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 或生或灭
时间,每天都会以极快的速度流逝,孟南柯待在这个封闭的狭小空间内,铜墙铁壁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都隐去。
她不知道,在她消失的半月之内,盛京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京城因光明教之事而人心惶惶的情况下,在短短半月的时候,又遭受了新一轮的璀璨,偌大的京城,在半月之内几乎要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而地位低下的平民们,却对太子殿下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而彻夜恐慌。
京城的铁血秩序,在数日之后出现了短暂的瘫痪状态,所有平民闭门不出,但凡邻居有异动,第二日便会被官府举家带走。
明察暗访在民间同时进行,如此强大的搜寻力度,若孟南柯还在盛京之内,定然早已有了下落,但是他百分百确定盛京封锁的时间已经快到她来不及离开京城。
现在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种是,她有心不让他找到她,但是这一条毫无缘由,毕竟他们近来相处十分和谐。
第二种则是……有一位实力深厚之人,将她藏在他的眼皮底下,却能令任何人都无处寻找……
另一边,一双深沉而温润的眸子正不动声色地洞悉着眼前的一切,气定神闲地提壶将杯中的茶叶冲泡出清香……
慕允的动作格外沉稳,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之时,他的稳重也是不增不减,分毫不差,优雅不变,仍由外界已经翻天覆地,他亦心平气和独守这一方花圃清茶。
“公子,容姑娘已经两日不进水米……”清丽的女声自他身后响起,引得那握茶壶的白皙玉指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不慌不忙地放下冲壶,拾起茶案上的一块叠好的丝帕,轻而缓地擦拭。
碧落在一旁站立了一会儿,眼见自家主子并不表态,正欲退下之时,却听见跟前响起的那个熟悉而稳沉的声音:“无妨。”
他的语气是如此轻描淡写,气息依旧清浅,那品茶的闲情逸致并没有被打扰,浅色凉薄的双唇轻启,慈悲温柔的面容下,竟吐露出如此冷漠的两个字。
她以为他能相信她会如此轻易寻死吗?
孟南柯,他观察了她六年,又怎会不知她是怎样的性子,这样做,无非只是想试探,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而已……
既然她要耗,他定然也能跟她耗着。
无妨……
晚风习习,微凉中夹杂着一丝来自盛京的硝烟味。
慕允向来有饭后散步消食的习惯,在白壁的陪同下,他双手拄着特制的拐杖,一步一歩,来到了种满海棠花的庭院中。
从他的步伐中,不难看出他的双腿是没有任何受力的,一切的行动都凭借着手中的拐杖,他的身高分明是比较高挑的,身材也并未因为长期生活在轮椅上而变得臃肿,身上的线条紧实而柔和,即便是只依靠拐杖支撑,但也并未影响他周身的优雅,与不染尘埃的圣洁之气。
他停住了脚步,缓缓抬起头,露出衣领之上修长而光滑的脖子线条,古雅的眸子看向天际的余晖,庭院中的光线被远处的竹林遮蔽,隐去了他绝色的面容,也挡着了那凤眸中的深邃情愫。
白壁站在远处,他在慕允面前总是和懂得进退与尺度,既可以随时保护慕允,又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打扰到慕允的心绪。
他平日里总是以白色面纱遮面,双眼在静止中除了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也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目光,但是今日,他的双目却隐隐聚焦在慕允的身上,面纱后的面容露出了难得的困惑。
今日他从公子的眼中,仿佛看不到那往日的闲适,虽说从外表上并无二是,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无奈他腹中的漂亮词没有公子的多,实在难以形容眼前这种感觉。
“白壁,”慕允的声音有些沙哑,微微顿了顿,“随我去看看。”
慕允安静的声音的打断了他的思路,白壁立刻站直了身体,一时有些困惑,但还是微微颔首道:“是,公子。”
那铜墙铁壁之上的监视窗口这个傍晚被人重新打开,紧接着是轮椅在地面滚动的轻微声音,一阵轻微的响动口,轮椅停住了。
一双毫无情绪的眼,向窗口内看去。
那窗口仿佛是两个世界的隔绝界,他虽身处的夜晚,但是窗口内的世界,却只有白昼。
不知为何要来看她的原因,他许久以前就已经做好几日后碧落传来她的死讯。
真是他至今遇到的最不听话,最不知进退的棋子,当他决心将她囚禁于此处之时,他已经做好牺牲这枚棋子的准备。
与其等待她最终背叛自己,不如亲手将她毁灭,一了百了,即便没有她,他也未必会败给师弟。
但若是她站在与他敌对的位置上,那他与他那师弟的战争,胜利的天平定然会偏向另外一边。
他自知若是他败了,他的一切,也定然会被弦月彻底摧毁,而他的下场,自然也会比历史上弦月的结局凄惨百倍。
在这个异常而动荡的世界中,成王败寇得到了最完整的解读,若他不令别人死,那他人也不见得能让他活。
既然如此,何苦与人为善,不如做天底下最彻底的恶人。
或生,或灭,没有第三种选择。
想到此,他的眼神随之冷却了几分,视线如一个锃亮的弯刀梭巡在室中,猛然间锁定在放箭角落下的女子。
她脸色苍白,额头与鬓角呈现出不健康的蜡黄,眼神木讷而呆滞,唯独那冰冷的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嘲讽的弧度,像是在嘲笑着某种把戏,像是一个成熟的女子,在看待小孩子的幼稚把戏。
他将她脸上的神情理解成弥留之际的仅存的倔强,下一秒或许她就能永远闭上双眼,再也笑不出来。
不知为何,慕允的语气有些异样的烦躁:“关上。”
这个监视的窗口在设计之时本就是她视线的死角,当窗口被关上,那室内的人儿木讷的眼神动了动,失神地抬起头,她分明看不见任何的窗口,但是眼神却精准地对上那窗口的防线,牵起嘴角,笑容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