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更半夜的,突然有人说话,实在是有点骇人。加上山里的回音,那笑声委实有些诡异。我紧张兮兮的盯着草丛看,像是藏了什么东西,草丛一动一动的。平添许多树影,犹如数不清的魑魅魍魉。
“道君?”我颇不厚道的推着陆压道君上前,“你去看看罢!”
陆压道君深深的看我一眼,他似有火气,却不怒反笑:“朝歌,你吃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来?这种时候,你倒是挺想着本道君啊!”
我自知理亏,苦哈哈张脸捡起地上被我咬了两口的桃子问他:“道君,你吃吗?”
陆压道君白了我一眼,他不在言语。转身走向草丛处,他伸手把缠绕在一起的杂草藤蔓扯了开。
杂草被除,石缝中夹着的东西我也看见了。月光一照,那是个毛乎乎的大球。因为毛发太长,我几乎看不清楚他的脸面。而知道自己藏身的杂草被除,那大球也伸手把自己脑袋上的长毛拨弄开……就连他的双手,也是长满了长毛。
这应该就是那猴儿了,说实话,看完他之后,我很是失望。
在这猴儿闹过天宫之后,有不少文官写了些典籍。记得有一次尹喜曾经拿回来过一本,我偷看了几页,上面是这么写的。上面说――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
手举金箍棒一根,足踏云鞋皆相称。
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查又硬。
挺挺身才变化多,声音响亮如钟磬。
尖嘴咨牙弼马温,心高要做齐天圣。
哪怕到了今时今日,在天宫中依旧威名响亮的美猴王,却落魄到如此模样。在我看来,也是颇为心酸的。
在一堆杂毛中,他的火眼金睛特别的瞩目。即便是在夜晚,也很是炯炯有神。看了看站在前面的陆压道君,那猴儿大笑一声。笑声里带了一丝不屑,他狂傲的说道:“是你。”
哦?他和陆压道君原就是认识的吗?
陆压道君没说话,那猴儿又把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看了看我,他笑说:“原来还有你。”
我愣了一下……他也是认识我的吗?
在我的记忆里,我和这猴儿是肯定没见过的。看他现在的模样,我倒是有点可怜他。三百多年过去了,这五指山下只有他一个猴儿在。八成他是在山下被压的傻了,没人陪伴,见谁都想多说几句话。
我是这般想的,猴儿却不那么想。他似乎是真的认识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高傲的笑了一声:“万年过去了,你也混的不过如此。想来曾经在一个炉子炼过的,怕是只有俺齐天大圣最为风光。”
“你说的是曾经吧?”我真心实意的希望他能接受现实,不忘安慰他道,“你曾经没被压在这山下时,确实是挺风光的。”
被我的话刺激到,那猴儿大怒。他大吼一声,整个五指山的山体都跟着颤动!吼出来的巨风直接把我吹起,我身体后仰着往山下掉去……陆压道君拦腰将我抱了回来,他定定的站在了原地。
“谢谢。”我被吹的昏头涨脑,愣愣的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这毛脸雷公嘴儿的猴儿,完全是个喜怒不定的。听到我和陆压道君的话,他忽又笑了:“你跟他在一起做什么?你们两个来找俺,怕不是为了……”
“我们是想下山。”陆压道君淡淡的打断他的话,道,“你应该也知道,整个五指山,只有你这里有下山的路。”
那猴儿摇头晃脑,颇为得意的说:“是,只有俺这里有下山的路,也只有俺的火眼金睛能看出下山的路……你们想下山,俺偏偏不告诉你们。”
“你要怎么能答应?”我看这猴子实属难缠,“你想要什么东西做交换吗?”
那猴儿呲呲牙,表情甚是难看。见我被吓的退后一步,他哈哈大笑道:“行,本大王可以和你们做交换。不过嘛……”
“如何?”我问他。
他说:“俺要你留下来陪俺。俺发现你挺好玩的,可以在这儿给大王我解解闷。”
“……”
“也不是不行。”陆压道君看看我,他似乎在认真思考那猴儿说的话,“这个小仙不仅能吃贪玩,还很是不服管教。本道君一路上带着她,实在是累人。”
我撇着嘴可怜兮兮的看他:“道君……”
“不过嘛,她是我从天上带下来的,我自然要平安无事的带她回去。”陆压道君看够了我求饶的表情,他话锋一转,说道,“作为交换,我可以许你一个心愿。”
那猴儿挑挑眉,问:“你能带俺从这儿出去?”
陆压道君干脆利落的拒绝:“不能。”
“那我要你有何用?”那猴儿嗤笑一声,“你们这些神仙,就是喜欢骗人说大话!那日要不是你们神仙佛三界的老东西联起手来陷害俺,俺又怎么会被抓?又怎么会被困在这儿?”
那猴儿怕是输的很不服气,三百多年过去了,依旧耿耿于怀。我听的颇为无趣,却又不好打断他。好不容易等他唠叨完,陆压道君才淡淡的说:“等你从这里离开后,我许你一个心愿。你若是信我,你会需要这个心愿的。”
发泄完怒气的猴儿沉思起来,他在认真的想着陆压道君的话。
从月正中天到晨光乍现,那猴儿一直都没说话。我奔跑了一天一夜,早就累的浑身酸疼疲惫不堪。在那猴儿考虑时,我就靠着山石昏昏欲睡。我睡的正香之际,忽听那猴儿大喝一声。
我被吓的一个骨碌爬起来,他很是顽劣的笑道:“中,俺答应你。”
谢天谢地,他总算答应了。
那猴儿火眼金睛,看路对他来说实属小菜一碟。为了不让我和陆压道君下山时迷路,那猴儿让陆压道君去找了一个三岔的树枝,方便指路。我本想和陆压道君同去,可那猴儿说什么都不让。一定要让我留下陪他说说话,他这才肯罢休,不然的话,我见他大有耍赖的意思。
我和那猴儿委实没什么好说的,看着陆压道君离去的小路,我的目光里满是期盼。见我如此模样,那猴儿狂笑一声,很是讨厌的问:“你可是喜欢他?”
“要你管。”我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猴儿又是哈哈一笑,道:“最好不要,你怕是忘了……被他喜欢的女子和喜欢他的女子,都是没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