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烈本性多疑,此刻他静下心来,越是回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种种细枝末节,越是觉得种种不合逻辑、荒谬绝伦之处,显现出来组成在了一起,虚幻的仿佛不像是真实的事件。
难道……从头到尾,从自己向是那巨树顶端的时空机器许下愿望的那一刻,自己就被拖入了一个全然虚假的幻觉之中么?
七年之梦,自己从家中醒过来,一开始就是假的……
他以为自己醒了过来,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却是坠入了一个真正的梦境之中。
吕烈越想越是冷汗淋漓,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是关于眼前一切反倒是一个梦境,他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可,现在的问题是,又如何脱离这梦境?
反手扇自己十七八掌,活生生将自己打醒?这是断然不可能的。在铁匠铺的时候,苏文用石片剜开自己的手腕尚能感受到痛苦,一个梦境中虚幻出来的人物都能对自己造成真实的痛觉,自己又怎么可能被活活痛醒?
选择立刻自杀,死亡的同时也意味着从梦中解脱?
这更加万万不可能。就算七成把握怀疑这眼前一切皆是虚空,可是还剩下两成呢?若是好死不活,偏偏这两成真的成真了。自己在巨树世界这么可怖的环境中都生存了下来,就这般傻乎乎、莫名其妙死在了这里,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千古笑谈?
就算这一切真的只是南柯一梦,吕烈也是绝对不可能选择自杀。从来没有证据证明,一个人死亡之后梦境就真的消除了。说不定,在梦中死了自己在现实中也就真的死了呢。自己在这个世界活着,虽然遇到无数奇诡莫测的事情,但是至少他的人身安全是受到保证的。还没有到,要用这种极端诀烈的方式测试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的程度。
他再次陷入了一个两难的选择境地。
在吕烈被反锁在牛棚的这几天,父母倒是按时给他供应饭菜。母亲送完饭之后,也经常坐在牛棚外面,和他聊聊天,说说小时候的趣事,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事实上,将自己的儿子锁入牛棚之中,也并非是这对夫妇的意思,而是吕烈自己主动要求的。这一个月来接踵而至发生的事情委实太多、太诡、太奇了。吕烈需要一个人,一个地方,强迫自己静一静心。若是再不静心,恐怕再确认这是否是一场大梦之前,他就要疯了。
可是这就算是梦境,也是一个完美无缺,和现实世界截然相同的梦境。吕烈在牛棚中足足呆了十一天,也一个人思考了十一天。但是他找不出,这个世界和真正世界有一丝不同的地方,也想不出,如果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可若说这是现实世界的话,又如何解释死人复活、活人失踪、半夜开店、血佛供奉等,一系列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世界的事情?
这是一道无解的证明题。
若是放任吕烈这般独自沉思下去,恐怕,就算他想到世界毁灭,现实世界和梦境一起消亡,他都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幸好,事情在吕烈于牛棚中独处的第十二天深夜,出现了转机。
一个人,在万物熟睡的深夜,悄无声息爬进了牛棚,站在了大字扒开、躺在草堆上呼呼大睡的吕烈面前。
黎远。
他依旧背着那一筐五颜六色、大的出奇的果实。低下头,看着吕烈的眼神,无喜也无悲,就像是看着一摊会打呼噜、会说梦话、会无意识翻滚的肉一般。
黎远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吕烈。时间过去了很久,直到他几乎变成了一具永恒的石雕,和整个夜色融为了一体。他才用脚轻轻踢了踢睡得烂熟的吕烈:“吕兄,醒一醒,起床了。”
吕烈还在梦中啃着大鸡腿呢,忽地觉得脸上有一丝瘙痒。他下意识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脸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迷迷糊糊,只见一个身材样貌形似黎远的在自己面前。吕烈此刻仍然处于半梦半醒之后,流着哈喇子含糊道:“嗯?……黎远……你来找我,又是干什么?……我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等……等一下,黎远?真的是你?……奇了怪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烈忽地凭空打了一个激灵,等他再次反应过来时,他迷迷糊糊的双目清灵了许多。惊讶的吕烈困意全无,索性从草堆中站了起来,睁开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黎远,真的是你?”
黎远依旧处之泰然地看着他:“吕兄,已经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半个月前才刚见过。”吕烈轻轻给黎远的胸口捶了一拳。无论是在巨树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黎远总给与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在吕烈眼中,黎远从一开始,仿佛就洞察了许多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他的心隐隐作热。吕烈有预感,黎远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他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叫醒自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黎远露出两排白齿,微微一笑:“是啊。对于你来说,我们的确是半个月前刚见过面。”
他看上去气定神闲,索性蹲了下来,双目扫荡了一遍这阴暗的牛棚:“这些天你就住在这里?看上去,这最近几天,你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呵。”吕烈冷笑了一声,“别提了。黎远。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自从你上次在铁匠铺给了我提示之后,我就一直在咀嚼你留下的那句话的意思……我想,你一定掌握这个世上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奥秘吧。”
“哦?”黎远挑了挑眉毛,“我有对你说过什么么。”
“这是一个梦境,对吧。”事到如今,吕烈也不着急了,斜靠在墙壁上懒洋洋地看着黎远,“如果我没有推测错的话,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除了你之外,皆是我的幻觉。”
面对着吕烈审问的目光,黎远不置可否,蹲在地上捡起一根稻草,把玩了一番,才微笑回应道:“为什么不去写?”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