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翎只觉浑身一热,真气不自主逆行流转。
任脉中真气,注入十二经脉,如雪山之融水,流于江河之中,涌向四肢百骸。
许多干涸经脉,经此灌溉,如久旱逢甘露,无不滋润充盈。
夕日尽聚于任脉,其势危如累卵;如今反哺回流,似堤坝泻洪,解一时之厄。
是以此时此地,周身舒坦无比,越发神采奕奕。
想起陈天遥所言,若运真气,有爆体之厄,心里未免紧张。
可这逆转之势,全然不为意志所动,随那老僧真言佛偈,越发汹涌难控。
赵翎见无法掌控,索性放任自流。
依照小蝶所传法门,五心朝天盘坐,就在这酒楼上,阵阵佛经诵读声中,调息引气,做大周天运转。
谁也没想到,他一个文弱书生,竟在这等环境,旁若无人修炼。
除去这波僧人,众人使尽浑身解数,拼尽全力抵御。
相继又有人晕倒,其中便有谢天逍、张勇,以及西域商贾。
薛义连同两位道长,头顶热气升腾,盘膝打坐,全力与之抗衡。
那老者已然放弃守势,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伏羲琴。
十指拨弄,一曲风入松,欲与老僧相抗衡,在滔滔诵读声中,隐隐传出松林涛声。
赵翎略懂音律,此时耳中佛语琴声,虽有互相攻伐,但相得益彰,反使得头脑清明。
心态逐渐平和,忘却爆体恐慌,心无旁骛,一门心思沉浸其中。
一股真气,从前后行至小腹,与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相合。
从会阴向后,循行于脊背正中,上至风府穴,入于脑,上头顶、下额,沿前额正中,至鼻柱下方上齿。
沿途二十八处穴位,皆有松动之意。
孰料,场间形势变换,那老者终究不敌,一腔热血喷出,洒在伏羲琴上。
“施主执念太重,又何苦来哉。”
老僧面色淡然,冲老者微微欠身,又说道:
“老衲率众弟子,从西域远道而来,途经此地盘桓数日,施主何故听信他人之言,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他口音,不似中原人士,却说得一口流利汉话。
老者单手抚胸,强提真气喝道:
“佛图澄,你几日前,明明从洛阳过来,此时却打诳语,莫非欺我等不明。”
佛图澄淡淡一笑,解释道:
“老衲确实从洛阳过来,不曾欺瞒各位,到此仅为盘桓数日,并无久居之意。”
“那你为何,四处妖言惑众。”
这话从梯口传来,一名身着道袍之人,带领一群人走上楼。
见到满地倒俯的众人,眉头不由一皱,喝问道:
“今日还敢在此撒野,视我道门如无物?”
旁边一僧站出来,大声道:
“师尊到此不过数日,并未开法会传道。这些人处心积虑,又对师尊不敬,小以惩戒,并未伤及性命。”
佛图澄一抬手,制止他继续讲述,双手合什道:
“佛云:‘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
今长安有难,老衲禀明南阳王,示警城内百姓,以图拯救一方生灵,如此而已。”
道人面露讥讽,颇为不屑。
转身对一老一少、薛义三人作了一揖,大义凛然道:
“一派胡言。长安城高墙厚,又有潼关天险,就算匈奴人杀来,又何惧之有。
杨某身为天师道祭酒,岂容这旁门左道,在此地蛊惑人心。
故在下遍邀同道,共除此等恶贼。”
老者一抱拳,答道:“茅山上清宗萧伯离,带徒儿董毅,见过杨祭酒。”
两名道士拱手道:“净明宗许延、杜预见过各位。”
薛义则以晚辈礼,参见一干道门前辈。
唯独没人注意赵翎。
他随谢天逍上楼,却并非蜀山弟子,现在谢某仍在昏睡,自然不会有谁关注。
有这些同道壮胆,杨祭酒满心欢喜,扭头冲佛图澄道:
“那番僧听好,我等道门中人,决不许有人在此地造谣生事。
识相的,就早早离开,道爷还能放你等一条生路。
若是一意孤行,那就别怪翻脸无情!”
佛图澄面露不忍,口念佛言,叹道:
“中原陆沉,永嘉之灾,杨祭酒若是不信,不需数日,便有噩耗传来。
长安城防御松懈,若不加紧备战,恐遭兵祸侵害。
老衲从洛阳赶来,便是为此地百姓安危,还望各位明鉴。”
先前几人面面相觑,这番僧内功极高,刚才出手留有分寸,若有恶意,断不至此。
怎奈杨祭酒不信,执意道:“此事我等自会查明,容不得你在此胡说。”
“这位大师所言不虚,我刚从洛阳出来没几日,当时情形已危在旦夕,时至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
说话的,正是赵翎。
他刚好运气一周天,浑身精力充沛,吐纳完毕,正好听见双方争执,忍不住仗义执言。
“你是何人,道爷在此说话,岂能任人随意打断,”
杨祭酒听他作证,心中甚为不满,故意责难的说道。
“这位公子,随蜀山弟子一同前来,定与蜀山派有些渊源。”
薛义连忙出言相劝,试图替他解围。
杨祭酒一声冷笑,说道:“蜀山派,要是以往还让他们三分,如今他派内纷争,恐怕很快不复存在。”
几人目露不信,心道这么个江湖大派,怎会突然消失。
杨祭酒见他们不信,也不多做解释,转头冲赵翎道:
“若非蜀山弟子,早早离开此处,此事与你无关,不要惹祸上身。”
言辞中,隐含威胁之意。
“且慢,我观这位公子,身体有恙,是否能随老衲一行,替你调理一二。”
佛图澄突然言道,似乎瞧出他病因。
赵翎心中一凌,刚才那一通诵读,不仅无爆体之灾,反倒神清气爽,还能练习功法。
难道这老僧,真能替自己治病?
他不禁有些犹豫,看看谢天逍尚未醒转,姑且在此等待,也是好的。
“多谢大师。”
也不管另一方,脸色多难看,返回谢天逍身边坐下。
杨祭酒更加气愤,一挥手,楼下上来一群人,一个个手持钢刀。
“既然话都说这份上,还不肯离开,和尚,不如拿出些本事,看看本道爷能否答应。”
其他几人知道厉害,不过仍想看看,还有厉害本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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