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褚义占了上风。
因为那重夫子手指再灵活,也追不上光影流转,的本质不在于防,而在于藏。
“这褚老爷,这么会藏,莫非是个老鼠成精?”这么许久,陆然这才总算是发现了褚义身上的玄机。
可他的注意力,已经不能再放到褚义身上了,因为,下一场要在台上厮杀之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他先是看看了身旁的组员,个个气定神闲,再去看乙组那几名看着就不好惹的选手,陆然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的树小姐,长长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开始回忆从浊海至今,经历的每一场战斗,在心中将那些或难忘或震撼的画面细细体味,同时也幻想着与乙组那五人会展开怎样的激斗。
无论如何,可不能输啊。
想着想着,竟然莫名有些兴奋。
只觉得心在跳,火在烧,手,则有些痒痒的。
这种心情也不是第一次有,可却是第一次这么清晰,这么强烈。
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两个一片黑暗,只有杀戮的船舱之中。
又好像回到了那个遍地天灾与人祸的纷离镇之中。
总之,与人殊死搏斗,和与仙人决一死战,并没有什么不同。
自然而然地,他想起了自己过去的那不多的几名“敌人”。
先是想起了赵云之,想起那个身穿赤仙铠,又脆弱又无情又简单的长枪少年,想起他的刺花六式,想起他说他永不落空,想起他最后落空了的那个表情。
接着他又想起了李玩,想起了狮子楼中,他始终笑着,笑着一步杀一人,笑着徒手接住了两位神只的合击,笑着笑着,吞下了一个太阳。
当时只是震惊,有一个问题,却在此时此地蹦了出来――
若我与李玩一战,能有几成胜算?
答案是没有,完全没有胜算。
可这样强大的假想敌,却让自己身上那一团火却烧得更旺了,这下不止是手,全身都痒了起来。
还好这时褚义与那重夫子一战已经有了结果,褚义还算轻松地往后一转,一动,转眼就转回了陆然面前。
“哼,这个死六指,居然还藏了一根指头,差点被他占了便宜。”褚义上来先暗夸了一番自己,接着发现陆然神情不太对,上前拍拍他的肩,“喂,你不用为我如此紧张吧?”
陆然并不搭话,只是双眼瞪大,紧紧盯着乙组的第五位选手。
那是位标准环教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黑衣黑须黑道袍,手中提着一把黑鞘的宝剑,略略有些发福。
重夫子已败,现在轮到他点将,于是他向前一步,一眼就看到陆然正恶狠狠盯着自己,急忙抱拳环顾一圈,极其礼貌地说道:“诸位道友,修士,晚辈聂仙成,实在,得罪了。”
然后,他想也没想,选了陆然身旁的另一位中年剑士。
两名剑士在擂台上比了不到二十回,聂仙成便承认技不如人,退了下来。
至此,乙丙两组各剩下四人,比分暂时是三比二。
陆然的目光,又移到了甲组的第六名选手的身上。
那是位姑娘,长相很是喜庆,眉毛眼睛都是弯的,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
她的目光在陆然身上停留了许久,陆然却始终还是恶狠狠,凶巴巴的,不曾缓和半分。
最终,她选了丙组剩下唯一那位女子,也就是对重夫子抛媚眼的那位美人,两人在台上,也是干脆利落,数十个回合,就分了胜负。
长相喜庆的姑娘凶起来,简直不得了。
看得陆然那莫名的兴奋劲都松懈了下来,只觉得这姑娘幸好没有选自己,还有些后怕。
第七场对决,第八场对决,乙组的两人都没有选陆然,更是叫陆然泄掉了胸中大半朝气。
“褚老爷,你不是说,他们会优先选我这样的‘弱者’吗?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陆然,便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死气沉沉的陆然。
“这……可能是他们能感受到你身上有先天至宝的气息,亦或是他们觉得你是境界已经高到可以隐藏自己的仙阶,是在扮猪吃老虎。”褚义抬起眼,望向乙组上那还站着的最后一人,“好在你这个对手,不算很强。”
“唉,两个老幺之间的对决,有什么看头。”陆然此时简直有些颓然,想着也不用等对方前来点将了,主动沿着浮梯,朝着擂台走了上去。
他的对手,比他还要慢,陆然在擂台上像个傻子一样足足站了两百息,她才慢悠悠走了上来。
叮铃,叮铃。
一边走,一边身上还发出些隐隐的金属撞击之声。
陆然原本想骂几句,定睛一看,却住了嘴。
对面之人是个女人,他原本就是知道的,之前看向乙组时,眼角的余光也扫到过,只是这女人身材不高,一身黑袍还带个黑面巾,有些不太引人注目。
而今两人面对面站着,这女人将面巾摘去,却叫陆然呆立了许久。
如今的陆然,已经不是那个看见狗都比女人多看上几眼的陆然。
最起码他已经知晓,好看的女人固然很多,可像眼前这样绝美的女人,却并不多见。
这是一张他无法形容的惊艳绝伦的脸,他甚至听见身后观众席中都不断有人发出惊呼。
女人眨了眨如同墨黑般的眼睛,微微张动两朵花瓣一样的嘴唇,伸出了那只白到发光的纤细小手。
“你好,陆然。”
她的声音飘飘然的,并不真实,走过来的时候陆然看见她虽然是一身黑袍,可是这黑袍之上,浮动着无数瑰丽又神秘的图案,这些图案像云纹,像烟雾,像海浪,又像是一个一个画面,那些画面还有声音,之前他听见的那些叮叮当当就来自于这些画面。
陆然还是愣在那里,以至于他都没有发觉,这女人喊出的名字,是陆然,并不是然路。
女人将陆然的手牵起,然后将一个物件轻轻放在了他的手上。
却是黑天道人拿走的自己的那个四四四号的号牌。
陆然说不出话来,也不去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女人的手,很凉很凉,凉的好像他第一次跟着邻家的大孩子一起跳入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