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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天子姓朱不姓云
初步鉴别完毕,刘宗敏就带着妇人走了,一群关中老贼寇却围着沐天涛问东问西。
准确的说,蓝田也是一个大贼窝。
沐天涛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沾染上了很多的匪气,不论是跟这些老贼寇们谈论江湖掌故,还是谈论陕北风土人情,都难不住沐天涛。
只不过,他说的东西大多是听来的传闻,有些颇为不实,这恰恰证明他没有长时间的在蓝田关中生活过,只是跟一群出外讨生活的关中刀客在一起生活过。
蒙骗这群人,对于沐天涛来说几乎没有什么难度。
因为,更难的是在玉山书院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关中人。
所以,半个时辰之后,沐天涛就跟这群思念关中的汉子们一起端着大盆蹲着吃面了。
很快,他就知道魏德藻被关在一间狭小的黑漆漆的屋子里,将军还没有开始对他拷饷。
现在有曹公宝藏这个说法之后就可以了。
沐天涛很想去看看,却被这些善良的关中前辈们给喝止了。
于是,他在隔壁就听到了魏德藻惨烈的吼叫声。
也听到了魏德藻要把女儿献给刘宗敏当小妾的哀告声。
第二天,沐天涛就看到一个**着身子如同破烂的布娃娃一般的女子被那些大汉们给丢了出去――听说,大将军享用过后就分给了那些上了年纪的亲卫……
魏德藻也死了,沐天涛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变形了,这是夹板夹脑袋留下的后遗症,他很英勇,硬抗了六天六夜才被夹板将脑浆夹出来死掉的。
至于钱在那里,他一个字都没说,包括沐天涛知道的曹公宝藏!
据说,魏德藻在临死前曾经说过:“早知会有今日之苦,不如在京城与李弘基死战!”
堂堂首辅家里居然没有钱,刘宗敏是不相信的……
所以,就抓来了魏德藻的儿子魏长缨。
魏长缨曰:“我家里确实没有银子了,如果我父亲活着,还可以向门生故旧借银,现在他死了,哪里去找银子”
或许是看到了魏德藻的英勇,刘宗敏的侍卫们就绝了继续拷问魏长缨的心思,一刀砍下了魏长缨的脑袋,然后就带着一大群兵卒,去魏德藻家中狂欢三日。
这是标准的强盗行径,沐天涛对这一套非常的熟悉。
如果一个人把钱看的比命重要,对于强盗来说,只有杀他这一条路好走了,这就是强盗的逻辑。
沐天涛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关中人――因为他会写名字,也会一点算术,所以,他就被打发去了银库,清点那些拷掠来的银子。
沐天涛才进到银库,就凶恶的扑进金银堆里去了,亡命的往口袋里装金子,银子。
随他一起来的关中大汉们一个个哈哈大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痴迷在金银堆里的沐天涛抓出来,从他身上搜出所有的银锭,丢回银库。
为了教育沐天涛,还特意带他看了竖立在银库外边的十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是没有人皮的。
当初那个被沐天涛擒拿住的老侍卫指着其中一具没皮的尸体对他道:“这是张老三,偷拿了一锭金子,将军让他拿出来,就饶了他,他辩称没有,被搜出来之后剥皮了。
小子,没入库的银子随便你去抢,可是,入了库的银子,谁动谁死,这是将军的军令。”
这些没皮的尸体终于把沐天涛从对金银的痴迷中拖拽回来了。
还哀告这个相熟的侍卫,每天等他下差的时候,记得搜一搜他的身,免得自己鬼迷心窍拿了金银,最后被将军拿去剥皮。
沐天涛的工作就是称量银子。
有时候还是会愣神……主要是金银实在是太多了……
当初自己拷掠勋贵们的时候,已经察觉京城这座城池很富裕,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富裕到这个地步――七千万两!
倘若大明还有七千万两白银,就不可能这么快亡国。
倘若大明还有七千万两白银,皇帝就不会崩于寿宁宫。
财物记录上说的很清楚,其中王侯勋贵之家贡献了十之三四,文武百官以及大商贾贡献了十之三四,剩余的都是宦官们贡献的。
对于大明亡国,沐天涛是不怎么在乎的,毕竟,在玉山读书的时候,无数的先生们早就把大明研究的透透的,他们注定就要灭亡。
有这七千万两银子,只不过是能多苟延残喘片刻罢了。
顾炎武先生曾经在课堂上道: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谓之亡天下!
崇祯皇帝以及他的臣子们所干的事情不过是亡国而已。
就目前李弘基派遣刘宗敏,李过,李牟所干的拷饷事宜,就是――率兽食人,亡天下。
一个读过书的人,且学会正常思考的人,很快就能从事态的发展中看清楚这些事情对将来的影响。
所以,沐天涛仅仅通过李弘基,牛金星,刘宗敏这这人正在干的事情中就能看的出来,李弘基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气吞天下的雄心壮志。
云昭是不一样的。
在蓝田,有人害怕獬豸,有人害怕韩陵山,有人害怕钱少少,有人害怕云杨,就是没有人害怕云昭!
哪怕是犯罪的人,也把云昭当做自己最后的救星,希望能通过忏悔,赎罪等行为获得云昭的赦免。
有些人真的获得了赦免……然而,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死了。
不管是活下来的,还是被处死的人都不埋怨云昭,他们觉得那个男人已经尽力了,毕竟,每赦免一次人犯,云昭都会被指责许久。
云昭是一个无害的人,这是蓝田,乃至关中所有人下的一个定论。
同时,云昭又是所有人的保护者,这也是关中人的一个共识。
只要云昭每天还悠哉,悠哉的在玉山城里闲逛,与人闲聊,关中人就觉得天下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哪怕李弘基攻破京城,张秉忠逃进了大山,在关中人的眼中,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很多银号的人每天就待在玉山城里等着看云昭出门呢,只要看见云昭还在,银号明日的银元与银子铜钱的汇率就能继续保持平稳。
如今的关中,可谓空虚到了极点。
凤凰山军营里面只有一些新兵在接受训练,关中所有的城市里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就是捕快跟税吏。
城头负责守卫的人是周边乡村里的团练。
不过,即便是这样,整个关中依旧风平浪静,百姓们已经学会了如何自己管理自己。
市场里的税吏依旧闭着眼睛在一张大伞下的椅子上打盹,只有铜钱掉进竹篓的时候,他的耳朵才会动弹一下,只要银钱稍有差池,他的眼睛就会立刻睁开,虎视眈眈的盯着缴纳零时税款的家伙。
看到这一幕的左懋第心头一片冰凉。
他是县令出身,曾经执掌韩城一县,他又是御史出身,曾经用自己的一双腿跑遍了大江南北。
这样的人看一地是否平安,繁盛,只要看看税吏身边的竹筐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自从他们踏进了河南地界,就受到了蓝田驿站官员的热情招待,不仅仅在吃食,住所,车马方面安排的极为贴心,就连礼遇也是一等一的。
这种待遇让左懋第的副使陈洪范、马绍榆有些受宠若惊。
久经贼寇蹂躏的河南如今正在慢慢地恢复,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开春时分,田野里众多的牛马在农夫的驱赶下正在耕作。
牛马数量之多,为左懋第等人仅见。
他们一行人是从荒凉逐渐走进繁华之地的,而繁华之地的繁华程度似乎没有尽头,当他们发现开封城开始重新修整城池,无数的百姓在河堤上修缮河道颇为感慨的时候,安稳的洛阳已经进入了他们的眼帘。
当他们认为洛阳已经开始活过来的时候,却见到了人群熙熙攘攘的潼关。
潼关之繁盛不亚于刚刚驱逐了白莲教的南京,这是陈洪范的感慨。
左懋第却深深地知晓,潼关不过是关中最偏远的一座关隘,这里的军事意义大于民生意义。
使者大队走进潼关,世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仅仅是景致有所不同,就连人也与关外的人完全不同。
关内的人普遍要比关外人有气势的多。
哪怕是一般的升斗小民,见到他们这支明显是官员的队伍,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谦卑之色来。
左懋第很喜欢跟农夫,商贩们交谈。
他们明明交谈的非常愉快,可是,等农夫商贩们离开之后,左懋第脸上的阴云却浓厚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仲及兄,为何惆怅呢?”
站在长安集市上,左懋第只觉得吸一口气都艰难,然而,喜欢说话的陈洪范却觉有些不以为然,他认为此次觐见云昭,就算没有一个好结果,也能全身而退。
“划江而治不可能了!”
左懋第瞅着一个明显是学童的孩子正在呵斥一个随地吐痰的老农,眼看着学童捧来一捧土将那口浓痰掩盖住,就喟叹出声。
陈洪范犹豫一下道:“蓝田也不错啊,他们依旧在用我大明国号。”
左懋第瞪了一眼陈洪范道:“大明天子姓朱,不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