“哎?是你们啊?”张云雷卸了妆洗了脸,换了大褂,正打算回二楼自己房间歇着呢,就看他们哥俩回来了,有点好奇,缓步过去,“你们是兄弟?”
他一改上回见面的从容稳重,多了几分活泼,瞧着与寻常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毫无区别,倒让孟鹤堂与孟玄武有点诧异,半晌才由孟鹤堂解释,“我们不是兄弟,是师兄弟,我是孟鹤堂,这是我师弟孟玄武,我们跟师父租了这儿一楼的屋子暂住,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望张老板多关
照。”
“闹了半天我姐把房子租给你们了啊,”张云雷这才恍然大悟,倒是挺高兴的,绕着他们俩走了一圈,点点头,“那挺好,咱们也算是认识过了,我叫张云雷,台上您称我句张老板是捧我,私下里就别这么客气了,叫我名儿就成。”
“那哪行呢,您毕竟是角儿啊……”孟鹤堂没想到他对人还挺亲切的,琢磨着人家毕竟是台柱子,不好太过分,话未完,就听到上头喊了一句——
“小辫儿,上来!”
孟玄武抬头看了一眼,是王惠在喊,目光落在张云雷身上,却见他讪讪的,表情很是尴尬,没等询问,就听他坦白了。
“小辫儿是我小名儿……”张云雷干巴巴的露出个不失礼貌的笑容,拱了拱手,“我姐喊我了,我先上去了,过两天我们这儿排相声剧,你们要是喜欢就过来瞧瞧,不收你们钱。”
“谢谢你啊,张老……张先生,”孟鹤堂一听能白看戏自然高兴,话到一半儿,瞧见他不善的目光,立马改口,只见张云雷满意的一笑,转身上楼了。
“没想到他还挺和蔼的,”看他走了,孟鹤堂忍不住看向孟玄武,补了一句,“我以为他们都是一本正经的呢,怪吓人的。”
“……对外总得有个架子吧,要管着戏班子呢,私底下要真那样,大家肯定敬而远之了,”孟玄武也没想到他还挺愿意说话的,耸了耸肩膀,“咱也回去吧,看看明儿师父想吃什么,从明天开始,咱就得自己张罗伙食了。”
“对呢,多亏王叔叔送了些碗筷食具,不然还得买,对了,咱那茶叶还多少,够喝吧?”孟鹤堂一拍脑门,想起好日子到头了,离开王家就得自食其力了,准备去点点吃食,“大不了待会儿趁着快天黑去买点便宜的。”
“嗯,”孟玄武点头,跟他回屋了。
头一天搬来,郭德纲也没要求徒弟们张罗大鱼大肉,嘱咐他们第二天再去买菜,早饭买现成的,也不费事儿,他们不是没钱,只是不愿挥霍,孟玄武一早起来,也不急着去买早饭了,广德楼后头很大,厨房水井都是单独的,还有个小院子供戏班子练功,他起的早,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自己拎了个蒲团,寻了处不碍事的角落打坐,呼吸新鲜空气。
他不知坐了多久,恍惚出神之间,就听到有轻轻的脚步传来,魂归正位,倒也没正眼,只觉得那人蹑手蹑脚,并无恶意,估计只是好奇。
孟玄武打坐未到时辰,也不动分毫,感到有影子在面前来回晃动,本来相等对方自行离去,可半晌那人还在坚持不懈,到底憋不住了,一睁眼,却把对方吓了一跳,倒退两步,差点摔着。
“你怎么突然睁眼,吓我一跳!”张云雷捂着胸口小声埋怨道。
“……”孟玄武有些无语,看他这样,是不会自行离开了,只好开口,“你有事吗?”
“……我没事儿,我还想问问你有没有事儿呢!”这话让他说的,张云雷只觉得聊下去的话头都
被他堵死了,没好气儿的瞅他,掏出怀表看看,“这才五点多,你在这儿坐着干嘛呢?”
“……打坐,”修道之人要汲取天地精华,炼气养生,早睡早起才是养身之法,所以起的也早,孟玄武倒是没想到他也会起来这么早,早知如此,自己就去别处了。
“……打……打坐?”张云雷听姐姐说了,他们师徒三人是道士,好像还挺厉害的,可他不迷信,对这些不怎么相信,但也不会恶意揣度,保持敬畏之心足够了,“你真的是道士?”
“……只是修道罢了,道行尚浅,又非名门出身,只为修身养性而已,”孟玄武淡然说道,郭德纲不是出身大家,没必要大肆宣扬,不过在江湖混口饭吃,就像个草台班子,大义谈不上,倒是
想为自己羽化升仙,图个逍遥散仙足矣。
“那你会算命吗?你见过……那些东西吗?会不会有危险?吓人吗?”他越说,张云雷越是好奇,眼睛都亮了,干脆蹲在他面前问个不听,像个小孩儿一样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万一有鬼怎么办?”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若不招惹,敬而远之,旁的东西也不会主动迫害,若是命定之数,那见招拆招便是,”孟玄武被他说得头都大了,看他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叹了口气,利落的起身,“你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练拳了。”
“……你还会武?”看他起来了,张云雷也跟着站起来,眼前微微一黑,身形晃动,下意识就要去抓东西保持平衡,兀然被人一把拉住,晃了晃头才道,“不好意思,谢谢你啊。”
“……你体虚气弱,空腹出行容易晕眩,以后还是吃了东西再出来溜达吧,”孟玄武反射性的扶他一把,看了看他面门,微微皱眉,“你起来这么早做什么的?”
“练功啊,”张云雷理所当然的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脑门,“我不虚,没事儿,就是没吃东西,有时候会有点晕晕乎乎的。”
“我劝你以后吃了饭再练功,”孟玄武见他印堂略微发灰,却没有遇邪的迹象,大约是因为体质问题,容易沾染邪祟,好心叮嘱一句,“体虚气弱易染邪魅,久而久之会阴亏,损精血,补补气血吧。”
“……你这什么意思,我……我才不亏呢,”张云雷没想到他说的这么坦然自若,脸上不禁一红,总觉得是些让人遐想连篇的鬼话,咬了咬牙,“我挺好的!”
“……你想多了,我没说你肾虚,”孟玄武差点翻白眼,瞄他一眼,倒是觉得他相貌的确俊秀,白皙的面庞染了层红晕,比姑娘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自觉放软了语调,“阴亏与肾虚是两码事,看你气色,肾挺精神。”
“你你你……你还说!”张云雷怎么听怎么别扭,这根本不是安慰人,更像是在调戏人,偏他说的一本正经,毫无波澜,完全无法反驳,“我练功了!你别打扰我!”
“哦,”孟玄武说的都是医术道法,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别扭,也不在乎,俯身抱着蒲团放到墙角,稳扎马步,开始练拳强身。
看他不苟言笑的模样,张云雷只觉得自己吃亏了一般,瘪瘪嘴,郁闷的去了另一角,准备练嗓。
还修道之人,怎么看怎么像个假正经的小道士,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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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学会抓重点
记住,要考得
这张的重点是
肾挺精神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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