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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务正业 吾谁与归 12037 2024-05-10 03:52

  黄远先是抗倭义士黄一雀的儿子,而且还在做海带生意。

  单纯的海带生意其实没什么赚头,姚光启在大明沿海适合的水域种植海带,是为了防治大脖子病,注定要走量的货物,需要的是数量庞大的渔夫去种植,需要更大的运力去维持海带的运输,漫长的销售链来保证海带的销量。

  做海带生意吃力不讨好,连姚光启的父亲姚长贞,都没有支持儿子。

  姚光启还是娶了王崇古弟弟的女儿,算是投靠了晋商,才有了交易网,唯独搭售的海货,比如鱼油、珍珠等物,才有赚头,其投入和收益,甚至不如在交易行买点船舶票证,或者认筹大明皇帝的国债。

  从家庭背景而言,黄远先是义士之家,毁家纡难平倭的乡贤缙绅,从个人行为上来看,黄远先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在支持大明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总战略,而从整件事来看,朱翊钧这个皇公子,的确在冒充人家蓬莱黄氏。

  朱翊钧见到了黄远先,长相还算俊美,就这幅皮囊,跑去青楼鬼混都能混出比掮客更多的银子来。

  大明皇帝走进了天牢之中,黄远先立刻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学生陈情,戚帅抗倭,乃是大明肱骨,臣从山东来,山东地面深受戚帅平倭恩泽,学生听闻有人假借大将军府和蓬莱黄氏的名义行走,觉得是戚帅懒得跟这等女干猾之徒计较,故此才让人放出消息,希望…希望能见一见这位黄公子。」

  人是见到了,但不是以黄远先想要的剧本展开,在天牢里见皇公子,是黄远先未曾设想的画面。

  别说黄远先没想到,朱翊钧也没想到啊。

  「你最好的办法是去大将军府直接询问,而不是放出消息来,免礼吧。」朱翊钧稳稳当当的坐下。

  黄远先是行商,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做不了行商,一句话不对,就会把人给得罪了,异乡他地,很容易出现问题,他能猜出黄公子就是皇帝,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人都进天牢了,还不知道到底开盒开到了何等人物,他也不必行商了。

  朱翊钧穿的是常服,但黄远先,第一时间就猜到了。

  「陛下教训的是,学生再也不敢了。」黄远先有苦难言,去大将军府上直接询问?大明皇帝你真的是没有心!那是大将军府,是普通人就能登门拜访的吗?!谁都能以各种理由跑到大将军府问东问西,大将军还是大将军?

  朱翊钧好奇的问道:「你自称学生,为何没有考取功名?」

  黄远先是个秀才,按理说这个年纪应该在家里读书,冲击举人进士才对,他可是行商,算学自然不会差,至少面对进士考题还是能够应对的,大明进士算学考题真的不是很难,主要考的是逻辑,而不是算法。

  「家父让学生带队行商,父母有命,只能遵从了,学生行商已经三年了。」黄远先略显无奈的说道,一个很标准的故事,弃儒从商,弃义服贾。

  在大明中晚期,尤其是万历之后,十分的普遍,而且被视为一种抛弃道德追求利益的不义行为。

  黄一雀让儿子带队行商,算是支持凌云翼还在山东时候的政令。

  「陛下,学生颇有家资。」黄远先俯首说道:「即墨张氏因为倒卖船引倾家荡产后,我的父亲就成了密州远洋商行的商总,因为四处贩卖海带,凌总督给国姓爷写了封信,我家能去吕宋做生意。」

  黄远先想赎买自己,疑罪赎刑,是中原王朝自先秦时候就有的制度,大明也有。

  尚书曰:金作赎刑。

  就是三代之上赎罪用的是青铜,青铜刚铸造出来时金灿灿的像金子,到了汉代才开始用黄金,东汉用的是缣双经双纬厚重丝绸,魏晋用绢

  ,隋唐宋皆为赤铜,元时用宝钞,大明沿唐制用赤铜。

  大明的赎刑是有规矩的,重罪死罪是不能赎的,只有一些模棱两可的轻罪,可以赎罪。

  这里面最典型的案例就是戚继光晚年的穷困潦倒。

  万历十年张居正离世,戚继光最大的后台倒了,张居正尸骨未寒的时候,朝堂一致决定,把戚继光放到了广东做总兵。

  万历十一年,给事中张希皋追杀,再劾戚继光,戚继光被迫致仕回到了蓬莱老家。

  万历十五年,河南道御史傅光宅请命起复戚继光,结果引来了严厉的申饬,当时万历皇帝认为戚继光居然还在暗中谋求起复,立刻开始问责,最后在朝中角力之下,戚继光落了个‘俸赎",就是把戚继光的退休工资褫夺,用来赎罪。

  什么罪?谋求起复的罪名。

  万历十五年,六十一岁的戚继光,在穷困潦倒中撒手人寰,朝廷不给谥号,不给官葬,万历十七年戚继光儿子戚祚国入京奔走,才为父亲请到了官葬,一直到万历末年,万历皇帝在萨尔浒之战大败亏输,才直到改悔,才意识到,嘉靖年间到万历初年,南征北战百战不殆的戚继光到底有多强,有多忠,最终给了谥号武庄。

  时光荏苒,随着大明国势的持续下滑败坏,戚继光的地位,开始不断的提升,谥号再改武毅,希望国朝再出这么一个强将来,安定社稷。

  崇祯八年,崇祯皇帝专门在蓬莱设表功祠堂,春秋两祭,以振奋人心。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大明朝臣们都对大将军戚继光忌讳莫深,但其实朱翊钧很清楚,戚继光在朝堂上没那么强大,脱离了皇帝庇佑的奉国公府,能不能延续都是未知数。

  他这个皇帝甚至不用做什么,只要释放出一些信号,奉国公的戚继光也会被人攻讦到无处容身。

  其实朝臣们怕的也不是京营那十万锐卒,而是怕戚继光的保护伞,皇帝本人,为了维护戚继光的名义,大明皇帝曾在街头,手刃贱儒陈友仁。

  显然,黄远先对大明律法的条文是极其清楚的,他犯的错如果按照大明律而言,是可以以金银之物赎罪的,但他踢的铁板是大明朝最大的铁板。

  「就不必赎买了。」朱翊钧笑着说道:「朕赦你无罪。」

  得罪皇帝适用的法律条文是非刑之正,就是皇帝自己说了算,皇帝说无罪就无罪,王崇古就是如此被宽宥的。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其实朱翊钧多少有点心虚,李鬼撞到李逵了,真的横行霸道的处置,反而弄巧成拙,不如偷偷放掉,把这件事揭过。

  「学生叩谢陛下皇恩!」黄远先心里最大的那个石头块落在了地上,连忙跪地谢恩,对于他而言,天崩地裂的大事,因为陛下的一句话,拨云见日,云开天明。

  都说陛下暴戾,喜乐无常,但黄远先接触后,觉得陛下是真的很好说话的一个人。

  「朕以后还会用蓬莱黄氏行走,你知道吧。」朱翊钧说起了自己这个皇公子的马甲,这可是他看热闹的马甲,可不能随便丢了。

  黄远先立刻俯首说道:「蓬莱不止我一家姓黄。」

  黄远先的回答非常巧妙,而且有急智,在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他找到了最好的答案,陛下借蓬莱黄氏的名头,他黄远先可不敢不借,但是,大明皇帝又不可能纡尊降贵真的是他黄家人。

  所以,蓬莱不止一家姓黄,就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陛下继续以皇公子行走,蓬莱黄氏也只是蓬莱黄氏。

  不是什么事儿都能顺杆爬的,乱爬只会摔死。

  「善哉。」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家这人脉也是挺厉害的,和凌部堂有关系,和吕宋殷部堂也有

  关系。」

  黄氏和凌云翼有关系,是为了支持政令,为了海带生意,老黄家连聪明的儿子都搭进去了,和吕宋国姓正茂有关系,是凌云翼介绍,这买卖做的不可谓不大。

  黄远先想了想也不藏着掖着,俯首说道:「学生父亲其实是戚帅的旧部,虽然没有跟着戚帅南征北战,但也是在山东备倭,其实也是能和戚帅说上话的。」

  「所以你直接去问就好了,搞这么一出。」朱翊钧再次甩锅,都怪黄远先,否则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黄远先思忖了下俯首说道:「但父亲告诫我,戚帅居朝堂不易,无故绝不可攀附。」

  说得上话是生死危机才会求助,关系就那么点,不应该在这种事儿上消耗,而且万一戚继光不认这个关系,就更尴尬了,毕竟关系算不上亲密,家宅的事儿不好打听。

  黄远行俯首说道:「父亲和长崎总督府的徐总督也有书信往来,主要是倭银入明,家里的船会到长崎,父亲和徐总督也说得上话。」

  朱翊钧和黄远先聊了很久,从姚光启脸上那道疤,聊到了海寇,从海寇聊到了往长崎商贸往来,从长崎又聊到了吕宋,朱翊钧发现,蓬莱黄氏这买卖,做的真的很大。

  吕宋是个岛国,倭国是个岛国,但两个岛国需求是不同,倭国缺粮多银,吕宋则是缺人多铜,一个小的三角贸易在大明、倭国和吕宋之间展开,大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的同时什么都缺。

  而倭国短暂的繁华,也是以人口为代价,参与到了三角贸易之中,才迎短暂的繁华,而这份繁华又被宝钞收割。

  蓬莱黄氏的发展,是大明开海的一个缩影,朱翊钧对势要豪右的确苛责,但正如林辅成所言,只要不收租,不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妖,开海去掠夺,不在家里窝里横,都会受到优待。

  万历开海的总体战略,并不是永乐年间的官船官贸为主,而是以水师保障海疆安全,部分危险区域由水师护航官船官贸,而大明商贸绝大部分是商舶完成的,这和永乐年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开海方向。

  只要肯换思想,跟着开海的步调走,是能发财,而且是发大财的。

  黄远先走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后,立刻离开了京堂,他本来就打算在京师短暂逗留后,前往宣府,那边的口碱是他此行的目的,口碱,就是关口的碱面,主要来自于绥远的碱湖,这些碱质量上乘,将海带带到宣府,再带口碱回到山东,这就是黄远先入京的目的。

  黄远先离开静悄悄,偌大的京堂两百多万人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以为他和无数的骗子一样被抓流放绥远了。

  围绕着科举这件事的骗子实在是太多了,顺天府抓了一千人,而后对入京的学子广泛教育,不要上当受骗,这件事才算是落下了帷幕,近九百人被流放到了绥远,而且是卧马岗矿区,按照顺天府府堂的判决,他们需要再卧马岗服刑五年,才被允许返回腹地,如果他们活着的话。

  在会试之前,朱翊钧收到了一份来自给事中张鼎思的奏疏,在奏疏里,张鼎思对凌云翼进行了弹劾。

  朱翊钧详细阅读了这份奏疏,洋洋洒洒数千言,说的很有道理,他宣见了张鼎思,并且让王崇古来领人,这是晋党的嫡系之一,而这个人发表的这份奏疏,朱翊钧觉得有必要回应。

  「客兵的问题,是十分具体而明确的,你在奏疏里讨论客兵的危害,朕看得明白,说的很有道理,但你以此得到的推论,朕不赞同。」朱翊钧没让张鼎思免礼,宣见张鼎思,是回应,更是训诫。

  客兵战斗力极为强悍,但客兵制的问题同样极为突出,它的来源多为亡命之徒,而且军纪涣散多有不法,安置极为困难,只要有点欠饷的问题,就会闹起来,客兵制最大的优

  点就是能打,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前面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要有能打这个优点就足够了。

  在明朝末年,卢象升组建了天雄军,孙传庭组建了秦军,都属于客兵的一种,客兵制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

  但,张鼎思从客兵的问题上推断出凌云翼恐有不臣这个结论,朱翊钧不认可。

  凌云翼弹劾了布政司和参议二人,这两个河南地方头头,后面一定拔出萝卜带出泥来,最终酿成河南地方的大换血,张鼎思认为这种行为就是排除异己,进而做大。

  朱翊钧看着张鼎思严肃的说道:「作为朝官,你思考问题,需要首先问一句,钱粮从何而来,你整本奏疏数千言,讨论了所有的事儿,唯独没有讨论凌部堂不臣的钱粮,从何而来。」

  「国子监的儒生总是为《水浒传扼腕痛惜,总觉宋江投降了,是对梁山泊的背叛,但儒生们思考问题,就从来不会问钱粮从何而来,梁山水泊十万人,吃饭的嘴由少到多,梁上水泊也不种地,钱粮从何而来?自然是借,至于是用嘴借还是用刀子借,可想而知。」

  水浒传从开始就说,梁上水泊一百零八将是魔星。

  站在这些任侠的立场上去看,宋江投降的确是背叛了好汉们,但从百姓的角度去看,这十万人不种地,哪来的粮食?

  「同样的问题,适用于李成梁和凌云翼,他们的钱粮从何而来?从朝廷。」朱翊钧陈述了自己的观点,这个世界是物质的,庞大的水师,在当下世界只有大明和西班牙养得起,物质是客观存在的,人也是如此,客兵要吃饭要银两,凌云翼手下的客兵军饷军备和军需,皆由朝廷供应。

  李成梁的客兵,家丁,自万历二年足饷之后,也是如此。

  「可是工兵团营和官厂团造法,不是在生产吗?一旦凌云翼掌控了财路,那就是藩镇节度使一手掌控,朝廷应该警惕才是!」张鼎思仍然争辩的说道,有强兵在,还缺钱粮吗?凌云翼嗜杀成性,只要他下狠心钱粮,不是问题!

  「闭嘴吧你!」王崇古恨不得撕烂张鼎思的嘴,什么话也往外蹦!他厉声说道:「工兵团营和官厂团造生产也是公家的,不是凌云翼私门,他就是取用,也是要走账的,不是他想拿就能拿的,要是地方想拿就能拿,那还了得!」

  「你根本不懂官厂团造,官厂是直接隶属于工部的,你当地方去官厂拆借,官厂就任由地方予取予夺不成!」

  王崇古气的头晕,这个张鼎思不了解官厂运行的基本逻辑,还以为官厂隶属于地方衙门,但其实整个官厂的任官都是由工部提领,包括上交的利润也是走户部的帐,而后户部给地方三成的留存。

  凌云翼完全没有成为藩镇的条件,人事、财权都不归他管,真的要当藩镇,布政使就该是死于非命,而不是送入京堂徐行提问。

  朱翊钧则是看着张鼎思,继续说道:「再说回凌部堂,他若是真的要做,应该是在两广,而不是在山东河南。」

  凌云翼也不是没有机会成为藩镇,养寇为重,用倭患匪患不断的问朝廷索要足够的权力,进而完成割据,晋党当年都打过样了,凌云翼又不是不看邸报,他能不知道该怎么操作吗?

  他没有,两广平定倭患匪患,凌云翼是极为认真的,将其荡平。

  凌云翼脑子有大病,不选极南的两广,而是选择河南山东,京营从京师到山东河南科那不要太近了。

  万历二十一年,李如松入朝抗倭,就有人以戚继光旧事,提醒李如松,倭不能不平,但也不能全平。

  只要倭寇还在朝鲜肆虐,那李如松这个平倭大将军就稳如泰山,但李如松最终还是没有听信这等谗言,选择了击退倭寇。

  陈璘也曾听到过类似的杂音,但最终

  ,大家在平倭上,还是以彻底消灭为准,而不是养寇自重。

  「这封奏疏拿回去吧。」朱翊钧将已经批复的奏疏递给了冯保,给了张鼎思,让他拿回去。

  上一次张居正以皇帝足够英明要求裁撤内阁,复祖宗成法,洪武年间的一元专权,朱翊钧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否决了张居正的提议,但也同意了,若是有事,宣见外官,毫无疑问这是妥协的结果。

  永乐元年,刚刚登基的朱棣,也试图一元专权,处理庶务,后来朱棣实在是受不了,组建了文渊阁。

  其实朱元璋也累,他罢免了宰相之后,干了几年,曾经设立了春夏秋冬四官辅政,但很快朱元璋将其裁撤,继续一元专权,事必躬亲,朱标虽然听政,但从不理政。

  朱棣发现自己大儿子也就是太子朱高炽在庶务上的天赋,直接当成了甩手大掌柜,永乐年间,朱高炽是实质上的常务副皇帝,朱棣更像是征北大将军,不是在征伐就是去征伐的路上。

  张鼎思接过了奏疏,再行礼之后离开了文华殿。

  朱翊钧看着张鼎思的背影,对着王崇古说道:「王次辅啊,这显然不是冲着凌云翼来的,而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凌云翼来,这似是而非的事,无法让凌云翼倒台。

  张鼎思又不是傻子,他洋洋洒洒数千字,就是对钱粮从何而来避而不谈,就是为了引发皇帝对工兵团营、官厂团造的思考甚至是误解,只要想到这一层,张鼎思这本奏疏就没有白上。

  从奏对的情况来看,张鼎思就是奔着王崇古来的,这就是晋党对王崇古的警告,王崇古的对内高压,引发了晋党的普遍不满。

  「臣也是刚看出来。」王崇古俯首说道,他是个僭越聚敛佞臣,没有皇帝的圣眷,他什么都别想做,之前对内清理冒名优免这件事,引发了晋党的不满,这也是晋党对王崇古的警告,你次辅想在皇帝面前表现,不要拿晋党开刀。

  朱翊钧问道:「次辅以为怎么处置?」

  毕竟是晋党的人,如何处置朱翊钧想听听王崇古的意见。

  「送绥远吧,干得好自然有了实践的经验,干得不好,就不用回腹地回京堂了。」王崇古拿出了解决办法,张鼎思就是那个鸡,晋党让这只鸡打鸣警告王崇古,王崇古杀鸡儆猴。

  「那就依次辅所言。」朱翊钧同意了王崇古的处置办法。

  其实张鼎思大概也想到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是他没有拒绝的权力,王崇古也是在官厂团造逐渐坐大后,才慢慢摆脱了晋党的禁锢,张鼎思哪有那个能耐?

  王崇古比张居正还要心狠手辣,亲外甥,都能作为投献的礼物。

  张鼎思在听到自己调令之后,去全晋会馆门前求见,但王崇古没见他,张鼎思只好前往绥远任五原府知府,他只能希望自己凭借政绩再回到朝堂上来。

  对言官的责罚,没有引起太多言官们的反抗,三年一度的会试开始了,谁有空去管晋党的内部倾轧?

  万历十一年二月初七,大明皇帝下旨任命了本次会试的主考官,来自浙江的吏部左侍郎余有丁,嘉靖四十一年探花,而另外一位主考官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国子监祭酒许国。

  这两个主考官为总裁,将会带领十八位同考官一道,组织考试、约束考风考纪、并在事后,进行阅卷,并且对每一张黩落的答卷进行书面点评,呈送御前,在皇帝确定没有问题后,张榜公告。

  大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贡院,朱翊钧也不例外,这次的考试,有缇骑看护,也有东厂的番子,从河南迁藩回京的李佑恭去了贡院监督。

  李佑恭,劳碌命,宫外的事儿,几乎都有他的身影,他对外出还是很热衷的,这一次在河南办完差事

  回京后,李佑恭也希望陛下没事就出去转转,老是待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

  周王父子的对话,让李佑恭感触良深。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万历十一年二月,本该是冯保的倒霉日,就是这月初三那天,东厂太监张鲸和锦衣卫都督同知刘守有,把冯保、冯保的侄子冯佑,以及冯保的两个义子张大受、徐爵抄家,整个抄家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冯保及其同党一共抄出了一百二十万银,大概正好一年金花银的钱。

  也是这个月,辽东彻底走向了藩镇化,当时最典型的两件事,就是李成梁再灭古勒寨,但这一次,李成梁放虎归山,把之前古勒寨的家丁,努尔哈赤、舒尔哈齐等五兄弟放归,任由努尔哈赤五兄弟在塞外吞并女真诸部,放任他们坐大。

  而且李成梁纵容家丁杀良冒功,戚继光从蓟镇调往广州,京师缺少了强将之后,李成梁就失去了枷锁。

  二月七日,刑部郎中王道纯等人就注意到了李成梁开始杀良冒功,并且联合数十人上奏,言辽东败坏局面,请命将戚继光以原官镇守辽东,将已经是宁远伯的李成梁调回京师荣养,差一点,万历皇帝就被说服了,但万历皇帝还要清算张居正,最终没有同意这个建议。

  而王道纯等数十名官员,被打为了张党,都被遣出京师,王道纯成为了开封知府,明升暗降。

  万历十一年种下的种子,在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中以一种惨烈的样子,开花结果。

  这也是萨尔浒之战后,万历皇帝才给戚继光谥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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