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苏不敢点头，也不敢做任何举动，端坐，鬼兵带着亡魂已到眼前。
她学着先前看到的判官，平静问：“可是柴莉蓉？因病死于公元2020年4月13日。”
女人低着头，答了“是”。
“诱使少女离存，强迫卖身，是真？”
女人慌忙磕头，不等她问详细，主动交代：“大人，我只是让她们在我开的发廊打工，赚点小钱，其他什么也没做，都是我那天杀的哥哥做的，千真万确，大人。”
红猫：“无论听到什么，不准情绪起伏。”
云如苏闻得叮嘱，调整情绪，保持镇定，又问：“他如何做得，从实一一说来。”
“是。”女人答道。
她顿了一会，续道：“我每回回村，得知有哪家女儿辍学，念不起书，又到了可以出去打工的年纪，让她跟我到店里做洗头小妹。”
“我们住得不远，我也不知道做的这样事，一直不知道，直到前些天员外郎宣读罪罚，我才知道。”
云如苏平静看她，确确实实如她所言，但有破绽，既然住得不远，且我们……“你与令兄同住？”
女人摇头，“住隔壁。”
云如苏不动声色，“发廊两人一起开的？”
“不是。”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不是一起开的发廊，他怎么来发廊强迫女孩？她作为老板，不觉得奇怪吗？
她在说谎。
“若欺瞒，罪加一等，你可知？”云如苏平静问道。
知道她下油锅的下场，心里反而平静。
女人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你还坚持自己说法吗？”
“大人？”
“倘若全是令兄一人所为，常带男人去你发廊，常拉着这些女孩出门，长达几年，你岂会不知？”
女人咬牙坚持自己说的没错，就是不知道。
云如苏看了一眼堂下执迷不悟的女人，“地狱有孽镜地狱，可照见生平，若证实卷宗所言无错，罪加一等，你去还是不去？”
女人沉吟片刻，仍然坚持自己无罪。
在这之前，云如苏学习了孽镜地狱一般不轻易开启，对亡魂是一种公平的选择，选择是否去孽镜地狱。
选择去，照见说谎，罪加一等。
如不去，老老实实说，就算删改了卷宗，收买了谁，只要最后关头如实坦白，罪过没有那么深。
就赌孽镜地狱能不能照出生平。
人啊，就是有这样的侥幸心理。
其实一去孽镜地狱，别说大事，某天打了家养的猫都给你照出来。
“带走。”她合上卷宗交给一旁掌使，鬼兵押送女人前往孽镜地狱。
送走初次判案的第一个亡魂，她一点不敢松一口气，仍然端坐，威严肃穆。
正当她准备第二份卷宗时，红猫看了一眼，“这个死于宋，听不懂大白话，还是我来吧。”
说完，她示意香案上悬挂的薄铜锣，“敲一下，示意暂停。”
云如苏照做，拿起木槌敲了一下，负责带亡魂的鬼兵没有因此停步。
红猫：“不必管，他们听到了，自然会让亡魂跪下，等到判官重新坐回位置为止。”
云如苏没有说话，直到走远，走到屏风后，看见冥王和林青时都在，不知几时来的。
突然慌张，心里惴惴不安。
红猫化作人形，“初次判案很不错啦，不过要注意情绪，然后要开始学习文言文。”
她嘱咐得很认真，见云如苏都记下了才离开。
温若愚温柔摸摸她的头，“你做得很不错，至于情绪，没关系，时间长了自然麻木，细微神情变化，堂下亡魂看不见。”
云如苏总算松一口气，“嗯，我知道了，然后从明天开始学文言文。”
“这倒不难，判官里有许多母语便是这个，多与她们走动即可。”
云如苏牢记心里，冥王说过的每一句话，就算没有刻意记，也会记得牢固。
可能因为她把他放在心里。
“你记得，”温若愚说，“伤害他人的人不会解释，只有被伤害的一方话才会多，需要一个解释。”
“不公平。”
“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公平。”
是善恶终有报吗？云如苏似有所思，似有所悟。
“我走了。”温若愚说道。
云如苏点头，目送他们离开，看方向应该地牢。
她走到房间，拿起一盏曼陀罗花灯独自走在回去的长阶梯，周围人来人往，鬼来鬼往。
时不时有人与她打招呼，初来应是初秋，距今满打满算已一年之久。
逐渐淡忘时间这件事，过日子从此只有一天一天，没有一年。
长长阶梯蜿蜒看不到尽头，远处传来“咚咚咚”的敲钟声，悠然，厚实。
她疑惑地看向钟声来源，旁边侍女：“几百年前还没有钟的时候，计时用刻漏计时，这个主要用来提醒吃饭，睡觉，一声吃饭，两声睡觉，现在兴许是清洗弄出的声音。”
云如苏点点头，道谢之后，继续往前走。
每次都觉得走不到尽头，可还是走完了全程。
从最后的旋转木梯走上，回到判官园，将曼陀罗花灯盖盖上，火光熄灭。
新来的几个判官应当在园里，那个妇人就是说文言文的吧，不知她是否肯教。
换一身常服，她走到十七号房门，轻轻敲两下房门，“裴姑娘，我是云如苏，请问现在有空吗？有一事想请教。”
里边传来裴姑娘应答，“在的，稍等片刻。”
一分钟后，门开了，裴姑娘穿着宽松T恤睡衣，云如苏笑，“看来已经熟悉冥界生活了。”
前半个月，她还是睡觉会裹得严严实实。
裴姑娘不好意思，“还有许多不习惯呢，学了这个，忘了那个。”
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她进屋，沏了一杯茶递给她。
云如苏来到客厅坐下，开门见山：“想让你教我文言文。”
裴姑娘知道文言文指的她生前说的话，但不解，“为何？”
“方才初次判案，赵判官说必须要会，不然有些其他朝代亡魂，听不懂大白话。”
裴姑娘恍然大悟，“这倒好说，云判官天资聪颖，定能早早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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