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和岁扬大王都说不出话了。

　　凡间的传说里，龙性至淫，所以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和牛交时生麒麟，和猪交时生象……龙可以和天地万物关系不清不楚，但是唯独和凡人不行。

　　为什么？还是因为那句话，仙凡有别。

　　天下的龙，总共分为两种。一种是龙王那类，龙子是由龙王和龙母所生，而龙王呢是由老龙王和老龙母所生。世世代代全都为龙，血统纯正，有正儿八经的仙根仙籍。出生时会天降祥瑞，凡间大丰的仙家。

　　另一种，就是蛟蛇妖怪修大道，渡雷劫，飞升而成。蛟蛇飞升后，会由仙童接引。到了灵霄宝殿，接受玉帝钦赐仙碟的，举行正式的仪式，名字记于仙谱，择一仙府居住。

　　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只要是龙，便是仙家。是仙家，就不可以和凡人在感情上有任何的牵扯。仙凡私通，罪责严重。即便位高权重如玉帝之妹三圣母，早些年也因为和凡人私通生下杨二郎而被关押在华山之下。若是其他的小仙，刑罚恐怕更加的严重。

　　我在天上三千多年，未曾听过哪位龙君因为此事儿被罚……如今龙岳说自己是龙和凡人所生的，不属于自曝身份么？

　　如果是真的，那么龙岳这一番“坦白”很可能招来横祸。但如果是假的，把他这些话散播出去的人就可能招来横祸。

　　岁扬大王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是以在龙岳说完之后，岁扬大王的脸色像便秘一般纠结。憋了好半天，他才憋出来一句：“兄弟此话当真？”

　　“本王拿你当亲兄弟。”龙岳把长袍重新扣好，道，“告诉大哥你的话，自然是真的。”

　　岁扬大王更加纠结了。

　　事情说的差不多，龙岳拉起我的手要离开。为了让岁扬大王安心，龙岳很是体贴的道：“大哥此次前来，舟车劳顿。我这藏宝阁里的东西，你喜欢多少就拿多少好了。大哥可以拿我这里当成自己的洞府，想做什么，无需和我商量。”

　　说完，龙岳就带着我离开了。

　　龙岳临走前对岁扬大王说的那番话，让我很是恼火。回到他的寝洞里，我气呼呼的说：“你干嘛要对岁扬大王说那些？你明知道他是个多么贪婪无耻的妖怪！你这么说完，他肯定把你的藏宝阁都搬空了……那你手下的蛟蛇妖怪不都白死了？你对得起他们为你卖命吗？”

　　“我自是知道他多么的贪婪无耻，才对他说了这般的话。”龙岳在床榻上坐下，一脚踩在床边上，“他越是以为本王弱小可欺，越是会忽略本王的实力。只有这样，本王才能一击即中，要了他的鼠命……只有这样，本王的手下才没有白死。”

　　行吧，我不是太理解龙岳是怎么想的。

　　龙岳眼神阴郁的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转头看我：“说起来，本王还没有问你。你不说是去看小六去了吗？怎么跑到藏宝阁里去了？”

　　“啊？”我愣了一下，“难道不是小六跑来找你通风报信的吗？”

　　“当然不是。”龙岳道，“是岁扬手下的老鼠精触碰到了本王设置的警报，是以本王才发现不对劲……小六跟你一起去的藏宝阁吗？”

　　“对啊！”我有点慌了，“小六跑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让岁扬大王的手下抓住了？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呢！这样可怎么办啊！走！我们快点去找他！”

　　我拉起龙岳往外跑，这让龙岳甚是不悦。不过事关小六，他没有推辞，只是不满的抱怨道：“你能不能走慢点？朝歌，你是不是忘了，本王身上也是有伤的啊！”

　　“你做人家大王的，哪能轻易抱怨？”我一本正经的责备道，“生死当前，我们不能怠慢！”

　　我拉着龙岳一路小跑，到了乱石前面。龙岳挤血施法，我们又回到了石阶上。走在路上，龙岳再次问我：“朝歌，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到藏宝阁去？难不成，你也觊觎本王的宝贝吗？”

　　被龙岳说中心事，我甚是心虚。好在暗中他看不见我的表情，我理直气壮的否认道：“听小六说起来的，我比较好奇，所以就想去看看那……我还没问你，你真的是龙生之子吗？”

　　如果龙岳是龙生之子，那么很多事情就说的通了。我以前就奇怪，为何每次提起他的身份，他都会格外的骄傲。如果他是半个仙人之体，那在这些妖怪中，他确实是有骄傲的资本。

　　可是没想到，龙岳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了。黑暗中他话说的有点冷冰冰的，道：“怎么可能呢？本王若真的是龙生之子，又何必留你在身边？有龙王的庇佑，本王不就直接能飞升了？”

　　“但是你不是说，你是龙和凡人所生的吗？你是半个仙人之体吗？”我奇怪，“像是天上的杨二郎郎君，他也是半个仙人之体。三圣母被关押在华山时，他就一直在凡间修行。等到他能渡过天劫后，这才能飞升。所以你……”

　　没等我的话说完，龙岳就冷声打断道：“本王说了不是，那便不是。刚才的那席话，只是本王为了救你想出的借口。你不但不感恩，还对本王的身世刨根问底儿，实属无礼。”

　　“真的是借口么？”我看不见的吧，“那融妖丸的事儿该怎么说？”

　　龙岳没吭声，我继续往下说道：“岁扬大王告诉我，他说你替我吃下的那颗是融妖丸。妖怪吃进去，会融化骨血，碎成残渣……如果你真的只是蛟蛇妖怪的话，为什么你吃了融妖丸却没事儿？”

　　“你到底是想问什么？”龙岳停下来，他冷笑着说，“本王叫你一声朝歌星君，你就真以为是这蛟蛇妖怪洞中的上宾了？是不是本王以礼相待，你便忘了自己是何身份了？”

　　我顿了一下，道：“我没有忘记自己是何身份，我是觉得如果你的身世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是你忘了自己是何身份了吧！”

　　“妖怪吃神仙能不能飞升，这点我们谁都不知道。可是神仙吃神仙什么下场，我们都清楚。”我道，“那是要堕入魔道，万劫不复的。”

　　龙岳不像是个糊涂人，但是他说的话却糊涂至极：“朝歌，如果本王告诉你，本王就是要堕入魔道呢？如果本王告诉你，本王就想万劫不复呢？”

　　呃，那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是道：“你想开点吧！”

　　原本我们聊的问题还挺严肃的，龙岳却突然笑了：“你到底是什么托生的？为何一点女子的柔情蜜意都不懂？不知害羞，也不懂如何安慰人……本王看你，是连男子都不如。”

　　龙岳说的这个问题，我自是知晓的。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我确实是没有。不过说到不会安慰人这点，我并不赞同：“本星君是仙人，本星君的友人也都是仙人。既是仙人，自当有一番觉悟，又何须旁人安慰？”

　　“星君大人说的极是。”龙岳轻笑着讽刺我说道，“是以像星君大人这般豁达的仙人，是连如何有了身孕都不知晓的。”

　　“……”

　　我和龙岳再回到藏宝阁，里面的老鼠精全都走了。厚颜无耻的岁扬大王真的是非常不客气，藏宝阁里面全都被他搬空了，连个茶水杯都不留，只剩满地的老鼠毛。

　　“你怎么和这种妖怪结拜啊？”我无奈的叹气，“而且居然能结拜个几百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龙岳无奈的一摊手：“龙困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啧啧嘴，没再说话。沿着刚才藏身的书架，我们两个仔细的找着小六的气息。

　　老鼠身上的味道太大，小六的味道很难分辨。我和龙岳仔仔细细找了一圈，最终在牌匾后面找到了他……也就是说，小六压根就没离开过藏宝阁。

　　小六脸上是一个明显的脚印，八成是撞到了头，他昏了过去。龙岳低头看了看小六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我的鞋。挑了挑眉，他似乎瞬间明了了。

　　“那什么。”我汗颜一笑，道，“一时情急，没控制好力量……可能踹狠了。”

　　龙岳笑笑没说话，他拉着小六起来。在小六的人中上用力一掐，小六嗷的一声醒过来。

　　估计是还在惦记着昏倒之前的事儿，小六大喊大叫道：“大王！大王！不好了！藏宝阁被岁扬大王洗劫了！卫兵，卫兵全都被杀了！还有丑八怪神仙！丑八怪神仙她……你怎么在这儿？”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小六满眼迷茫的看看我又看看龙岳：“大王，我是怎么了？我怎么睡在了这里？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好孩子，什么事儿都没有。”龙岳摸了摸小六的脑袋，道，“你放心好了，无论有什么事儿，你大王我都会保护你的。”

　　不管龙岳的出身究竟如何，他对手下的小妖怪真的是十分关爱。没有半点大王的样子，宠着护着。动作轻柔的帮着小六把脸上的脚印擦掉，他郑重的说：“大王我说道做到，今日的事情，我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还了。”

　　龙岳这番话，确实非常能燃起斗志。小六听完后，眼睛里都亮着光。可我不得不很不合时宜的提醒一句，说：“二位，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吧？好吗？毕竟小六脑袋上还有伤呢！就这么鲜血淋淋的做战前动员，不妥当吧？”

　　他们两个一大一小，不约而同的白了我一眼。

　　回去的路上，龙岳状似无意的又问了小六：“你为何去藏宝阁？本王记得让你安心养伤，你为何会去那里？还带着朝歌一起去？”

　　“这个……”

　　最开始，我和小六没想到会被发现，是以我们也没事先套好词儿。如今被龙岳问题，小六难免慌张。偷着瞄了我一眼，他没有想到该如何回答。

　　“呵呵，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试着把话接过来，“我去看小六的时候，他……”

　　“本王没有问你。”龙岳的语气轻柔，眼神却很是凌厉，“小六，回答本王的话，为何去藏宝阁？”

　　我有点小人之心，很怕小六把我想看笙的事儿招供出来。可小六很有担当，他全都一个人认了：“大王，是这个丑八怪神仙来看我的时候，我们两个聊的不愉快，就吵了几句嘴。”

　　“哦？”龙岳的眼睛微眯，他的目光审视，“吵嘴吵到藏宝阁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