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识得他,虽然他隐了仙气换了样貌,怕我认出来,他连声音都刻意改了……但我还是识得他。
我和尹喜做了千八百年的狐朋狗友,对他的事情,我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的言行举止,喜好动作,我都熟悉的不能再熟。哪日即便他化成了灰,我也是认得的。再说,他用了关尹这个名字,可能就是故意留出线索让我认出来。当年他做周大夫时,就曾经用过关尹这个名字。
“哎呦!”挨了我一拳,尹喜呲牙咧嘴的笑道,“朝歌,眼下我也是个凡人了。你这般用力的打我,我也是会疼会受伤的啊!”
明明才几日不见,却仿佛隔了几个春秋岁月。再见到尹喜,我感慨万分,嚎啕几声:“你什么时候下凡来的啊?你来干什么啊?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啊!”
说起在凡间遇到的事情,我内心是百感交集。干嚎也哭不出来,我的模样如同是小儿撒泼。尹喜也没多话,他满脸胡子拉碴的坐在一旁看我。等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他才笑着说:“我看你日子过的蛮好的嘛!小朝歌,居然敢自己躲起来看春宫图了?”
“我看就是看了。”我颇为理直气壮的说,“哪个说我是躲起来看的?”
尹喜摸了摸春宫图册的封面,他只是笑笑。细细端详了我一番,道:“来凡间几日,似是胖了。”
“……”
尹喜一直都是这般没个正经的,我也并未真的和他生气。倒了杯茶水润润嗓子,我问他:“你怎么来了?难不成你为了躲玄女,都躲到凡间来了?”
“自然不是。”尹喜眉头微蹙,他反问我,“不是你吹笙叫我来的吗?”
在陆压道君刚刚受伤时,我确实想过要找尹喜前来帮忙。可是都怪我忙中出错,无意中把尹喜给我的笙弄丢了。说起来,我很是觉得对他不住:“此时说来话长。尹喜啊,你的笙……被我弄丢了。”
坐在榻上,我把来到凡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和尹喜说了。佛门子弟的灭门之灾,陆压道君被暗算昏迷,以及我和陆压道君去五指山的事情,我事无巨细全都说了。我慢慢的讲,尹喜认真的听。从天亮讲到天黑,直到外面响起热闹的歌舞声,我才停下。
听完之后,尹喜长长的呼了口气。想了想,他道:“我的笙是仙家法器,没有修行的人是吹不响的。既然你说陆压道君被暗算下了归情咒,那是不是很有可能就是此人把笙偷走的?”
“可能吧!”当时的场面混乱,我连笙何时丢的都不知道,“照你这么说,确实有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尹喜有些懒散的靠在矮几上,又问:“你救的那个女子叫天阳?”
“对啊!”我说,“土地老儿记得天上有位神女的凡人名讳叫天阳,尹喜,你可有印象?”
尹喜没有答我,他似乎不是太想聊这个话题。难得正经了半天,他忽然又拿我逗乐:“小朝歌,这下凡一趟,你委实不亏。先不说其他,单就拐的陆压道君叫你一声娘子,是多少神女仙娥的梦想?”
“你莫要胡说!”我赶忙说道:“道君那是中了归情咒,乱了心智,所以才……”
房间里的没有点蜡烛,屋外的光亮照进来,尹喜脸上是一片斑驳陆离。他用手揪了揪花瓶里的兰花,语气很轻的说道:“想必你也能感觉出来,陆压道君对你是有所不同的。就说最初两次,他也是为了救你和天庭产生了诸多瓜葛。”
“啊?”我被尹喜说糊涂了,“最初两次?哪两次?陆压道君什么时候救过我?”我怎么又糊里糊涂的欠了他恩情了?
尹喜轻哼一声,他把花瓶里的兰花扯了出来。动作轻柔的抚摸着花瓣,他淡淡的说道:“你不记得了?那日在封神台,你被玄女打,不正是陆压道君救下了你吗?”
是,陆压道君那日是碰巧救下了我,可我心里明白的很:“那日是陆压道君和二仙女闲逛恰好逛到了封神台,是以才碰巧救下了我。他……”
“呵呵,小朝歌呀,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尹喜在笑,也不知是在笑谁,“天庭之上,那么多美景仙境瑶池桃林,陆压道君就算要和二仙女廊下谈心,是不是也找个好一点的地方?你那个破封神台……”
作为封神台的星君,我还是有一定自豪感的。不喜欢尹喜的形容词,我不满的打断他:“嘿!”
尹喜不为所动,他坚持己见的说:“你那个破封神台,要什么没什么。陆压道君怎么就带着二仙女去了那里?又怎么那么巧救下被玄女打的你?”
唔,如此听来,尹喜的话十分在理。
“那日在大殿上。”尹喜的话稍顿,道,“那日在大殿上,玄女把你要了去,谁都清楚,你若是进了她的龙凤宫,怕是凶多吉少。要不是陆压道君及时赶到,又坚持要带你下凡,换这世间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保你不得。”
唔,尹喜此话……好像也十分在理。
虽然他说的合情合理,我却还是有些不信:“尹喜,你说的人不是你,是陆压道君。我和他只是在封神台宴会上见过一次,他为何要救我性命?在凡间几日,我算是了解了他一些,他就是个铁石心肠的神仙。这天大地大的,他眼中怕是只有他自己一人……他这样的大仙,没理由不厌其烦的救我。”
“这个,你怕是要自己亲自问问他了。”讲到这里,尹喜忽然朗声说道,“道君既然都在门外听了好半天了,为何不进来?我也有些疑问,想亲自问问道君。”
我心里咯噔一下,干笑道:“谁?你说谁?”
尹喜笑着没有回答我,房间的门却被推开了。
门外的人站在逆光处,我看他不清。身后的光亮像是在他身上镶嵌了一层金边,有几分耀眼。他缓缓的迈步进屋,气息沉稳从容……没用千八百年的相处,陆压道君的气息,我竟也是识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