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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 人事

我在现代留过学 要离刺荆轲 11103 2024-11-29 15:31

  佛堂内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太皇太后主动打破了。

  “官家……老身老了……”她悠悠说道:“往后,这听政的事情,还是让太后去做主吧!”

  “老身就在这庆寿宫中,吃斋念佛,给英祖与先帝祈福罢……”

  赵煦听着,脑海中浮现起上上辈子,这位太皇太后病重时的情景。

  彼时,庆寿宫内的太皇太后,明明都已经卧床不起,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了。

  但是……

  她依然死死的握着权力。

  甚至不肯让赵煦看宰执的劄子!

  乃至于,让陈衍把持了御药院和皇城司。

  却殊不知,其贪恋权柄的行为,吓坏了整个朝野。

  时任宰相范纯仁、吕大防,甚至跑去找新党的李清臣、邓润甫商议,这事情该怎么办?

  便是大内的那些内臣、女官们也开始用脚投票。

  梁从政直接跳反,粱惟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漠视着赵煦慢慢的在刘惟简等人的辅佐下控制皇城司,召见三衙大将。

  这才有了,庆寿宫晏驾之日,刘惟简与宋用臣,奉旨意领着皇城司的亲事官,清洗皇城的事情。

  陈衍被杖毙,其他跟着陈衍的内臣、女官全部下狱拷打讯问。

  那几天,皇城的诏狱中,惨嚎不断,数不清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人抬出去,送到汴京新城外的乱葬岗。

  而在整个过程中,太皇太后亲手扶持起来的那些大臣,那些旧党的宰执们,无动于衷,纯当没看到。

  回忆着上上辈子的这些事情,赵煦就轻笑着:“太母说笑了……”

  “孙臣来时,母后还嘱托过孙臣,要好好劝劝太母,使太母放宽心,早日御正殿听政呢!”

  “是吗?”太皇太后心底闪过一丝惊喜。

  “孙臣怎会欺瞒太母?”赵煦道。

  “官家确实是孝子!”太皇太后悠悠的道:“可太母却不是个好太母……”

  “没有管好公主与驸马……”

  这是庆寿宫的心病的根源,因为张敦礼一案的影响,朝臣也好,宗室也好,都对她失去了许多信任。

  在目下这个特殊的政治格局下,她面临着极大的不利情况。

  首先,本身垂帘听政的权力来源,并非先帝遗命,而是当初宰执们奏请了还是皇子的官家后,以先帝名义写在立储诏书中的。

  其次,垂帘的并非一人,而是两人。

  权力是分散的。

  正是因此,她还从未真的拜授过任何一位宰执!

  都是和向太后商量着来,甚至是通过廷推的方式产生的。

  如此,朝中无人。

  宰执也好,三衙将帅也罢,都没有人肯向她靠拢。

  到得现在,更是干脆在大事上,直奏御前,请旨于福宁殿。

  她也好,向太后也罢,只能处理日常庶政。

  决策权和拍板权,已经回到了孙子手中。

  在这种情况下,张敦礼爆发后,朝野上下,连一个给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忙着表忠心!

  甚至没有人来关心一下庆寿宫的太皇太后的想法!

  这对于权力欲极大的太皇太后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这也就成了她的心病。

  对太皇太后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大抵就是孙子,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与她亲近。

  并未因为张敦礼的事情,与她有所生分。

  依然和往常一般,早晚请安。

  甚至都没有怪罪她女儿寿康公主,依旧命公主居住于公主邸,甚至前些时日还下旨,将公主之子张秉渊从宗正寺里送回了公主邸。

  只是需要每逢单日,至驸马都尉王师约家中听教。

  然后每个月到宗正寺中,听大宗正训导。

  仅此而已!

  历朝历代,都未有如此宽仁的天子!

  在太皇太后的理解中,这自然是因为她的缘故。

  不然呢?

  所以,她握着赵煦的手,道:“太母老了,以后只能依靠官家了!”

  赵煦低下头去。

  上上辈子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回闪着。

  他自然知道,太皇太后这是在与他打感情牌。

  这让他有些作呕。

  但,当他抬起头时,脸上却是一副无比真诚的神色。

  “太母怎么会老呢?”

  “孙臣还想着,长大后,多生些皇子,请太母帮孙臣教导……”

  “就像当初太母教导朕一样……”

  太皇太后想起了先帝驾崩前后,这个孩子在她面前悉心听教的美好时光,眼眶也还是微微一红,动容道:“好!”

  “太母答应官家,就等着官家长大后,给太母生许多曾孙、曾孙女……”

  说着,她就掉下眼泪来。

  赵煦赶紧从身上取出一块随身携带的锦帕,替她擦了擦眼泪。

  太皇太后见到这个情况,终于笑了:“太母让官家见笑了……”

  赵煦摇头。

  “官家为何此刻来见老身?”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异常,问道。

  赵煦于是便简单的将今日召见了蒲宗孟、钱勰的事情,与她说了一下。

  太皇太后听完,沉吟片刻后,道:“钱勰这个翰林学士,官家选的极好!”

  “如今国家就当用钱勰这样的大臣!”

  赵煦点头:“太母夸赞了……”

  “至于蒲学士……”太皇太后想起了曾布,有些犹豫。

  “学士怎么了?”赵煦问道。

  “老身听说他的官声不大好啊!”太皇太后想了一下,随口找了个理由。

  “据说,蒲学士当年在京,每夜要点蜡烛三百余根,每日府中要宰杀猪羊十几只……”

  赵煦道:“这些事情孙臣也听说过……”

  “那……”

  赵煦将自己对向太后的说辞,在太皇太后面前复述了一遍。

  中心思想就是——现在朝政君子太多,当用些有能力有争议的大臣,来中和一下,免得他们联起手来,架空皇权,动摇社稷。

  这个理由在大宋是最政治正确的理由。

  几乎没有人可以非议它!

  太皇太后听完,也是沉默了。

  她虽然很想召回曾布,并拜其为相。

  这样,她就在朝中多少有人可用了。

  可是……

  一则曾布的资序确实不够!

  二则,她担心,就算曾布回朝为相,也未必会听她的。

  毕竟,曾肇在年前已经给她上了一课了。

  三则……

  看着面前的孙子,她也不好拒绝。

  于是,良久之后,她道:“既然官家已经有主意了,那就依官家的意思办吧!”

  赵煦顿时欢喜起来:“那孙臣去将范学士传召入宫,今日便草制拜相制词,明日一早宣麻拜相!”

  太皇太后惊了:“这么急吗?”

  赵煦叹道:“吕相公,已经独相数月了。”

  “都堂上的执政们,这几个月也都很辛苦……”

  太皇太后点头:“也是!”

  自韩绛致仕,朝中就是吕公著独相,吕公著本来年纪就大,现在又是独相,又是被赵煦塞了一堆任务在身上。

  每天都是忙到气喘吁吁,连最爱的参禅打坐的活动都没有时间参加了。

  此外,安焘和张璪先后被罢,但他们的位置,却没有被填上。

  特别是李清臣的枢密院,现在几乎所有任务都压在他一个人肩膀上。

  于是,这几个月来他连休沐日都很少休息,哪怕下了值,也依然在家中处理公文。

  几个月下来,头发都白了好多。

  “官家,两府执政的阙额,还是打算用廷推?”太皇太后忽然问道。

  赵煦答道:“孙臣打算这次便不用廷推了!”

  “直接从各地待制重臣中除授……”

  “太母可有人选?”赵煦故意问道。

  太皇太后顿时来了精神,对赵煦道:“官家可还记得,当初的翰林曾学士?”

  赵煦点头,道:“孙臣当然记得!”

  “去年,学士还从扬州送来了许多贡物呢!”

  扬州送来的菘菜,如今正在福宁殿花园中茁壮生长。

  “那官家觉得,曾学士是否可堪执政?”太皇太后问道。

  赵煦点头:“孙臣以为,曾学士进两府,必能称职!”

  是的,称职的背锅侠。

  “正好,张相公(张璪)辞任后,东府的执政中阙了一员,可先进曾学士为资政殿学士,然后召回京城,再予以拜授!”

  “好!好!好!”

  虽然曾布不能拜相,但能进两府,让太皇太后非常开心。

  赵煦就更开心了。

  因为,有些事情,赵煦本来还没找好背锅的人。

  曾布一回来,这不就是现成的嘛?

  此外,还可以借这个机会,在曾布脑门上贴个后党的标签。

  将来收拾他也有理由。

  “那西府的阙,官家打算用谁?”太皇太后问道。

  “孙臣打算,等环庆路的章学士回京,拜学士为同知枢密院事,以便学士主持沿边各路的武臣叙功……”

  太皇太后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煦说的是章楶。

  “会不会提拔的太快了?”她忍不住质疑起来。

  章楶在元丰八年的时候,还只是成都府路的转运副使,和吕大防搭班子。

  本官也只是从六品的朝奉大夫,与现在在登州的苏轼相当,贴职甚至还矮苏轼一头,只是直集贤院。

  然而短短两年,就以火箭般的速度,被飞速提拔。

  先是,元丰八年,特旨除授权秦凤路经略使,本官从朝奉大夫迁朝散大夫,贴职升直龙图阁。

  隔年,其自秦凤路,特旨拜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知庆州。

  直接将之扶正了!

  不仅仅去掉了权字,还从第二线的经略使变成了第一线,更是将经略使与安抚使集于一身,成为真正的帅司。

  其刚刚上任不过数月,宋夏战争就爆发了。

  这个在战前无人看好的老文臣,在战争的表现,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他不仅仅临危不乱,部署指挥得力。

  更是发明出了新的战法,并将之用在战争中,于是西贼在环庆路损兵折将,丢盔弃甲。

  以文臣统一路兵马,并战而胜之。

  这完美的符合了无数大宋士大夫们的幻想。

  章楶章质夫的名字,由之轰传天下,传说就连辽国、大理、交趾等国都有他的传说。

  于是,战后,章楶论功行赏,自朝请大夫(从六品)越升为朝议大夫(正六品),跳了三级。

  直接拜为龙图阁学士,从小龙变成了大龙!

  勋转上护军,跳了N级。

  爵位从名誉性质的开国县男,变成了有食实封的巨鹿郡开国候,加食邑六百户,食实封两百户。

  对一个文臣来说,这都已经不是坐火箭了。

  这是闪电式提拔!

  但,章楶有军功!

  不要看大宋朝天天嚷嚷着‘崇文抑武’。

  可是,军功依然高于一切的飞升凭证。

  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超过军功的含金量。

  士大夫们,更是天天在家里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统兵伐国,执其君长献俘于太庙的美好时刻。

  所以,章楶的升迁,没有任何非议,朝堂上甚至连质疑的声音都没有。

  士林舆论甚至还觉得赏的有些轻了。

  应该一步到位,将章楶提拔到中散大夫以上(正五品),至少授端明殿学士,封一个开国郡公。

  没办法,章楶的成功,让这些人爽到了。

  他们当然要给章楶造势!

  更何况,还有吕惠卿在!

  那些讨厌和仇视吕惠卿的人,为了贬低吕惠卿,就疯狂吹捧章楶。

  只是……

  哪怕是这样,一个两年前,还只是从六品的转运副使的文臣,两年多就飞升进两府,拿到那把清凉伞。

  依然太过惊世骇俗了。

  在论资排辈现象严重的大宋,这不啻是熙宁变法后的又一个大冲击。

  一旦拜授,肯定会有很多人说闲话,质疑并攻击章楶是【幸进少年】。

  这都很正常!

  然而,面对太皇太后的质疑,赵煦却只用了一句话就杀死了比赛。

  “太母,章学士今年已经满六十了!”

  太皇太后楞了:“章学士竟已满六十了吗?”

  赵煦点头:“是啊,学士是天圣五年生人,今年已是六十花甲!”

  六十岁的文臣,完全够得上老臣的标准。

  而拜一位有军功的老臣进入两府,其他人是很难攻击的。

  难不成,天子崇贤使能,尔等也要质疑?

  “这样啊……”太皇太后道:“那便听官家的吧!”

  赵煦颔首:“多谢太母!”

  赵煦在心底轻声道:“章相公……上上辈子,朕欠相公的,这一世定会酬谢!”

  在他上上辈子,章楶因为需要在前线主持军务,赵煦到死都没有拜其为执政。

  而,这对章楶不公平!

  以他的战功,别说执政了,宰相也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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