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你还是有身份的”何远道。
刘二一身破旧、脏兮兮的衣服,面容打理一塌糊涂,胡须一边长一边短,尤其是那脚,只穿了一只鞋。
“身份是个屁,”刘二道,他转身,“老子与降元教没瓜葛,你们解散去,别来烦我。”
何远啧啧称奇。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看你样子,怕是惹了麻烦,”刘二道,不再管身后百人。
“若是不回,我等便死。”百人举刀,引颈而亡。
何远瞧的呆住。
“别看啦,这都第三批。”刘二说,“他们不过是推出来的死士,让老子出去当炮灰,当我傻么?”
何远道,“是这样?”
刘二怒斥,“我最讨厌有人逼我,谁都不行,除了老板娘。”
“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都无法抵挡女人这关。”何远说。“老板娘最近如何?还酗酒么?”
“我怎么知道,平日连面都不见,害得我成天单相思,想啊想的,你知道我有多焦急么?有时候见不到确实难受,可是一想到老板娘在我身边,又不难受了。这种感觉还真是奇特。”
“我对你很是嫉妒,”何远道。
“嫉妒?”刘二反问,“你小子,真的对老板娘有意思?不是我说,你可配不上老板娘。”
何远不生气,“我身上担着别人性命,”
他将千羽从天行船中带出,刘二脸色变化,“你居然带了女人来?你这是要完啊。”
“说什么呢,”何远道,“她快死了,你看不出来么?”
刘二上前,并不怀疑何远所说,围着千羽绕一圈。
千羽撇过头,“何远,这是乞丐么?”
“小丫头会不会说话,你不是天行商铺的人么?以前还见过你。是要死了,面色不善,生机断绝,”刘二再看一眼,“没受伤?也不是修士,奇了。”
暗虫之事何远不能说,何远知晓、也明白这个秘密的严重性。道,“你看不出来的。”
刘二不满冷哼。
“太平镇?”千羽看去,街上人不少,还有熟人对她招呼,“以前还没觉得这里好,只当做穷僻之地。”
何远道,“好与不好谁能知道,再过些年,可能又变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呵,我说情,你说理。真是没得聊,”千羽道。
刘二问,“我说你都要死了,怎么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看的真开。”
“没你的事,臭乞丐,”千羽也不给刘二脸面。
“错了,我不是乞丐,是跑堂的小二,你顶多说我臭跑堂,不能把我当成乞丐。反正我是跑堂久了,也没什么脾气。”
千羽话出口,方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一脸歉意,她看得出,何远拿刘二当朋友,“我,”
“算了,我若是在乎外在的形象,怎么能让自己邋遢这样。”
酒肆原来模样,里面人很多,其中置一大火炉,酒客围绕,一遍取暖,一边以炉温酒。谈论些家长里短,说一些奇异见闻。
刘二犯懒散,找一处坐下,招呼何远,“刑罗呢?”
酒满。何远饮一口。
“帝都凶险,我让他自己走了。”何远道。
千羽也坐下,拿过酒盅,给自己添上一杯,她是店里唯一的女人,吸引不少人目光。
何远没有立刻找老板娘,内心还有犹豫。
“你果真去了帝都,太平镇消息闭塞,帝都究竟发生何事,那铁擎天究竟布置什么阴谋?”
“没有阴谋,那是阳谋。总而言之,死了很多人。”
“铁擎天,”刘二心思不定,“你见过他?”
“此人可怕,”何远说,“确实见过,不过也将不久于升元,”
何远酒下肚,话开始多起来。
“你慢慢说,光喝酒没劲,”刘二取了肉食。
千羽嘴馋,先动筷子。何远不饿,只是饮酒。
“你与降元教有关?我不知该不该说。”何远道。
“我和降元教没关系,不过降元教的教主,叫做刘安,是我大哥。”刘二开诚布公,这是大秘密,却直接告诉何远,“我满足你的好奇心,你也该满足我的,不是么?”
何远吐露,“铁擎天会突破神化境,从而离开升元。他对于世俗皇权再无眷恋。”
“什么!他能突破神化境?”刘二坐立难安,激动却还有不甘。“我大哥不是白死了。这不可能,帖擎天损失一臂,实力不可能突破。”
何远苦笑,“如说原因,你可以认为是我帮了他,不过准确的来说是交易,铁擎天主导的交易,而我是被动的承受者。”
千羽问,“这事,你怎么从没说过,西门飘雪的口中,你可没见过他。”
“这是秘密,不过说了也不妨事。至少你们不是西门飘雪,他是大嘴巴,守不住秘密的。”
刘二沉吟,“那铁擎天有破绽?算了,你和他什么交易?”
刘二有报仇之念,但若不能有铁擎天之上的力量,所谓破绽都是枉然虚幻。
“血,他拿走了我的血。如此而已。”
“呵呵,你不要告诉我你的血是什么稀世珍宝,连他都稀罕,骗我也该编的像样一点。”
酒肆热闹,有人狂饮高歌,盖过两人谈论。
何远起身,走向后院。
“去就去,婆婆妈妈的。她到底什么病?”
“不能说,”何远苦笑。
后院积雪不扫,不化,雪上无脚印。刘二很长时间,没有在后院驻足。抬头,窗紧闭。直接告诉何远,此地不像有人在,但想到老板娘的个性,足不出户也是可能的。
何远踏雪而过,上楼,敲门。门轻轻推开,里面空荡荡。何远一阵失落,屋内积灰,老板娘早已离开,且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何远推开窗,他想老板娘为何要走?想千羽的问题如何解决,想刘二又当如何?想他何日能再见她。
“落空了,”春秋笔说。
“落空了!无路可走了。”何远道。他看见刘二从墙边探出的脑袋,冲他一笑。
“那?”春秋笔试探性一问。
何远不该如何与刘二说。
“喂,老板娘如何?”刘二问,“是不是还像以前那般漂亮?”
“一直如此,”何远说,“我该走了。”
“走?”刘二疑惑,“老板娘该留下你不是?我就算看不见她,也听听她的声音,这样我就满足了。”
“一辈子么?”
何远没头没脑一话,给刘二问的沉默。
刘二良久回应,“店里忙,你要走就走吧,别耽误店铺生意,招呼你还不够麻烦的。”
“走?”千羽趴在酒桌上迷迷糊糊,小脸红红。“这不才到,又马不停蹄去哪?”
“找人救你。”何远说。
春秋笔问,“还有谁?别耽误时间,”
何远不回答,他回何家村。
走到村口,“小子,我有话问你。”
刘二赶来。
“你还是来了,”何远似乎早就有所猜测,知道刘二一定会来。
“当然,我问你老板娘在不在?是不是已经走了?”
“你早知道答案,何必来问我。”
“我不管,”刘二抱着脑袋,使劲摇晃。
“我不想打破你最后的幻想,你若是想留下,那就留下,等待很漫长,也许你终究会等到你要的结果。”
“有可能么?”刘二说,“人生之路不同,等一生也是枉然。我这一生,最舒服的便是在此镇的时光,我担心我一走,会错过,可是我不走,就不能相遇。”
“也许老板娘不像你为她而活,”何远道,“路迢迢,路迢迢。”
刘二离开太平镇,在何远之后。
“他终究不会是酒肆的小二,”何远道。神州之大,人生之短暂,倘若遇见,能遇见多少人?
“她么?”千羽手指顶着嘴唇,“那个漂亮而可怕的姐姐,第一次见她,真是吓坏我了,当时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我。”
“没你说的那么恐怖,不过嘛,她确实挺霸道的。”何远举起手臂,墨环早已无效,唯有图腾样的文身留在手臂之上。何远每见于此,都会想起老板娘。
“你是不是喜欢她?看你笑的样子,我就知道,一定是。”
“是,”何远大方承认。
“所以,你不肯与我那个,也是因为她?”
“因为你。再等等,我会找到办法。”
何家村一片荒芜,残垣断壁,血迹早已不再,村外一处处坟堆,何远想来是落青青所造。
“恨意么?”何远体会不到心中的恨,只是悲凉。何远回家,家也是空的。
“你住在这里?”千羽扫视,“清幽舒适,少了人气。为何不住在村里?”
“我虽然姓何,却是无根之人。”何远道。“嗯,一切都是必然,该来的还是要来。明日我需要闭关,你且独行。”
“闭关?多久?”
“很久,你不用等我。”何远说。“你的病,我有另外的办法,很快便能解决。还记得那瓶丹药么?记得服用。”
“奥,我明白了。”千羽看何远说的如此郑重,也严肃回应。
春秋笔问,“你还是决定那样做?”
“既然无路可走,那我就是路。生即是生,死即是死。此乃天命。不过,天命者,只取一半。”
“取一半?”
“天要我生,那我就生,这是一半。另一半,天要我死,我不愿,那我便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