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吕烈意味盎然了之后,第一个视界自动破碎了开来,散成了一片晶莹的碎屑。
紧接着,第二个视界飞到了吕烈面前。
一个幽深的山洞中,黎远横躺在地上,不住地闷声喘息,仿佛全身上下都受了很重的伤。在他的对面,一个火架被支起,烈焰在干木中吱吱烧的直响。
洞穴的另一端,一个老头随手捡起了一个木柴,丢进了火焰中。那个老头转过了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印迹,却也将智慧的光芒刻进了他的眼睛。
老头听到了黎远的呻吟,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但是很快,老头又转回了头,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一堆破纸之上。
一个住在迷神城下谷底的老头?
那些纸头也和老头一样,明显经过了漫长岁月的考验,都泛黄都有些发黑了。无论老头的手指在触碰它们时有多温柔,一个不小心,也将某些纸头点成了碎片。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吕烈看不懂的公式,吕烈调整了一下千界之眼的视野,换了一个方向看过去。那老头面前的纸上还画着各种重叠的图形,有圆心、椭圆形、正方形、三角形,还有一条条虚实不一的线条。
每张纸头的右侧,都方方正正写着两个字。而这两个字吕烈正好认识,“雀阴”。
老头将一根长树枝当做笔,将大地当做纸,直接用树枝在地上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号和文字。
“喂,老头!”
视界之外,黎远又是虚弱、又是暴躁的声音传来。
吕烈连忙又调整视界,将视线转向了黎远的方向。
黎远用手支撑着大地,努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失败之后,只好无奈地斜靠在山洞上,向老头叫道:“既然你说,你想要离开这里,很久以前就可以离开了。为什么你还要在这里呆了几百年?
“你的树下就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等着你回去么?”
老头忙着用手抠掉地上错误的公式,用树枝哗哗又补上了正确,甚至连回头看黎远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又忙了良久,才头也不回地说道:“为了科学。”
“为了……科学?”
黎远一脸懵逼。
“真是个愚蠢的小家伙。怪不得过个桥都能掉下来。”老头的语气,充满了深深的不屑和鄙夷,“当我在陆地上的时候,要应酬没完没了的宴会和人际交往,应付巨树神教那些只懂得权术的上层和妄求着永生不死的信徒,还有发愁每个月的俸禄够不够维系我一个大家族的生活……而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没日没夜地计算,研究,不需要吃饭,睡觉。没有人任何人会来打扰我,也没人会在我工作时间像个讨厌的熊孩子般喋喋不休。”
当然,这个老头最后一句,明显暗嘲黎远。
吕烈笑了:有点意思,没想到黎远从吊桥跌入之后,竟然误打误撞,被一个住在谷底的“老科学家”给救了。
黎远想了想。很显然,他在被老头嘲讽之后,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悔改之心。很快,他又不知羞耻地恬噪起来:“你的话初一听,是很有道理,但是却独独蒙哄不了我聪明绝顶一世无双的黎远大人!你说你在这里可以静心研究你的学术。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在这里解出了天下第一难题,那又如何?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你将带着你的成就,永远孤独地呆在这里,永远地做着你的无用功。”
老科学家停下了手头的活,回过头,用可以杀得死人的冰冷目光冷冷看了黎远一眼。
黎远以为自己的话激怒了对方。他害怕地向后缩了缩,强行嘴硬道:“怎么……难道你说不过我,要打人吗?别忘了,你是一个科学家!科学家要有风度。”
可是老科学家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画着自己的公式图。
“谁说我在这里的研究是在无用功?”
老科学家顺手给他新画的一个圆圈标上了记号,“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尧和他五百年前留下来的野望。”
尧!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吕烈的瞳孔还是缩成了两点。
这个老家伙,明明已经消失五百多年。可是他的所作所为,他在巨树之上留下的东西,仍然在深远地影响着吕烈这一代人。甚至,没有人能够确认,他是否已经死了,是否还躲在巨树世界的某一处,阴测测地觊觎着所有爬树者。
在这里,在这个老头的嘴中又听到了“尧”这个字,怎么能不让吕烈激动?他已经等着从老头的嘴里听出什么关于尧的新的线索来了。
“尧?”回到视界之中,黎远歪了歪头,显得十分好奇,“我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他可是一个伟大的秘术师,好像是什么……巨树神教的高层对吧。还组织了第二次远征,最终连同他的最后一百个信徒,在巨树内部留下了一座巨大的城市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老头笑了笑:“小屁孩。虽然我是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这么多情报的。但是你能知道这么多,说明你在上树之前没有少做功课。
“不过,有一点,你还是说错了。
“尧根本就没有消失。恰恰相反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比我们每一个人都好。”
黎远不服气了:“老爷爷,吹牛皮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你都呆在这个山洞中这么久不出去了,闲着无聊自己编一点故事出来可是情有可原。不过,告诉我尧消失的,正是当年远征军中的一员,他说的话可比你自个儿在这里瞎琢磨出来的,可靠多了。”
毕竟,一个是当年的亲身经历者三头,一个是在这座山洞中闭门造车的老头。该相信谁,黎远毫不犹豫。
“哦?原来当年的远征军还有人活了下来?”老头笑了笑,“我还以为,当年就我一个人躲在这里,躲过了一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