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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问长生 观虚 12709 2024-01-19 00:56

  地下密室,阴森暗沉。

  密室之中,设着一个祭坛,祭坛之上,供着一个人面羊角,獠牙狰狞,血迹斑斑的,白森森的巨大头骨。

  屠先生跪于头骨之前。

  他脸色苍白,泛着绿光,手指修长,像是在血中泡得太久,皲裂之中,浸着血色。

  屠先生瞳孔空洞,像是被什么寄生了,口中嘶哑地念念有词,既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人死了,道骨被剥,归墟的大门,早晚会打开……”

  “活着的人,要死了,死去的,要活了……”

  “万年大计,要落子了……”

  “原本都算好了……”

  “那个孩子……必须要弄到手。善是恶的温床,他的血,他的肉,他的识海,是最好的祭品,他的神识,是最好的‘神胎’……”

  “但是……他被‘抢’走了……”

  屠先生麻木的神情,忽而痛苦而愤怒,眼中渗出血来。

  似是受了什么责备,心中惶恐愧恨。

  “不怪我,不怪我……”

  他颤抖着道,许久才平复,继续道:

  “那孩子没了,不知去了哪里,再去找,天机难觅,大海捞针……”

  “但那孩子,还有娘亲,也有父亲……”

  “可以再生……”

  “四象魔阵,羽化魔胎,因果污秽,只要他的娘亲出了清州城,我们便可以混淆天机,将她捉来……”

  “此举会触怒道廷,得罪上官家和闻人家,使千年布局,毁于一旦,乾州魔子,死伤殆尽……”

  “但……”

  “为神主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只要抓住孩子的母亲,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她,便可控制上官仪……”

  屠先生冷笑一声。

  “上官策城府深,寡情而深算,但一饮一啄,他的儿子,用情至深,命门显眼,极易拿捏……”

  “……逼迫他们,再生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有上官和闻人的嫡系血脉,自出生开始,便握在我们手里,是最好的替代品。”

  “但是……”

  屠先生咳出了一口血,“……又失算了……”

  “有人坏了我们的因果!”

  屠先生愤怒道。

  他的眼睛,忽而赤红,声音变得尖锐而癫狂,不似人声:“谁?是谁?!”

  似人非人的声音,在密室回荡。

  许久之后,屠先生咳了几声,复又平静道:

  “我不知道……”

  “我算不出……”

  “不,”屠先生咬牙道,“我不敢算……”

  “我看到茫然大雾,遮蔽天机,看到无尽尸山,看到漫山尸海,看到一双血红的,残忍的眸子,看到剥削的渊薮,看到大道的孽变……”

  “这是道孽的气息……”

  “我……”

  屠先生目露惊恐,牙齿打颤,“我……不敢算……”

  “会被污染……”

  “我不敢……”

  屠先生瑟然颤抖,以头捣地,磕得满头是血,口中频念“我不敢”……

  但片刻后,人面羊角之上,渗出鲜血。

  一股邪念,灌入了屠先生的识海。

  屠先生瞬间清醒过来,他的目光,逐渐平静。

  “是的……没错。”

  “这不可能……”

  屠先生喃喃道:“这……不可能是真的……道孽只是假象,是用来蒙蔽天机的手段。”

  “若是真正豢养道孽之人……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人是个骗子……”

  “他骗了我。”

  “他到底是谁?”

  屠先生皱眉,自问自答道:

  “我曾披着‘人皮’,亲自去那间食肆看过……我的阵法,被解了,留下了一些痕迹,但解阵手法笨拙,生疏……”

  “他肯定是故意的……”

  “他在戏弄我,在骗我!”

  “笨拙生疏的手法,解不开阵法,能解开阵法的人,不会这么生疏……”

  “此人……心机很深,很阴险,很狡诈……”

  “是个极高明的阵师……”

  “必然也是个老怪物……”

  “他会是什么模样……”

  屠先生开始在心中,勾勒此人的画像……

  中年以上,又或者是个老头,几百岁修龄,鹰钩鼻,法令纹,眼神阴鸷,精光内敛,很可能表面温和,但笑起来,阴柔而恶毒……

  屠先生觉得大差不差。

  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怨毒。

  “坏我神主的大计……”

  “早晚有一日,我会将这人揪出来……”

  “将他的血肉,奉为三牲,饲养妖魔;将他的生魂,供为祭品,祭祀神主……”

  “让他沉沦荒山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让他知道,神主的威严,不可侵犯,大荒的主人,不死不朽!”

  屠先生神情狂热,无所畏惧……

  ……

  而一向“吃人”的墨画,不知有人也想把他当祭品给“吃”了。

  他现在也在吃东西。

  而且吃的,是真正的“山珍海味”。

  为了感谢墨画,闻人琬在清州城最大,也是最贵的膳楼,请他吃了一顿很大很大的餐!

  墨画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花里胡哨,不明所以,但是看起来就很贵很贵的膳食。

  满桌子菜,他一道都不认识。

  因为太贵了,吃在嘴里的感觉,就很微妙。

  墨画也不知到底算好吃,还是不好吃。

  他只感觉,自己嚼的是“灵石”,而不是膳食……

  不过,好在他不挑食,吃得还是很开心。

  瑜儿坐在墨画旁边,虽不觉得饿,但见墨画吃得开心,他也跟小学人精一样,墨画吃什么,他也吃什么。

  闻人琬则目不转睛地看着瑜儿,生怕一眨眼,自己的孩子又不见了。

  她到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一样。

  原本只是绝望之中,存了一线希望,但没想到,自己出了一趟门,真的就找到了日思夜想的孩子。

  闻人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上官仪更是难以置信。

  他听说瑜儿找到了,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真见到瑜儿后,又是惊喜,又是震惊,同时很费解,嘴里只喃喃道:

  “这不可能啊……”

  这不合天机,不合因果,事情不应该,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闻人琬没给他好脸色。

  上官仪也很识趣,没待多久。

  母子平安,他心中的石头,也就落地了,至于妻子,他以后再慢慢哄吧。

  上官仪向墨画致谢,并且道:“小友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上官家……”

  “不稀罕。”闻人琬冷冷道,“赶紧走,你在这里,我没胃口。”

  上官仪苦笑,无奈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若有所思地看了墨画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除了上官仪,墨画还见到了一位姓顾的公子。

  长相极为俊美,扇个纸扇,一派风流,就是人看着傲气了些。

  闻人琬道:“这是我的表弟,姓顾,名长怀。”

  墨画礼貌道:“顾叔叔好。”

  顾长怀极为诧异,但也只说了些感激的话,除此以外,什么都没问,待了一会,就告辞了。

  他告辞的时候,同样看了墨画一眼。

  倨傲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怀疑。

  墨画悄悄问闻人琬:“琬姨,这位顾叔叔,是不是人缘比较差啊,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闻人琬一怔,随后忍俊不禁,笑道:

  “你别介意,长怀心地很好的,只不过年少轻狂,孤傲了些。”

  “而且他第一次见你,多少有些不适应,态度便冷淡了些,伱别放在心上。”

  “嗯嗯。”墨画点了点头。

  “对了,”墨画又问道,“刚刚那位,长得很英俊,脾气也温和的叔叔,是瑜儿的父亲么?”

  闻人琬有些嫌弃道:“是的……”

  她将瑜儿的身份,简单跟墨画说了。

  瑜儿是上官和闻人两大世家联姻的孩子,拥有两家最嫡系的血脉,所以瑜儿的全名,叫“上官瑜”。

  墨画吃着像是鸡腿,但又不知是什么灵兽飞禽的腿,一脸平静,甚至有些茫然。

  “闻人家你知道么?”闻人琬不由问道。

  墨画摇头。

  “上官家呢?”

  墨画还是摇头。

  他是通仙城这种小地方来的,对乾州世家的事,几乎一窍不通。

  他得到的那副乾州舆图,虽也简单标了一些世家,但墨画没怎么关心……

  他的注意力,全在乾学州界的那些大宗门上了。

  而且这些世家,乱七八糟的。

  说起来这个也有底蕴,那个也有来历,势力多大多大,又是有几千年,乃至上万年历史……

  墨画根本分不清谁跟谁……

  闻人琬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墨画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乾州的修士吧……”

  闻人琬委婉地问道。

  “嗯,”墨画点头,“我是散修,家在离州,出身一个二品小仙城,爹娘都只是炼气……”

  闻人琬张了张嘴,更是吃惊,“那你……怎么到乾州来了?”

  “我是来求学的!”

  “你一个人么?”

  “是的,我爹娘都很忙的,而且他们也都只是炼气,一路上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他们,就一个人来了……”

  闻人琬不知说什么好,她感觉这孩子的话,是不是说反了……

  随后她又默默叹了口气,心中感慨。

  难怪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离州到乾州啊,路途这么遥远,一路上孤身赶路,跋山涉水,餐风露宿的,还有妖兽,和各类心怀不轨的修士……

  这不仅是修为的问题,更要有丰富的经验,过人的极致,坚定的毅力,和百折不挠的决心……

  而墨画,看起来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他这个年纪,世家的子弟,都还在无忧无虑的修炼,不知世事艰难,和人心的险恶……

  闻人琬看着墨画,莫名有些心疼。

  她对瑜儿叮嘱道:“以后一定要多跟你墨哥哥学学……”

  “嗯嗯!”瑜儿连连点头。

  闻人琬宠溺地摸了摸瑜儿的头,忽而又心生疑惑,看着墨画,犹豫片刻,这才问道:

  “那……你是怎么救下瑜儿的呢?”

  墨画是瑜儿的救命恩人,出于礼貌,闻人琬没有仔细以神识窥视。

  但从表面上能看出来,墨画只是筑基修为。

  血气很弱,灵力也不算强,散修出身,家境贫寒,也不太像有什么好的灵器。

  即便有上品灵器,以他的灵力,也未必能发挥出威力。

  这样一个小修士,是怎么将自己的瑜儿救出来的呢?

  他总不能,凭一己之力,把十多个人贩子,全都杀了吧……

  墨画腼腆道:“我只是运气好,刚好路过,见那些人贩子,不知为什么都死光了,瑜儿被关在箱子里,我就把他‘捡’回来,带到清州城了……”

  墨画还是之前那套说辞。

  自己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的小哥哥。

  运气好了那么一点点。

  人贩子的死,跟他没一点关系。

  闻人琬闻言,有些错愕,但心中也不免怀疑。

  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人贩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死了?

  他又怎么可能,刚好就捡到了瑜儿?

  有点蹊跷……

  墨画见闻人琬不太信,想了想便叹了口气,露出“后怕”的神情:

  “说起来,这也是瑜儿福缘深厚,福大命大。”

  “若是我运气差点,碰不到他,真让他被别人捡走了,就麻烦了……”

  闻人琬心中一惊。

  不错!

  若是被其他别有用心,或是处心积虑的修士“捡”走,那瑜儿可就危险了!

  她又仔细琢磨了一会,越想越觉得墨画说得有道理。

  上官仪之前跟她说,瑜儿被高人布局,暗中算计,掳来掳去的,本应没有什么脱身的机会……

  可人算不如天算。

  机缘巧合之下,瑜儿反被墨画这孩子救下了。

  这不就说明,瑜儿他福缘深,机缘好么?

  做娘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福缘深厚呢?

  闻人琬心里熨帖。

  当然,墨画这孩子,“运气”也好。

  可墨画运气好,自己不应该感到庆幸么?

  若不是他运气好,就救不下瑜儿,自己也可能再也见不到瑜儿了……

  闻人琬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由点了点头。

  墨画说得对!

  瑜儿就是福缘好!

  瑜儿既然能福缘好,墨画这孩子,又为什么不能运气好?

  一个运气好的孩子,救了一个福缘好的孩子,能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闻人琬心中笃定,信了七八分,而后越看墨画越是喜欢,心里也越是感激,便诚恳道:

  “墨画,你对上官和闻人两家有大恩,你想要什么?”

  墨画一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他救瑜儿,本就是顺手而为,现在要好处,好像有一点……挟恩图报?

  而且瑜儿,他也挺喜欢的。

  闻人阿姨,对自己也挺好,还请自己吃好东西。

  墨画想了想,觉得报酬就算了,让他们帮点小忙就好。

  “琬姨,您能把我送到乾道宗么?”

  此处虽说是乾学州界,但位处州界边缘,而乾学州界,是五品州界,地域极大,自己赶过去,还要花些时间。

  若是误了点,耽搁了时间,拜不了宗门,就不好了。

  闻人琬却误会了,有些惭愧,又有些为难道:

  “乾道宗是‘四大宗’之一,门槛极高,靠闻人家的关系,恐怕有些困难……”

  墨画一怔,随后摇头道:“琬姨,您送我过去就好了……”

  闻人琬疑惑,“送你过去?”

  “嗯。”

  墨画想了想,觉得瑜儿心地善良,琬姨人也很好,闻人家也是大世家,似乎也不必隐瞒,便接着道:

  “我有入宗令……”

  闻人琬一愣,颤声道:“乾道宗的……入宗令?!”

  已经在努力了,晚点还有一章

  我写完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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