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翎骨子里,隐有一股傲气,自然不肯求饶,此时又想脱身,便说出一番道理:
“这罪魁祸首,便是天师道,勾结本门叛徒,毁我蜀山山门,妄想灭吾道统,此仇便已结下。
本派流落江南,承蒙江湖朋友照拂,留得片瓦立锥,闻知天师道横行,又与官府勾结,欺压武林同道。
无论私仇、公愤,蜀山派均义不容辞,便联络七大门派,共伐不义,孰料误中奸计,以致功败垂成。
此番又逢琅琊王,协同射日山庄,召集武林同道,共商讨伐天师道,蜀山派这才赶去。
却不曾想,这苑城大会,竟推选武林盟主,本派阻止天师道,误打误撞,才夺得此位。
若大将军觉得,赵某此言有虚,尽管去查实。
若要动手,在下自当奉陪到底。”
这一通慷慨陈词,只提武林恩怨,不谈军国大业,倒让人觉得,在蜀山派人眼中,只有与天师道之争。
此番言辞,不卑不亢,却云山雾绕,只字未提探营一事。
不过依然很奏效,转移众人注意,都集中到门派之争,反倒弱化此行目的。
石勒饶有兴趣,上下打量一番,不由得点点头,问道:
“本帅求贤若渴,像赵公子这般,有胆有识之人,最为欣赏看重,可曾愿意留下?
若蜀山一派,愿归顺帐下,这中原之地,所有名山大川,任由挑选作山门,如何。”
众人尽皆惊讶,这位大将军,并非一两句豪言壮语,便能蒙混过去,却对此子青睐有加。
况且未试身手如何,便如此看中,众皆感慨不已,甚至有人以为,纯属结好大国师,并非看重他本人。
没想到赵翎,不但不承这份情,反而说道:
“谢大将军美意,在下只想与亲人,平安快活度日,对征战、杀戮毫无兴趣。
只需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比之拥有权势、富贵,更令人满足。”
洪骨虎及崔航、皇甫栋等,尽皆担心、佩服,敢在这位面前,说如此话的人,得有多少胆量。
就算一众臣属,都对他另眼想看,毕竟石勒之名,人尽皆知,那可是杀人无数。
若不顺他意,只需一声令下,当场便死无全尸。
此子不但不惧,反倒云淡风轻,这份胆量和豪气,非常人能及。
石勒看着他,呵呵笑道:
“不错,不错,这愿望真实,就像咱小时候,以为有一口饱饭吃,就是天大的幸事。
等到长大一点,心想不再为奴,便是天大的幸事。
再到后来,有了兵,有了权,更有了金银珠宝,那念头,就一天比一天大。
终不及赵公子这个,与家人和美度日,其乐融融的心愿。
不过生在此乱世,司马氏自相残杀,连累天下百姓,生不如死,尤其咱一族,难道天生就该为奴?
若不起兵反抗,等待咱的,还不就一个死字,又何尝敢有,赵公子这份心境。”
他有感而发,竟将心中积怨倾吐,胸中不免畅快。
平日里带兵作战,却未能明白本心,今日听赵翎诉说,倒引出潜于心底的想法,不吐不快。
此时心里舒坦,环视众臣属,微微点头道:
“赵公子有此想法,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与之相同?
司马氏气数已尽,诸位助本帅,早日荡平天下,吾族人,还有天下百姓,才能免这遭战乱之苦。”
众文臣武将,纷纷站起身,齐声答道:
“愿助主公,荡平司马氏,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石勒借机鼓舞,心里甚是高兴,却听得一人,不紧不慢说道:
“大将军,此二人口中所说,司马睿已有提防,这次前往的人手,只有本教接引使、提留使,恐怕难有成效。
不如由本教主,与大国师一道,亲率本派高手,一同携手前往,方保万无一失。”
赵翎见那人,容貌瘦削,形体单薄,但双目精光四溢,顾盼生威,定是武功高手。
又听其自称教主,心中不由一凌,暗自猜测此人,难道是拜火教的教主?
果然听石勒说道:
“有韩教主出马,此事定然成功,那就有劳大驾!”
那人一挥手,立即有数人上前,冲石勒躬身一拜,跟随其后,鱼贯走出大帐。
崔航、皇甫栋等人见状,不知赵翎二人,是否一道前往,又不便多问,只得叹口气,匆匆跟随出去。
洪骨虎也起身,向石勒恳请道:
“大将军,赵老弟与洪某相交莫逆,还请让其,跟随一道前往。”
石勒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既然大国师出面,本帅安敢不答应,那就请吧。”
洪骨虎大喜,随即躬身谢过,拉住赵翎,招呼杜娉一道出营,前往自己住处。
石勒看着三人背影,消失在视野,沉思片刻说道:
“诸公,如今寿春方向,不断接到斥候回报,司马睿调集兵马,不断向寿春增兵,看来是想决一死战。
吾军驻扎此地,已有数月,不想连降大雨,营中积水甚深,将士多有病亡,如今损失过半。
营中又粮草不济,将士士气低迷,大雨后道路泥泞,不利北军作战,各位有何高见?”
左首一人站起身,躬身答道:
“大将军,如今两军对峙,形势极为不利,又不能寄希望于拜火教,这群江湖草莽手中,而需另谋良策。
不如,给司马睿修书一封,就说大将军愿意归降,愿作为先锋,扫平河北之地。
等其放松警惕,撤回寿春兵马,再另做打算。”
右侧有一将,大咧咧叫道:
“这该死的贼老天,将俺大营都淹大半,不如先撤到高处,躲躲水如何。”
石勒哈哈大笑,不置可否道:
“夔将军,怎么,这样就胆怯啦?”
……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杜娉轻声说道:
“大哥,这一别数十日,难道一直在此地?”
洪骨虎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
“可不是,自从江陵一别,咱就一路寻到此处,这雨就没停过,整日呆在营里。
直到前几日,雨过天晴,拜火教便提议刺杀,这才遣人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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