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类的未来,在掌握了近似神明的力量之后,拥有的却不是无限光明的未来和时代。恰恰相反,新人类面临了一场所从未有的浩劫,而这场浩劫很有可能永远并且无限接近毁灭人类本身。
“那便是永生。”
吕烈好奇道:“对永生的追求又不是你们这些牛啊马啊独有,我们这个世界,也有皇帝啊道士啊什么的追求长生不死什么的,还练一大堆丹药。为什么追求永生会毁灭掉你们?”
黎远道:“首先,你要理解一个概念――在十五万年之后的新人类时代,永生已经被证明是一个可行的论题,无数的科学家和秘术师花费了巨大时间和精力,大量的财团和联邦投入了金钱、股份、设备,来研究这个曾被上古科学家批评为可笑滑稽的课题。
“但是恰恰是这个关于永生的课题,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也拉响了人类全体毁灭的倒计时。”
黎远闭上了眼睛,人类的全体历史被定格在了黄金纪元年,那是新人类达到顶峰的时代,也是人类自诞生在这茫茫宇宙之后从所未有的强盛。无数飞船和飞舰被派往宇宙的边际,一个个星球被殖民,人类的活动范围从小小的银河系扩张向整个宇宙。与此同时,人类世界的一个个物理难题被迎刃而解,世纪三大猜想被给出了十二种解法,夸克之后人类又发现了十二次比其更小的粒子,就连神话中的永动机都被创造了出来,被广泛运用于各个星际航程。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达克斯博士提出了“永生论”。
达克斯的“永生论”十分有趣,因为他本身并不是生物学领域的专家,而他对于永生的理解,也不是传统生物学中提出无限降低新陈代谢又或是移植大脑和记忆那么简单。而达克斯对于永生的理解,提出的是,在有限的低纬度空间之中,创造一个无法被因果解释的逻辑循环,因为这个悖论的首尾相接和自相矛盾,以此来破坏宇宙的因果混沌。
就像是那个经典的时空悖论,一个时空旅行者回到过去,在自己的父亲出生之前就杀死了自己的祖父。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他的祖父还没有生下他的父亲就死去了,那么也相当于从来没有生下过他,他又是怎么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祖父的?
而达克斯所要做的,就是同样人为地创造一个悖论,而这个特殊的悖论是经过数十年的精心计算,由无数个千千万万小悖论组成在一起,如同齿轮一般形成一个巨大的精密因果机器。其复杂程度是第一个悖论的数千倍。在达克斯的计算之中,只要这个巨大的悖论创造成功,就足够让宇宙因果无法解释,最终将一个人类的生命永远困于一个死循环之中,以此达到“永生”的目的。
吕烈很谦虚地问道:“那是什么狗屁玩意?”
黎远只好继续降低永生论解释的难度:“如果把整个宇宙比喻成一张考卷,将宇宙因果比喻成批卷老师。那么你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将被因果审判。受伤了就会流血,被杀了就会死,饿了就要吃东西,渴了就像喝水。饿了吃了东西就不会饿死,但是不吃东西就会。凡事都种下什么因,结出什么果。因果律是不可逆转、不可违背、不可抵抗的。凡人只能顺从它,根据自己想要的‘果’,种下相对的‘因’。
“而达克斯所要做的,就是在考卷上写出无法被理解的东西。因果律无法解释达克斯创造的悖论,就像是老师无法判定学生卷子上做的题目的正确与否,因为学生在这张卷子上写下的东西已经超过了老师的理解范围。”
“那又会怎么样?”
“宇宙因果就会被扭曲,像是电脑死机了一般陷入死循环。然后,就像我先前所说的那样,人的生命就会永远被困于一个死循环之中,达克斯的目的就达到了,利用这种方式达到了永生。”
这一次,吕烈问了一个他必然问的问题:“那个达什么的……他,最终成功了么?”
黎远给了一个似是非是的答案:“他几乎成功了。哦,不……应该说,他已经成功了。”
“几乎成功了?那又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别老是回答这些模棱两可的玩意?”吕烈注意到远处太阳下山的速度越来越快,血红的夕阳已经渐渐变成了紫色。他只好加快自己的说话速度,“还有,为什么这个叫做‘达’什么的老流浪设计的永生实验,会差点将你们新人类全部灭亡?难道是这个宇宙因果无法解释他创造出来的因果律,所以一怒之下,整个宇宙全部死机坏掉了?”
黎远只好很耐心地为他解释一些基本常识:“达克斯设计的悖论,纵使在人类眼中复杂无比,是人类智慧的极限了,但是对于整个宇宙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宇宙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而灭亡。”
“那又是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因为,”黎远道,“达克斯悖论中的某一环,是要求将自己之前某个时空段的同类全部毁灭掉。”
为得一人永生,而杀死亿亿万人。
“达克斯悖论一经发布之后,在整个新人类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我们的世界很快将达克斯悖论视为了禁忌的科学理论。达克斯被送上了死刑台,他的所有手稿和笔记被全部销毁,他的家人和学生被送入了监狱的最深处,人们是如此恐惧这个疯子般的科学家,以至于他的名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新人类的禁忌。
“但是这一切都丝毫没能阻止达克斯悖论的流传下来。
“在离我们不是很久远的未来,也就是对于我们新人类来说的未来人,我们看到,在未来,有人利用达克斯的方法达到了永生。
“也就是说,我们这一时空的人马上就要被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