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啊？”三界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委实忒多，陆压道君说的范围太宽泛，我根本猜不到，“道君又欠了谁的人情么？”
“欠人情？”陆压道君对我翻了个白眼，“你当本君是开当铺的么？到处欠人情？”
这次倒不是陆压道君又欠了谁的人情，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让陆压道君欠人情的也没几个。说到底，还是三界的矛盾由来已久。作为仙界的领袖人物，陆压道君难免牵涉其中。
陆压道君虽仙隐多年，可是余威犹在。尤其是西昆仑一带举足轻重的仙家，像是西王母东王公，还有瑶姬神女等，依旧以陆压道君马首是瞻。三界看上去其乐融融，实际上却暗波涌动。表面上一派和气，背地里王母娘娘她不知道骂成什么样儿了。
王母的行事作风，很是一言难尽。美猴王大闹天宫之前，除了三清之外，她完全不把其他仙家放在眼里。每每提起，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傲慢。美猴王大闹天宫之后，王母自知神界实力不行，又拉拢西王母央求着要和陆压道君联姻，企图把女儿嫁过去，好添些荣光……现在应该是知道嫁女要不成了，她又转了方向，开始诋毁陆压道君。
若是以前，王母即便是想诋毁也做不到。陆压道君万万年不曾露面，王母就算编瞎话都无处下口。可是现在，陆压道君确实是做了不好的事儿。光是把凡间搞成这幅样子，便足以留下把柄让人诟病。王母手下的神官们见此，像是久旱逢甘露，全都兴奋的疯狂了。写了无数的奏本去参陆压道君，准备要治陆压道君的罪。
土地老儿说完，陆压道君笑了：“治本君的罪？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道君大人啊，你还是多加小心吧！”土地老儿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小神偷听到了几句，如今神界的人都……二位大人，你们应该也知道女娲娘娘的衣冠冢坍塌了吧？”
“知道。”我看了陆压道君一眼，说，“怎么了吗？”
大概在一两个月前，我还在蛟蛇妖怪洞中时女娲娘娘的衣冠冢就坍塌了。当时龙岳幸灾乐祸的表示，一旦女娲娘娘复生，那么三界就没有安生的日子。天上的那些神仙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们很清楚，若是女娲娘娘复生，这至尊之位就要让贤了……都在三十二层天上住惯了的神仙，哪个舍得搬走呢？
如此看来，神仙二界的一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光是听土地老儿这么描述，我都能闻到浓浓的火药味儿。看向陆压道君的眼神，难免多了些担忧。陆压道君倒是没太大反应，他只是说：“本君倒是不希望他们如此做。”
“道君也会怕吗？”我问他。
“不会。”他说，“本君不想徒增杀孽。”
“……”我知道他能耐大本领高，可说话如此狂妄，还真是有点欠揍。
土地老儿还有事儿要去忙，他先告辞了。我和陆压道君站在街角处，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我累的有些气喘，找了一块儿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陆压道君让我靠在他的身上，他用手拍了拍我的头。
“道君。”我问他，“你经历过佛祖说的末法时代吧？”
陆压道君点点头：“当然。”
“那你能和我说说吗？”我道，“末法时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看上去天上地下都是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可实际上时间完全不同。别说天上地上的时间不同，就连天上的时间也大有差别。三界中人虽然都是修行者，但关于三时之时限，诸说不一。过去现在未来难以准确划分，这就导致三界的历史看上去相对混乱，彼此之间都很难认同。唯一一个没有争议的时期，便是末法时代。
据说在佛陀入灭后，正法一千年，像法和末法各有五千年。像法时代，佛去世久远，其时道化讹替，虽有教有行而无证果者。而末法时代更加糟糕，众生三毒心炽盛。讹替者登堂入室，以魔法讹替佛道……所谓的末法时代，便是三界征战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我没有经历过末法时代，只是听尹喜说过。当然，尹喜也没有经历过末法时代，他是听他师父太上老君说的。每次提起末法时代的惨烈，太上老君都不免连叹三声，然后感慨如今太平的不易。尹喜再想往下问的时候，老君便转身回炼丹房不再说了。
说起末法时代，陆压道君似是也有些异样。他的神色微动，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法灭尽经》里说的，魔作沙门，坏乱吾道，着俗衣裳，乐好袈裟，五色之服，饮酒噉肉，杀生贪味。无有慈心，更相憎嫉。”我叹了口气，“北魏的寺庙全数被毁，僧侣几乎全都被杀。修行之人也是像宗爱那样，心里只有自己，根本没有慈悲。凡间妖邪尽显，如今又有魔出现……道君，如今是不是又到末法时代了？”
陆压道君轻笑道：“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
“是啊！”想到经书里记载的场面，我心生不忍，“我一个星君都不敢说一定能平安度过末法时代，更别说洛阳城里的凡人……昙曜和拓跋晃，他们尚且能够转世重生。昙曜完成了渡劫的大事儿，他还可以回天上继续做他的金蝉子。但是这些凡人该怎么办呢？”只是阴兵借道就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要是末法时代真的到来，神仙自保都来不及，谁还能理会凡人的祷告祈求呢？
难得的，陆压道君竟被我问住了：“你说这些凡人？这些凡人……有他们该有的宿命。”
宿命吗？
不，我不这样认为。什么宿命，都是借口罢了。无非是神仙想让凡人更好的服从管教，而想出来的借口。只要让凡人接受了宿命的论断，凡人就不在相信人定胜天这种话。不再想着抗着，也就安于天命。
可是天命这种东西，明明连神仙也都看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