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常人而言,通道的出入口与通道本体相同,是拥有绝对阻隔效果的空间壁。若是处于关闭状态,它不亚于一堵半透明的铜墙铁壁,禁止任何物质通过。
但如曦无疑是个特例。她就像来去自如的“穿梭者”,身体的每处都是“通行令”。通道口会自动地为她开启,给她放行。
好处自不必说,可问题是——
轻轻一扯,她被毫无阻碍地拽出了空间通道……
暮天枢意识到不妙,后脚出来之际,正瞧见如曦呆呆地站在莳闇面前。她看似镇定,可发梢却在微微颤抖,不单是惊吓,还有突然望见那熟悉的脸孔时,心头涌上的五味杂陈。
半年没见,莳闇毫无久别重逢的喜悦,脸色阴沉得吓人,跳过寒暄,一上来就切入正题。
“我啊,有三个问题。”
他举起手,每说一句就翘起一根手指。
“一,我的地盘啥时候、怎么样、被谁自说自话地开了个洞?二,这空间通道通向何处,是做什么用的?”莳闇眯了眯眼睛,冷冰冰地道,“三,刚才那谁来,你俩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偷听来着?”
暮天枢本就不怎么会说谎,加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面颊条件反射地红了,直接摊牌。
“空间通道的由来,我之后和你细说。至于刚刚舞焉儿的拜访,我们……”
如曦抢话:“我们只听到了个尾巴,内容基本忽略不计。”
莳闇一撇嘴,对此话极度怀疑,阴阳怪气地问:“既然如此,你们作何感想啊?”
暮天枢顺着如曦的话,昧心地摇了摇头,表示所知甚少。
如曦打算草草应付过去,开口前深深吸气,却登时一愣。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清雅似空谷幽兰,朦朦胧胧,却在脑中挥之不去。其中夹杂着些许萧索的味道,仿佛舞焉儿离去的背影,独来独往,清傲孤寂。
堂堂北方学院的校花,刚成年就要嫁为人妻。无言中遵守约定,沉默中被占有,就像当权的男人们趋之若鹜的宝贝。
而唯一被她牵挂的人,还摆出赶鸭子上架的姿态,一通嘴炮地轰她走。
对此,如曦的感想多了去了!
想到这里,她莫名其妙地有了底气,正义感一发不可收拾地冒出来。她把敷衍莳闇的话咽下,清了清嗓子,态度来了个大转变,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我觉得你不该放她走,说真的,你俩很配,而且她明明就是不想回东方学院完婚,才特意来找你的吧?”
暮天枢无语,飞快地扫了一眼如曦,有种被队友卖了的感觉。
莳闇一撩眼皮,眼神复杂,心道:你这一句话概括,涵盖了十之**的信息点啊!你自己给自己拆台,倒是真利落啊!
如曦恍然不查二人的古怪,专注地望着莳闇,语气满是真诚。
“你难道感觉不出吗?舞焉儿其实舍不得这里啊。你即便不挽留,为什么不能好好道个别呢?弄得这么不欢而散,她心里得多难过啊……”
听她这么说,莳闇确信自己那几句牵连到真情实感的话,隔墙偷听的他们应该没听见。他暗暗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沉着,摆了摆手,语气淡淡,显得毫不上心。
“放不放舞焉儿走,是我说了算的吗?你听见了索乐玟的下场,是盼着我也不过大脑地找上门吗?”
如曦近前一步,挺直后背,正声道:“你比他厉害多了,不是吗?换个方式说,排名第二的索乐玟重伤,只有你能挽回北方学院的面子,义不容辞啊!”
七级下“精神控制者”的惊世骇俗,如曦一知半解。但莳闇的能力是何等逆天,她更不晓得,下意识认为二人有资格互为敌手,也算是歪打正着。
莳闇不屑地哼了一声:“别和我扯什么学院的脸面啊。我问你,你不是讨厌舞焉儿吗?把她送走,你应该高兴啊!”
如曦用力摇头:“她是学生会的顶梁柱,这半年来,对我挺照顾的。而且我发觉,她很多方面正好和我互补。若和她成为朋友,既能向她学习,又能得到她的帮助,且不会被整天拽着侃大天、说八卦……不管从什么角度上说,我都很乐意啊!我刚盘算好怎么采取行动,她却要离开,我这不就白忙活了嘛?”
得知舞焉儿暗中帮助如曦,暮天枢唇边含笑,很是感激。
莳闇的神情也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不过,听她把自己的小心思说得冠冕堂皇,不禁腹诽:半年不见,居然更傻更白了……没救也。
如曦飞快地瞥了一眼莳闇,小小声地嘟囔。
“最重要的是——舞焉儿走了,你还不得难过啊?就你这脾气,失恋之后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我不希望你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啊,更怕你一怒之下就迁就到别人头上,乱搞事情,把学院闹翻天……作为你的邻居,我不想首当其冲,可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搬走,我又于心不忍……”
如曦敢把话挑明,胆子无疑是大的。这也证明了她对莳闇的关心。
莳闇却完全不领情,立起眉毛,满脸怒容。
要不是他适才别别扭扭地和舞焉儿表明心意,加之暮天枢就在如曦旁边护着,莳闇此刻一定上下其手地调戏一番这傻姑娘,让她深刻领会到——
自己和“失恋”二字,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好不好!
什么“难过”、什么“无助”,那些可怜虫的字眼,别自说自话就往他的头上扣啊!
莳闇蓦地一甩脸,冷冷地给出评价。
“自作多情,越作越死。”
如曦愣住,没懂他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暮天枢察觉到气氛的紧张,熟稔莳闇脾气的他,赶忙打圆场。
“抱歉啊,朗如曦也是一片好心,既然听到了,就没办法坐视不管。”
莳闇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厉声道:“你俩给我听着,这次我就不追究了。若有下回——”他的目光落在如曦身上,“要是跟个耗子似的,再用空间通道偷听,信不信我当场把你从窗户丢出去?”
如曦肯定是不信的,但她的第一反应是努力点头。莳闇表面放狠话,实则是给台阶,她当然要唯唯诺诺地下去。
“抱歉啊,一定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暮天枢也点了下头,到现在仍旧面孔发红,可见,只有他是真的惭愧。
莳闇这才把气头抹平,翘脚坐回椅子上,恢复了素来的不温不火。他微微一挑嘴角,邪异如黑暗中横生的荆棘花,在月色下勾得人魂儿丢了都不自知。
“不过呢,虽然我的事情我自己能管,但既然你俩执意掺和进来,我的确想让你们帮我个小忙。”
如曦眨了眨眼睛,揣测着他说的“小忙”是真小假小。
暮天枢本就不会拒绝人,加之莳闇亲自开口求助,便毫不犹豫地答:“但说无妨。”
莳闇少见地没卖关子,声调中带着斩钉截铁的味道,说出他出人意料的决定——
“如你们所愿,一个月后,我会去东方学院要人。”
如曦顿时来了精神,喜上眉梢:“我支持你啊!”
莳闇的眼神中蓄着几分玩味的轻浮,几分幽邃的高深。
“嘴上说说可不够哦,拿出点实际行动如何?”
如曦隐隐有种被麻烦找上门的感觉,悄悄退到暮天枢的身旁。
暮天枢猜到他的想法,认真道:“你打算进行正当的学院挑战,可对?”
莳闇点头,回答的同时,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
“老规矩,五对五,擂台生死战。暮天枢,其中一仗必归你,没得选。”
如曦蹙眉,十分不满他要暮会长拼命,还摆出一张高高在上的嘴脸。她幽怨地瞅着莳闇,搓火加挑衅地道:“干嘛要那么多人去?你自己的话——难道还怕输吗?”
莳闇浅笑,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
“原因有二。第一,东方会长去年还是六级中,十个月就能连跨两阶,其中隐情,我需要有人能查明验清。如果被我发现此人为晋升到七级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看我怎么把他打得原形毕露、六亲不认。”
他漆黑的眼神轻轻落在如曦身上,深幽似夜,单是气势就让人喘不过气。
“第二啊,即便是我,对上七级下的能力者,也要费一番功夫。要想万无一失地取胜,需要能平稳地控制住七级下的力量。所以啊,不仅暮天枢要出战,拿下一局,朗如曦啊,你就是前去东方的第六人,一路陪同、寸步不离,懂不懂?”
暮天枢知道如曦的力量非同凡响,也明白莳闇的言下之意。虽然不情愿如曦与其密切接触,但还是微微颔首,以示应允。至于怎么帮助、如何提升力量,一句都不多问,这便是他的宽容。
如曦这坦率的直肠子就不同了,心中满是不解,有话就摆明了说。
“不懂啊!和我有啥关系?你这逻辑不通啊。”
莳闇表情平静,一字一顿道:“没你,我怎么压制力量?压不住,又如何控制?控制不了,何谈晋级?”
如曦愈发疑惑,皱了皱鼻子,眉头绞在一起。
“东方会长那么厉害,你感到压力,说不定就能遇强则强。再说了,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嘛?我真是弄不清……说什么要我帮你,你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莳闇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傻姑娘,正因为我知道你的本事,才需要你,非你不可啊!
可以他的性子,掏出心里话就像被割掉一块肉似的,故脱口而出——
“你管我在不在开玩笑呢。走着瞧吧!大不了,你就跟着瞎帮忙呗,和以前一样帮我跑腿也行啊。反正你欠我的,偷听贼!”
如曦苦着脸,不情不愿地噘了噘嘴。她完全不介意跟着去东方学院开开眼界,更何况有暮天枢在身边,换个环境说不定能擦出别样的火花。
但关键是——
莳闇动不动就东一句西一句地使唤自己,被暮天枢看到,这也太丢人了吧!
自己打也打不过,吵也吵不赢,被怼得焦头烂额的样子,真不想多几个观众啊……
暮天枢见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别多想,你是去助战的。有你在,我也会安心。”
被甜蜜蜜地摸毛,如曦的神色很快缓和下来,净白如雪的面颊上泛着一抹薄薄的绯色。在暮天枢面前,她顺溜得像只小绵羊,轻轻“嗯”了一声,爽快地答应了。
莳闇瞅着二人间的亲昵,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略微一变。
自己看上的女孩子被旁人拿下,绝不是什么令人祝福的事情。能痛痛快快一笑而过之人,若不是心胸好比海阔天空,就是真的没心没肺、烂得掉渣。
但莳闇的心态却调整得格外平滑,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他很快就想通了,唇角重新噙上浅笑,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二人身上来回转着——
一个天真烂漫、古灵精怪,真心实意地关心旁人。
另一个乐于助人、认真负责,是个百依百顺的助攻。
他的心里的疙瘩还没系成就直接崩了。
如曦琢磨了一会儿,面向莳闇,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会和你们同行,但能不能别使唤我,尤其是……”
莳闇一歪头,似笑非笑地打断她。
“在你讨价还价之前——”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食指有节奏地勾了三下。
“我之前给你的额度,该还我了吧?”
如曦一惊:“哈?不是送我的吗?”
莳闇学着她的语气:“哈?可能是白给的吗?”
如曦没底气地嘟囔:“你怎么不说清楚……”
“你收到一笔不义之财,想花就花,毫不手软,倒是没有半点心理障碍啊!”
如曦生怕他再要回去,毕竟习惯了比别人长出一截的户头,回归贫穷的滋味那叫一个百爪挠心。而且她之前有不少秘密开销,若莳闇要她悉数还款,如曦无疑是欠了十几年都还不清的债。
她有些慌神地垂下头,手指捏着衣角,将其卷成了个小麻花。
“可是……你以前也给过我……”
莳闇好笑地瞅着她:“的确啊,所以应该一并还给我,对不?”
如曦顿觉理亏,往暮天枢的身后躲了躲,不敢接茬了。
莳闇摇摇头,故意装出一副哀其不幸的样子,扭头问暮天枢。
“你们学生会成员的收入是有多低啊?如果要真的有困难,实在不行,我就当做慈善了吧。”
暮天枢愣了一下,疑惑道:“她到底欠了你多少额度?我来替她……”
如曦被莳闇倒打一耙,抓狂抓得要吐血了。可听见暮天枢要帮自己还巨额欠账,她的心头登时一跳,赶紧窜出来,挡在二人之间。
“哎呀,莳闇,你我之间的事情,就别牵扯到学生会了哈。既然这是你预支给我的劳务费,这次去东方学院,我义不容辞。有什么要帮忙的,千万别客气哦!”
莳闇嘴角一翘,这才没把那骇人听闻的数字报给暮天枢,满意道:“既然你这么有觉悟,我拭目以待哦。”
如曦挤出满脸堆笑,内心却萧索得凉风嗖嗖。
“好,好……唉,好。”
莳闇险些笑出声,摆了摆手,随口道:“傻姑娘,这边就没你的事了哦。你先回避一下,我要和暮天枢单谈,去去去去……”
被轰狗般地赶走,如曦非但没有被冒犯之感,反而如蒙大赦。她冲着暮天枢笑了一下,轻快可人地道:“我在空间通道里等你哦!”
暮天枢含笑点头。
莳闇吃一堑长一智,喊道:“喂,别关门!”
如曦快速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地逃走了。脚步捣得飞快,像只冲刺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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