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选出人选、润玉有恙
她话一出,不仅是唐凡几人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叶昙。
“这……”
俢魄站在叶昙身后,忽地了然一笑,“主人真是狡诈。”
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纷纷看着她交头接耳起来,叶昙淡然地手上显出五张卷宗。
“因为那五张有误的卷宗,是我提前换上去的。实际记载与《天界总则》并无二致,也就不存在什么上报陛下的说法了。”
叶昙将五张卷宗置于桌上,向后靠在椅背上,兴奋地拍着双手。
“没想到,我的检察使这么快就出现了,真让我喜出望外。”
和她显而易见的欣喜不同,唐凡转头看向尴尬的曲灵和沉默的遇言。
他们队是三个人,但是检察使的职位只有两个,注定了有一个人会落选,那会是哪一个?
最终唐凡咬着牙说道,“能够发现这五张卷宗全是曲灵和遇言的功劳,理应由他们担任检察使。”
曲灵被他的话震惊了,赶忙补充道,“明明是你最先发现那个卷宗不对劲,怎么成了是我和遇言发现的?”
遇言诚实地总结这几日的事情。
“唐凡最先发现了错误,然后曲灵用自己的复眼翻阅卷宗,而我并没有出什么力,反而是我怕短时间内翻阅不完,四处请求其余
队伍一并协助。”
“你怎么这么说?我看你求这个、求那个,受了那么多白眼和嫌弃,为这件事最辛苦的人是你才对!”
三人差点在叶昙面前吵了起来。
“够了!”叶昙猛地一拍桌子,“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都想挨罚吗?”
他们纷纷低头回道,“小人不敢。”
“那就听我的命令——唐凡、曲灵分别出任律法、卷宗的检察使,遇言……你先出去一下。”
“是!”
遇言得了她的一个眼神,没有多话走了出去。
二人留在原地急得团团转,还是心里过意不去,向叶昙求情道,“法神殿下,你真的不考虑遇言吗?”
“对啊,我们三个人可以……虽说只剩下两个监察使空缺,但是三个人做两个人的事,也不是不可以的。”
“月俸什么的都可以商量,我们都不是特别讲究的人……”
叶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说个不停,看到去而复返的人后,便笑着对他们说,“比你们先上任的监察使到了,有什么提议你们不
妨和他商量商量,说不定会有惊喜。”
唐凡和曲灵急忙转身想和他说说他们小队的事,但在看到来人之后,他们纷纷地惊掉了下巴。
只见遇言换了一身崭新的监察使官服,露出了这十日来他们从不曾见过的肆意笑容。
“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做禹严,大禹治水的禹,公正严明的严,正是比你们早半月上任的检察使大哥。”
众人全都惊呆了。
“这不是作弊吗?”
“检察使竟然也混了进来,难怪他们小队能够答对考题。”
“既然这样,还搞什么考核,直接任命不就行了吗?!”
看着底下的嘈杂声,叶昙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冷淡地听着,倒是俢魄被吵闹声不耐烦地抠抠耳朵,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吵得我头疼。遇言他求你们帮忙求了十天,你们一个个的要是真听进去了,哪怕是念着一点点同僚情谊,
要帮他早就帮了,说不定这第一场考核你们也能通过,但是好像没有一个人愿意相助呢。”
他还故意看了白曦小队那一桌,毫无良心地笑道,“没照着去做是不是以为,卷宗出了问题反正也不会怪自己身上,别人受罪就
受罪怪自己什么事,只要当做不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行了?”
他又看向心虚的众人,不客气地指指点点,“你们说说,你们这样配当检察使吗?哪怕是考核,你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呢,还说是
人家作弊,也亏你们说得出来。”
俢魄毫不留情的话,逼得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好了,检察使既已选出,考核就此终结,都各自回去吧。”
稀稀拉拉的人群从身边经过,白曦才从俢魄那一眼回过神来,跟着大队伍走了出去。
这里就只剩下禹严、唐凡、曲灵,还有叶昙、戌一、俢魄,以及内侍主管几人。
“赦碟准备好了吗?”
主管应声上前一步答道,“回禀神上,赦碟早已备齐,只是这官服……小人没想到有女子胜选,准备的官服都是男子制式,曲灵
检察使可能需要再等几日了。”
叶昙看向曲灵,“想等吗?要等吗?”
曲灵回以不在乎的一笑,“谢神上关心,卑职不需要官服改成女式。为了日常便宜行走,卑职更喜欢男子制式。”
“也好。”
她看向主管说道,“带唐凡和曲灵换一身衣物,把赦碟交予他们,再让他们三个去太巳仙人那里露脸报备。若是他们没地方住,
就先住在后院的客房,今后再做打算。”
“是。”主管含笑地看向他们,“三位检察使,这边请。”
曲灵对着叶昙一拱手,唐凡则是深深地躬下身子说道,“蒙神上不弃,卑职愿为神上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都下去吧。”
叶昙一挥手,又拿起了檀木香扇闻了闻,轻叹一口气。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待他们走了之后,俢魄兴致缺缺地问道,“主人,我看他们好像没什么厉害本事,一个个修为也不是很高,能通过这次考核,纯
粹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走了大运。下次真要遇上什么事情,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别还要咱们去就他们呀。”
“谁说运气就不是实力的一种呢?”
她懒洋洋地打开折扇,摸着上面的行草魏碑字体说道,“至少他们现在走大运,我们不如顺势而为、顺运而行。以后的事,以后
再看也不迟。天规天条上可没规定,检察使是要当一辈子的。”
“也是,”俢魄看了一眼折扇,然后辣眼睛似的转过头,“夜神真是会挑日子,什么时候不送,偏要选在这个时候送过来。”
“是时候去看看这个为我生病的人了,不然他向我爹娘告状,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她看着被自己详细检阅过的答卷,从中选出几张勉强能摸上边的,圈了几个名字对戌一说道,“去找找这几个,看他们愿不愿意
当执法使。好歹也是在这里硬磨了十天,不要浪费了才好。”
“是,公主。”
戌一拿着答卷走了出去,准备追上那几个被指名的人。
“主人,你把那条走狗支开,是想让我做什么吗?”
“当然了。”
剩余的答卷在叶昙的手里燃烧起小小的火焰,拂腾起一片烟雾。
“天牢里我安排了人,你去把他领回来。”
俢魄隔着烟火,瞧到她手里最上面那张答卷上写的白曦二字,勾起了一丝笑容。
“我就知道主人不会让白曦当选。她那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哪里会拉下脸四处求人碰壁。”
“她若真的能够那样,我还能高看她一眼。”
叶昙回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赶紧干活。”
“是~”
有时候身份地位能决定一切,有时候这些是真的不管用,至少在慎刑司是这样。
白曦自己不是说过,她落选是因为能力欠缺,与她叶昙有什么关系呢?
……
白衡在慎刑司外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他在四散的人群中找到白曦,紧张地问道,“考核怎么样?”
求列祖列宗保佑,不孝子孙白衡愿意折寿十年,求白曦千万不要通过,千万不要在法神底下当差!
白曦只扯起一个笑容,“大哥,我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白衡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没关系,咱么也不指望着当什么检察使。”
“大哥,你听我把话说完。”
她严肃地说道,“本来我只想应付一下这次考核,但是我看着周围的人,他们虽然个个都很平凡,却也能那样全力以赴,我真的
打心眼不想被他们比下去。虽然我没有当上检察使,但是我不想再像从前那样留在青丘、留在狐狸洞里,当一个被你们娇惯的小
女孩了。现在提起叶昙,所有人都会尊称她法神殿下,而我只是沾了父兄的光,才勉强得了一声白曦仙子……我不喜欢这样。”
白衡一愣,然后摸摸鼻子说道,“你有进取心,为兄很欣慰,你想任个一官半职我们也不反对,但是这慎刑司是真的不适合你。
”
她笑道,“不管是哪里,我都想好好试试。据说太巳仙人的独女就在璇玑宫任职值夜,这么辛苦的职务她都能胜任,我哪里会比
她差。”
“你不会是想跟着去……”白衡慌忙问道,“璇玑宫?”
白曦摇摇头,“不是。哪里都好,我只想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才不负父兄的期望和教导。”
“哦好。”
白衡忽然开口一笑,“妹妹终于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我早就……长大了。”
二人对视一笑。
忽然一阵喧哗声从慎刑司门口响起,他们循着声音望去,发现唐凡和曲灵已换上一身官服,和禹严一起有说有笑地从里面走了出
来。
白曦感叹地说道,“唐凡运气着实非比寻常,曲灵生有复眼嗅觉不俗,他们在慎刑司倒也比我合适。”
“是吗?”
白衡看着唐凡眯起了眼睛,“那人我在征兵的时候见过。听说他自称陈国旧人,想要报答法神,于是法神就准备带他来慎刑司参
加考核。不料后来发生了骚乱,法神竟让他出面解释情况。我觉着,法神好像对他十分看重。你和他相处了几天,发现什么猫腻
没有?”
她认真地摇摇头,“没有。唐凡一直被我们排斥,因为有人说他会带来灾运,所以我们都不怎么搭理他,还怕曲灵和禹严与他接
触久了,也会把他的灾运传染给我们,连带着三个人都不理会。不得不说,他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属实难得。
”
“哦。难怪法神不让他守门,原来是因为不想浪费了这样的人才。”
“曲灵就更可怜了。她父母早亡借住在姑姑家,本来被钱塘世子看中要选她当世子妃,结果钱塘世子不知怎的撤回了婚书,还把
曲灵扔在了洛湘府里。法神可怜她,就让她在慎刑司谋个活计。”
“这样啊。”
白衡忽然回过神,惊讶地问道,“但是你怎么对他们这么熟悉?”
白曦不自在地左顾右盼,“大家都是这么传的,我偶尔也会听几句。”
“偶尔?”
“呃,都是竞争对手嘛,所以就互相打听起来历。反正说得有板有眼的,他们也没有否认过,不就应该是这样吗?”
他叹口气说道,“和法神有联系的人,一个两个都当上了检察使。看来他们若想要当好这个检察使,将来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有很多流言蜚语要面对。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
……
叶昙差戌一回洛湘府告诉她娘,中午不会回去吃午饭,又让他给璇玑宫报个信,要多准备一个人的饭。当他在这几个地方接连打
转之后,俢魄才带着戌二慢悠悠走了回来。
十日不见,她发现戌二好像……成长了不少,比以前看着更成熟了。怎么,这天牢这么锻炼人吗?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她含笑地问着戌二,好像他只是出去玩了几天,而不是在天牢里卖力地干活。
戌二拱手恭敬地回道,“回禀公主,小人不负公主所托,竭尽全力完成公主交代的事宜。”
“嗯,辛苦了。”
他又说道,“小人不辛苦。小人在天牢潜伏数日,看见了许多从人们口中听说的大人物,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是吗?”
叶昙托腮看着戌二,“说说看。”
“天牢里大抵分为两类人:不该下牢狱的和该下牢狱的。他们有的人为天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因为不愿依附上位者,才被栽
赃陷害打入天牢,此生都可能只在牢狱中度过了。有的人觉得自己贱命一条,不趁还活着放肆烧杀抢掠,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因而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她点点头回答,“这几日我也在翻阅天牢所有在押犯人名册,确实是发现了不少冤假错案。有的犯人知道新法神上任,还对我存
着一丝希望,等着我发现他们的冤屈,能放他们早日出来。我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这数目实在惊人,想要全部理顺还需要不
少时间。而且天帝让我优先处理废后的事情,那些无名无姓的囚犯就只能一推再推了。我只期望等我查到他们的案件之时,他们
尚且活着。”
戌二急切地说道,“小人知道公主不会放任这些冤假错案,所以我就……没经过公主的准许,向他们说新任法神大公无私,一定
会为他们沉冤昭雪。请公主责罚!”
“责罚就不必,事实就是如此。你这样做,还省得我亲自出面,对着一个个犯人说这些废话。”
他心里一喜,抬头看向叶昙时却被她冰冷的眼神喝住了。
“但是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做决定,哪怕是我以后会吩咐下去的事。你要记住,你是我的走狗,我没让你走,你乖乖当我的狗就行
了。我在药师宫对药仙他们说过的话,放在你们身上也是一样的。听明白了吗?”
戌二倒吸一口冷气,瞬间便跪下贴地一拜。
“小人听明白了,谢公主不罚之恩!”
“起来吧,”叶昙兴味索然地说道,“对着你大哥该怎么说,就不用我教了吧。”
“……是。”
她特地转头看了看俢魄,对方只东张西望,故意错开她的视线。
没多久,戌一就回来了。
他一眼看见十日不见的弟弟,立刻兴奋地跑了过来。
“公主,小人刚从洛湘府和璇玑宫回来,已向各处传达了公主的话。”
“好。”
他一拍戌二的肩膀,“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和老五都很挂念你呀。”
戌二镇静地回答,“没什么。为公主做事,什么事情不都是一样的吗。”
“你说得对。要不是公主把我们带到天界,咱们哥几个还不知道在受什么苦。公主的大恩大德,我们五兄弟舍生忘死也报答不了
”
“对!”
叶昙无聊地看着他们兄弟情深的样子,拿起折扇站起来说道,“今日放你们半天假,想如何便如何吧。”
“公主不需要我等随侍吗?”
她边走边回答道,“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呆着。你们要是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就吃饱睡饱养精蓄锐。明日有的是事情要做,别先
自己累垮了。”
“遵命。”
……
御花园。
叶昙坐在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
这十天她在慎刑司耗费了这么多时间,不仅是想要了解天牢的具体情况,更想知道天界的族系斗争激烈到什么程度了。不出她所
料,那三千多桩案件,有一半以上是与鸟族相关。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上报给天帝天后,但就是这样的案件,居
然有一些是荼姚亲自批注的,只能说是她暗地里指使陷害的吧。
不过既然天帝要她彻查荼姚,不如就把这些和鸟族相关的案件挑出来优先处理,其余的等以后有时间再看。
卷宗室里放着的都是五万年之前结案的,唐凡他们全部看过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近五万年的案件还没来得及整理,就让他们
边整理边挑出鸟族相关的案件吧。
正想着怎么安排任务,一个兴奋的声音忽然闯到了她的耳里。
“公主!这么巧,您也在御花园呀!”
叶昙挫败地看着兀自开心的杜佳,“是啊,还被你发现了。”
“公主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是想了公主很久的!”
她后仰着问道,“是吗?你有心了。”
杜佳娇嗔地飞她一眼,然后凑近了一点悄声问她。
“公主,我都看见了,那三个穿着检察使官服的人从太巳府里出来。公主真是吉星高照,这么快便选拔出了检察使。这是要……
大干一场了吗?”
叶昙但笑不语。
“我就知道是这样!”杜佳心潮澎湃地说道,“少主不愧是少主,真厉害!”
“咳咳!”
一声低沉的咳嗽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杜佳撅起嘴巴就要打他,“大哥,你不知道女孩子说悄悄话的时候,你一个男子要走远点吗?”
“你还说。要不是因为你以前四处捣乱,我怕以前被你得罪的人来找你麻烦,才会跟你这么紧吗。”
“哼,大哥真坏!”
叶昙拍拍杜佳的肩膀,劝解似的说道,“你大哥是为了你好,不能这么对他说话。”
“……知道了。”
杜佳别扭地看着杜宏,“大哥,刚才是我错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还没差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不需要大哥贴!
身!保!护!”
杜宏又是一叹息。
“父亲一直在和代族长商讨政事,他放心不下你,格外叮嘱我一定要看好你。你也不想在天界、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父亲追着骂
吧。”
对了,上次隐雀代族长带着几位分族长到洛湘府登门致歉,这其中好像就有杜佳和杜宏的父亲。只是她当时和代族长说话,没来
得及和这位爱操心的父亲打交道,后来在九霄云殿也没机会和他聊上两句。
叶昙笑了笑问道,“我还以为十日过去了,代族长应该回翼渺洲了,原来他还在天界吗?”
杜宏无奈地说,“不瞒法神殿下,我也才知道翼渺洲有些政务,之前一直由废后主管。现在她下狱了,代族长意图要回主管权,
但是跟随废后的长老就是不肯松口。代族长和我父亲也是头疼万分,只能暂时留在天界劝服他们,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翼渺
洲不能一下子没这么多的重要人物不在啊。”
这样说,差不多就是上次她在九霄云殿看到的那样子:代族长一派,荼姚和旭凤的跟随者一派。看来就算是被推选出来的代族长
他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啊。
不过他们现在谈论这个有些不大好,于是叶昙转而问道,“不说这个了。杜宏你来天界时间也不短了,是否得了什么官职呢?什
么时候我得了空,也去你那里玩玩。”
杜宏摇摇头回道,“我不善武艺,最多只能做文官。前几天我去省经阁,阁主说要是我愿意,他就留我当个小职。”
省经阁。
真是怀念啊。
她笑道,“那我可能去不了那儿了。阁主每次见了我,都像老鼠见了猫,时时防备我会出什么乱子。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
明明我很守规矩的。”
杜宏也笑了。
是吗?法神所言,怎么和他听阁主口中说出来的不一样呢?
犹记得阁主提起法神,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还说她背地里做了好些事情,以为天衣无缝瞒过了他,还不是因为法神和夜
神位高权重,他敢怒不敢言只能作罢……
算了算了,不管了。
叶昙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你打算是去省经阁,我还以为你想去璇玑宫。”
她摸了摸折扇,眼神流转间故意提起了邝露。
“我和太巳仙人独女相处得十分融洽,她能进璇玑宫任职,全是我大力举荐而来。所幸她也不负我期待,布星值夜做得井井有条
润玉也经常夸赞她。”
“是、是吗?”
“当然了,我是真的很喜欢她。今后等她再成长一些,我就向陛下进言封她为司夜仙子。虽然不是什么要职,倒也不算亏待了她
毕竟啊,”她看向听得入神的杜宏,和他视线相接,“我当初也是从司乐仙子一路走来的。”
杜佳却显得有些不耐烦,“公主,我们又不认识邝露仙子,你怎么总是提起她呀?”
“小笨蛋。邝露在璇玑宫任职,以后你们少不了会和她打交道,提前熟悉一下绝对不吃亏。”
说完这些她也没去看杜宏是何反应,径直站起身来说道,“快到午时了,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奉陪了。”
杜佳还想要多和她待一会儿,急急询问道,“什么事,我也能一起去吗?”
“小妹!”杜宏及时拉住了她,“法神殿下还有要事,你就不要任性了。”
叶昙难得解释道,“我要去……看一个病人。杜佳还是不要去了,去了我怕你会被打出来。”
“啊?谁病了还这么凶残?”
“不许这么说话。”
她拿着折扇敲了敲杜佳的额头。
看着她们亲昵的模样,杜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着叶昙一拱手说道,“法神殿下的话,杜宏听明白了。”
杜佳看着这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哥听懂了什么,为什么她完全听不懂?
“明白了就好。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只能抱憾终身了。”
她轻笑着,翩然离开了凉亭。
杜佳摇摇她哥的手,“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
一个两个,奇奇怪怪。
……
落星潭。
叶昙刚走过桥上,就听到哒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多时,她就看到魇兽朝她冲了过来。
“是你呀,你来接我吗?”
魇兽吐了吐舌头,咬着她的衣角往璇玑宫那边拖,看着叶昙啧啧称奇。
“这么欢迎我?是不是你闯祸了,想要我帮你兜着?”
魇兽气得拿屁股对着她。
叶昙哈哈笑道,“你可真不经逗,和润玉差不多了。”
听到主人的名字,魇兽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看向她,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标情,又咬咬她的裙摆拖她走。
“走吧走吧,我也饿了,赶紧去璇玑宫吃饭吧。”
一人一兽来到璇玑宫门口时,等候已久的戌三立刻迎了上来。
“公主,您可来了!”
“怎么了,我说了来蹭午饭的,现在也不晚吧。”
“不是这个,”戌三犹豫着说道,“小的看殿下今天有些不对,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等公主来开解殿下。”
润玉有些不对?
她偏头看向魇兽,“他出了什么事吗?”
魇兽跟着呜咽了一声。
“快带我去看看。”
戌三便将她匆匆带进了璇玑宫,叶昙一路分心问道,“今日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日没有别人,只有邝露仙子前来述职,她只呆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你把今日的事详细说给我听,不许漏一件事。”
“是。上午殿下吩咐我去慎刑司送折扇给公主,公主收到之后小人便回来了。殿下知道公主要来十分开心,还命小人去厨房多备
几个菜。但是等小人回来的时候,殿下看着就有些不对劲。而这期间,就只有邝露仙子来过。”
他们来到七政殿时,殿内空无一人,润玉也不见踪迹。
恰好戌四端着一壶茶进来了,他便拉住戌四的手臂问道,“老四,殿下人呢?”
“殿下不是在七政殿吗?他刚才还说要我去添壶茶来着。”他一看里面也惊呼道,“哈,殿下怎么不见了?”
“我去厨房那会儿,只有你跟着殿下,这中间发生什么事了?”
戌四努力地回想着回答道,“好像没什么。三哥你去厨房之后,然后邝露仙子就来了,没多久她就走了。只是殿下在邝露仙子走
了之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很生气地把茶杯摔在地上,还让我重新添了一壶茶。”
他拿起手里的茶壶,“我也才回来。”
戌三迟疑地说道,“难道是邝露仙子惹殿下生气了?”
“不是吧。我在一旁听着,就是一些公务,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不对,邝露一向行事小心,不会故意无事生非,那一定是有别的事影响到润玉了。
叶昙盯着戌四问道,“邝露她今日和寻常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好像没有……对了,以前她都是穿着素色的衣裳,今日却穿了一件丹红色的长裙,这算不算?”
丹红色,长裙。
听到这些,叶昙就明白了。
这件事他们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叶昙立即闭目凝神,寻找润玉的踪迹。
蓦然她睁开眼睛,吩咐二人道,“我知道他在哪里了。你们先去准备午饭,我一会儿就带他来。”
“是。”
他们领命而去后,叶昙对魇兽说,“你看出来润玉心情不好,所以想去找我对不对?”
魇兽听话地点点头。
“好孩子,我会去找他,你自己出去玩会儿,听懂了吗?”
它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叶昙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水榭旁边。
满池的雪晶花无风自动,仿佛在弥漫着冰雾的水池下,有什么在搅动着池水,带着雪晶花也随之起舞。
池子里放了一整块冰灵石供雪晶花生长,所以这池水的温度也不高,只怕再低一些就能结冰了。
她感应到润玉就在这里,准确地说是在水池底下。所以说,润玉把自己泡在冰水里,是想要做什么?
叶昙在池边半蹲着,右手伸进水里探了探,水面泛起了点点涟漪。不出她所料。这池水果真冻人。
“润玉,”她小声喊着他的名字,“我知道你在水池里,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不要憋在心里好吗?”
水面毫无波澜。
她等了一会儿,最红叹着气起身说道,“不然你就先泡着,我吃了饭再来陪你。”
还没等她走上几步,水池里“哗”地一声冒出个人影来。
叶昙回头一看,只见润玉脸色苍白闭着双眼,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喘息间呼出的热气更是直接和冰雾融为一体。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这副应当带着些许香艳的场面,在叶昙看来简直就是灾难。
她沉默着走了过去,侧身跪坐在池边,近距离看润玉的神情。
润玉平静了呼吸之后,终于睁开眼微笑着叫了她的名字,“叶儿。”
叶昙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泡在水里这么久,脸都冻僵了吧,快点出来换身衣服陪我去吃饭。忙了一上午。我都快饿死了。
”
“……好。”
他一声不吭地从水池里走出来,只施了个诀,衣服上的水汽便瞬间消散了。除了脸色不太对,他和平常几乎没什么两样。
叶昙满意地揽着他的肩膀,带他一起回了饭厅。
“来,快趁热吃。”
她夹起一筷青菜塞进嘴里,摇头晃脑地赞叹道,“璇玑宫真是比以前好太多了,连青菜也洛湘府的好吃!”
润玉淡淡地笑了,“喜欢吃,就常来吃吧。”
“常来,当然要常来,有好吃的我绝对不会错过的。”
她给润玉添了些菜,“你也要多吃点。我看你还是这么瘦,这样可不行,要养得白白胖胖才好。”
“好。”
戌三趁机为润玉说好话,“公主,殿下平日都吃两碗饭呢。”
“你还好意思说,两碗饭不顶用,要加到三碗才行,记住了吗?”
“是是,小人记住了。”
叶昙看向润玉,“听见了啊,三碗,不准少一粒饭。要是让我听见他们打小报告,那我就哼哼!”
“不会的,”他无奈地笑道,“我一定每顿都吃三大碗,可以吗?”
“嗯嗯。”
这顿饭总算是有惊无险过去了。
叶昙在润玉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到四余阁里,翻箱倒柜地找着东西。
“怎么找不到了,上次还看见在这里的,润玉又收到哪里去了?”
润玉循着逆鳞找到了叶昙,发现她似是到处找什么东西,便关上门问,“娘子,你在找什么?”
叶昙头也不回地答道,“我送你的香囊,你放到哪里去了?”
“香囊?”
“对啊,我绣的那个水红色的香囊。”
他蹙起眉头问道,“娘子要那个做什么?”
叶昙泄气地转身看向他,“换一个。”
“换一个?此话何解?”
“我把那个香囊拿回去,再做一个新的给你啊。”
“娘子直接送给为夫就行了,何必把那个拿回去?”
“因为,”叶昙认真地回答道,“你不喜欢。”
润玉焦急地解释道,“为夫喜欢,真的喜欢!那是娘子送给为夫的第一个礼物,是娘子的一份心意,是为夫收到过的最好的东西
娘子为何说为夫不喜欢?”
“你过来,过来我就说给你听。”
他疑惑地走近了些,轻声问道,“娘子?”
叶昙坐在地上,把润玉也拉到地上坐着,顺手把手里的东西都亮了出来。
“你还记得这些东西吗?”
润玉定睛一看,那是一整套红珊瑚发饰,发簪、步摇、耳环、项链、手串,如此热烈喜庆的颜色,好像就是他们在蛇山大婚那日
叶昙给自己准备的梳妆。
“为夫记得,这是娘子的新娘红妆。”
叶昙仔细看着润玉的表情。她发现润玉在看到这些首饰的时候,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真的没有半点生气,甚至还笑了出来。
“那你还记得我穿了什么样的婚服吗?”
润玉好好回想了一下,然后笃定地说道,“酒红色的渚轻纱嫁衣,绣了牡丹和祥云凤凰。”
“你现在什么感觉?”
“没什么别的感受。只是想到和娘子仓促成婚,心里虽然欢喜万分,但是为夫什么准备都没有,怕是让娘子委屈了。”
他浅浅说着,回忆到那时的场景,自嘲又理亏地笑了。
“你帮我,把这些别到我头上。”
“嗯?”
“快点啦!”
“哦好。”
润玉看着被塞到手里的首饰,左挑右选先拿出一根步摇,然后看向叶昙。
“娘子,这个我真不会……”
他的话还在嘴里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叶昙在他对着那些首饰苦恼的时候,自己已悄然换上了那身嫁衣,此刻正含笑地看着他。
“真不会吗?那算了。”
她作势要把首饰拿回来,但是润玉更快地躲过了,她捞了个空。
“不是说不会吗,怎么还不准我收起来?”
“我会,”润玉坚定地说道,“忽然间领悟了。”
“好,那你试试。”
叶昙靠近了些,让润玉方便动作。
这种只有在梦里才能重现的事情,居然让他在清醒的时候能重温一遍。
靠着记忆里的画面,润玉把发簪和步摇别到正确的位置。轮到耳环和项链的时候,他还把叶昙轻轻抱到怀里,小心地穿过耳洞、
绕过脖颈戴了上去。
——然后就不再松手了。
“润玉?”
“我知道娘子担心我。”
他埋在叶昙的肩胛处,低沉地说道,“我看到邝露穿着一身红衣,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自己那一层又一层被血染红的衣服,竟
然控制不住脾气了。”
叶昙伸手回抱住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我知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有人穿红衣,那你现在讨不讨厌我?”
“我是讨厌那些人,但是我不讨厌娘子穿的这身嫁衣。这件嫁衣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红衣。”
他摸着嫁衣上的纹路说道,“那一天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时刻了。”
“傻瓜,”叶昙挣脱出他的束缚,轻佻地摸了摸他的下巴说道,“你应该说,每一天都是应该开心的一天。”
“有娘子在,每一天都是值得开心的一天。”
“好吧。”
润玉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她便知道润玉应该没事了,这身衣服也该功成身退,她穿着总觉得有些别扭。
叶昙转过身照着镜子,想把这些首饰都卸下来,但是润玉抓住了她的手,把她转回来面对自己。
“娘子再让为夫好好看看,兴许没有下次了。”
——不是兴许,是绝对没有下次了。
“又不是没看过,还看这么仔细做什么?”
“娘子好看。”
润玉轻声念叨着,和叶昙额头碰额头,鼻子点鼻子。
黏糊了好一阵之后,润玉忽然沙哑地问道,“娘子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叶昙:???……!!!
不会吧,怕什么来什么。
“我、喝醉了,不太记得了。哈哈哈,地上有点凉,我、我想起来了。”
“对,也该起来了。”
然后润玉直接把叶昙横抱起来,“娘子不记得没关系,为夫帮娘子好!好!回忆一遍。”
“诶诶诶!”
……
申时了,叶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娘子醒了?”
叶昙又闭上了眼睛,转过身装睡不去理他。
好个应龙,白日里便迫不及待要拉她上床……睡觉了。
润玉长臂一伸,将叶昙揽进怀里,“娘子醒了!”
“没有,你看错了。”
润玉:……谁睡了还说话这么清楚?
他看向散落一地的红衣白裳,勾起一个满足的笑容。
“没错,是为夫看错了。”
啧,真是腻歪。
叶昙又转回去看着润玉,“我今日运气不错,两个检察使都选出来了。”
“听戌三说过了,为夫还没来得及恭喜娘子。”
“唉,人一凑齐,就要马不停蹄开始干活了,想想就觉得郁闷。”
润玉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是鸟族的事情吗?”
“两件事。一是荼姚的案件,二是鸟族那些不听话的长老。”
“不急。荼姚的事情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处理完的,倒是那些鸟族长老,他们从未和娘子打过交道,怎么惹娘子生气了?”
叶昙叹了口气,“本来我们相安无事,可他们硬是要追随旭凤,这就是很严重的事了。得找个理由,把他们从旭凤身边剥离,关
进我的天牢里才好。”
“旭凤?”
“对啊,那些撺掇他夺位的人应当早点滚蛋,旭凤孤立无援才方便我们控制。”
“不如我给娘子出个主意?”
“哦?风光霁月的夜神殿下也有好办法?”
润玉又狠狠亲了她一口,“没办法,谁让娘子就喜欢为夫这样心狠手辣的。”
“好好好,你先说说。”
“娘子忘记了璇玑宫里还有一位客人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那个魔界人?”
“对,”润玉低声说道,“他是魔界的人,就算被抓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娘子身上。而且他是杀手,来无影去无踪,最适合做这
些……杀人放火之事。”
叶昙想了想回答道,“死无对证不好,我要留他们活着,百口莫辩才行。”
“娘子果真聪明,一点就通。”
“是夫君教得好。”
“娘子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