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往回拉。
易小泥鳅从虢大犬的怀里挣脱出来,他一捞不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奶狗夺路狂奔,头也不回地跑了。虢首封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声音就没了。他意兴阑珊地靠坐在床头,视线落在被封印的双腿上——有知觉,但是不能动。
广覆这次是下足了血本——拖住了他,就拖住了易云嫦。
就象易云嫦知道有人暗中打他的主意,就戾气横生一样,虢首封一想到广覆磨砺易云嫦的手段,就气得想杀人。他收敛灵识,思索着光想不干的破局模式,至少,如果非要把整个幻境副本完完全全地走完,他要试着清除掉几个肉眼可见的路障。
广覆不屑的笑意从识海里传过来。
——你也算是我的亲传弟子了,还是不知道师父有多大本事吗?
广覆的意思清清楚楚地传递过来。
——才刚入门多久啊,小子?四个小时……半天?就这么一点点的时间里,你能偷学到多少皮毛?那点皮毛又算什么呢?竟敢拿来和师父对抗?说起来,我还没和你算帐。
“算什么帐?”
广覆的笑意与识海发生共振。
——毒针符。
虢首封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你这现学现卖的功夫,给我差不多就适可而止啊。毒针符虽然是小法术,可是你初上手就拿去画在易狗道友手上,你就不怕她用得不恰当反而误伤了自己吗?
“怎么可能?”这回轮到虢首封不屑轻哼了。本质上他和广覆可真是一脉单传的祖宗子孙,温柔谦和的形貌都盖不住骨子里的自狂自傲。他们都符合那种看似白莲花,一切心都黑的设定,多少人看着那副温和有礼的外貌,结果毁在心狠手辣的套招里。用食人花来形容他们是再贴切不过了。
虢首封虽然是修道入门的初学者,却对自己的手法很有把握。他说:“我在符里加了安全设定,只有拍过去的时候才会激射出毒针。”
——山里蚊子多。
虢首封:“?”
——你想想她被蚊子叮一口脖子,然后给自己一巴掌的情况?
虢首封:“……”谢谢你了广覆,他还真想像了一下那幕场景:被蚊子叮,抬手拍巴掌,毒针入体,麻醉,身体发软,跪……嗯,这一局是你赢。
广覆继续。
——我刚教会你用毒针符,你转手画在她的掌心。还十枚。你就不怕她用过来噎死自己?
“不怕!”别看她老是被小奶狗小奶狗的叫唤,聪明着呢!
——好吧。她用那十枚毒针符能大杀四方吗?
虢首封正想:有何不可?
——这破烂地方连一个小小醒族都恨不能供到香案上奉作神明,你就没想过她单独展现出凡人以外的能力会给她带来什么灾难?
——你就不怕她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虢首封冷笑。“那龙鑫如何解释?”
广覆哧的一笑。
——正是因为有了龙鑫,这破烂地方才暗藏杀机啊。你想想他如何对付的欧菲?
虢首封刚开始没想通,忽尔一怔,脸色变了。
这时,广覆话音一转。明明是个男人,传来的声音里若有似无蕴藏着魅惑的气息。
——你何不放任她随此幻境一起,直到最后落幕?我保证她在此期间虽有艰险却能九死一生,毫发无伤。
虢首封不假思索地传递一个意念:结局呢?
广覆不吭声。不知他是真没接收到,还是假装没接收到。
如果广覆站在眼前,虢首封大概会赐他一眼不屑的目光。
“我不信任你。”虢首封这么说。
共用一个识海,用灵府彼此束缚对方的两个人,好象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做着不同的梦但被绑睡在同一张床上。两个人竭尽全力隐瞒自己真正的心思,识海茫茫全是灵识,不可避免地会感应到对方真正意图。哪怕只是些许朦胧的、飘忽的念头,稍加留意便逃不过捕捉。于是虢首封和广覆两人——
一个:哼!
一个:呵呵。
——如果真想中途脱离这个幻境,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虢首封兴趣缺缺。
——就是你晋阶成天魔。
虢首封又冷笑:“我拒绝。”
广覆在灵府内两手一摊。
——我真心想助你们一臂之力,偏你不领情。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找点事给你做啦。
广覆果断中断了这次联系。
虚掩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门扉“吱——呀”一响,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醒目又鬼祟。
虢首封抬眼看:呵,何月玲?
他冷声问:“你没去河边洗衣?”
胖妞一边踮脚钻进房,一边嘻嘻地笑:“哑巴和闽清荷去啦,我就留在家里看护阿娘啦。”
虢首封眼光微冷。
何月玲还从没在他脸上看见过其他脸色,他表情再冷,也能让她迷恋得挪不开眼珠子。她是真的很想上手摸摸他的脸,只是经历了昨天那一通喘不上气,差点死在石榴裤下的操作,她到底长了些记性,不敢离虢首封太近。何月玲双颊嫣红嫣红的,两眼水光氤氲地望着虢首封。
“虢哥哥——”
“别叫我哥哥。”
何月玲不知死活地谄笑:“那就‘我男人’、‘老公’?”
虢首封:“谁给你的胆子?”
何月玲差一点就把从前设下圈套、卖了阿娘换来龙鑫首肯的事和盘托出。其实她不说,易云嫦也根据自己听到的、看到的,**不离十地复述给虢首封了。
虢首封只想把何月玲除之而后快。
何月玲却还对冷脸小帅哥痴迷不已。不仅痴迷,早上那一幕天鹅伴侣交颈相知的情景,血淋淋地撕裂她的心,伤口流出脓汁。何月玲忍不住吃味:“老公,哑巴有什么好?她身上又没肉,都不够你摸。你看我……”她恐怕真有脱衣的毛病,当下就悉悉索索地解开扣子,露出底里水红色的肚兜。
虢首封并不顾忌什么男女大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条癞皮狗。
何月玲光着两条膀子,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不出声就是无声的邀请,忍不住上前,情动意动地呢喃:“我不会比她差,只会比她更好。老公你看看我,多看一眼,一定就会发现我……”
门口“哐”的被人大力推开。门板撞在后面的墙上又反弹回来一些。
吓得何月玲当场跳起。
何正济提着铁锄头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