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修士,你这依旧是凡人思想,可千万别小看了真仙智慧,任何一位活过千年的仙人都会明白,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永远都不是付诸武力,而是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天后和上人这两位绝代真仙,自然不可能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他们当然会选择坐下来商议,也很快便找到了破局的法子。”柳瓶儿的话,让陆然和徐芙又都长了口气,同时两人都看到,讲到这里,在座这些仙者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如痴如醉的感觉。
柳瓶儿也亦然,讲到此处,精神焕发,还停下稍稍整理下思路,很快便又继续说道:“这便是在当时震动天下的‘无二论道’。所谓‘无二’,便是无量天君与无欺上人作为主辨,在无量国中央之地建一高台,两人一左一右带领门人弟子,坐而论道,并不是要分胜负,只是通过论道辨经,给这无量之国,寻找一条大多数人都认同的大道。”
“大道?”陆然和徐芙相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是的,所谓大道,就是一条路,就是如何让那时如初生婴孩般的无量之国,变成今天这样绝瀛城的路。”
“啊……”觉得自己既无从想象四百年前的无量国,也对现今的绝瀛城并不算熟悉的陆然,虽然心里明白柳瓶儿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才显得妥当。
徐芙这时却问了一句:“所以我娘亲是输掉了这次论道吗?也是因此,她并没有成功登基?”
柳瓶儿摇摇头,笑道:“鱼芙仙子请不要着急,且听我稍微再讲几句这‘无二论道’,这与天后之殒命有莫大的关系,只是世人总是流于表面,很难理清楚这其中的真正渊源。”
“正因为他们流于表面,所以几百年后,便将那些过去忘得干干净净。”这时一位不知姓名的仙者开口接了一句。
那位治安局的郑直也接了一句:“所以说,无欺上人的厉害之处,就是在那个年代,居然能让这样的人们,点燃了一些希望,点燃了一些本不应该存在于那时的幻想。”
“是啊,那是一个幻想,尽管之后我们这些后辈们如此努力,可仍然未能到达那幻想的千分之一。”大仙者淮黄也长叹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些不甘地拍了一下桌子。
“那么,这场论道之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呢?”这几人神叨叨说的这几句,让原本以为自己窥到了一些真相的陆然,再次坠入了迷雾。
好在柳瓶儿接下来的话,言简意赅,终于将这一团乱麻解开。
柳瓶儿先是回答了徐芙的问题,说并非是天后输了论道,早就说了论道不分输赢,大家只是探讨,其结果之所以出乎意料,是没人能想到天后到了最后也觉得无欺上人所说的“大道”更为美好,天后最后,也成为了上人的“门徒”。
那么这个所谓的“大道”究竟是什么呢?无欺上人在为期七天的论道过程中其实也未讲清楚,其实他一直以来也都没有将这件事讲清楚,用他本人的话就是那是他的一个梦境,在梦境中他来到了那样一个世界,他觉得在那其中无比美好,可能那传说中的“极乐”就是如此,他在那过了一阵子神仙都会羡慕的好日子。
可若让他用言语来形容那样的日子,他却又形容不出,他说他穷尽一生也在填补这个梦境,想让这个梦境成真,让这方世界也成为那样的世界,为此他曾多次去找带他去往那个梦境的仙师问道,可仙师说那世界是个虚幻,是个理想之地,它并不真正存在于这个世间。
为此,他在各国游历,几千年里历经无数劫难,看过无数国家兴亡,的确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看见那梦境中的国度,有一天他路过一个小村讨水喝的时候,看见几个顽童在村口玩过家家,一个孩童说,我做大王,你做将军,他做奴隶,做将军的孩童很是高兴,做奴隶的孩童则与那要做大王的孩童扭打了起来,逼得他大声疾呼,好了,我做大王,你也做大王,要不就我做奴隶你也做奴隶,这样总行了吧?
孩童的话,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他猛然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那就是为什么他会在那样的世界觉得无比的惬意和舒坦,那是因为那世界,如同这孩童的话一般――
我做大王,你也做大王。
我是奴隶,你也是奴隶。
只因为那是一个不受人欺,人人平等的世界。
因为平等,所以自由。
因为自由,所以快乐。
而为何那世界中人会不受人欺呢?
想来想去,答案竟出在自己身上。
因为那个世界没有仙人。
所以仙师才说,那世界不存在于世间,因为这是一个有仙人的世界。
仙,永远凌驾于人,人永远渴望成仙,渴望凌驾于他人。
这便是这世界苦痛的本源。
带着这份领悟,他再去仙师那里,仙师哈哈大笑,说,你比我强,只悟了三千年,可然后呢?
无欺上人说,然后的事情我也想到了,既然我是从孩童口中悟道,那我便去做一个孩童。
仙师问,那你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孩童呢?
无欺上人答,做一个过家家的孩童,我要做大王,我要做将军,我要做奴隶,我要做我那梦中国度的第一个子民。
仙师并不惊讶,甚至也没有丁点的欣喜,只是很严肃地问他,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你知道这天下大势,多少轮回,最终都没有逃得过这东西吗?
上人的面前,一个既是也不是,既有也没有,我中有你,我中有我,无法形容,甚至无法被重现的图案,渐渐出现。
无欺上人点点头,我知道,可我只是个玩过家家的孩子,我看不懂,也并不惧怕这些。
仙师点点头,说道,那好,钟无欺,拿着我的法宝,你可以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