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离狸夫妇(二)
“我喜欢她。”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说情话,还是冲着她再说,他不后悔今日所做的这个想法。虽然到最后可能就连白薇狸都会觉得,他这句话说的是玩笑话,但是他却是真心的。
这件事情,最终高老师找上了司家,他知道他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果不其然,连夜他就被召回了司家,一个人有情本没错,奈何,他是司家养出来的一把刀,是杀手,杀手何来情?
他不禁自嘲的笑了,任那惩罚加身,也没有哼出一声。
司家老主子骂他倔,若不是到最后司煜走进来求情,那晚他恐怕就被打死了。
他不后悔,他能再遇见她本就是一场奢望,能再见一面,已是给他的最大的恩赐。
“你何苦?”
司煜站在一旁,声音沁着凉意。
他趴在床上却是摇头一笑,“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同她断了那联系。”
自那之后本应该在床上躺着修养的人,忍着浑身伤痛,又去了学校。却怕她看出来什么,只说回家被家里的打的。
他在她的眼眸之中看见了心疼。那是他第一次从另一个的眼中看见这样的情绪。
休养了半个月的时间,他的任务就下来了,腰腹中了一枪,九死一生的从那人处回学校的宿舍,他几乎要支撑不住跌落在地的时候,黑暗中有一双手扶住了他。
“嘘,别说话。”
她的声音自一旁低低的传来。
他们两个人没有敢回学校的公寓,而是去了她在学校里面的独立公寓。
“还能支撑的住不?”
他点了点头,扶着墙壁站好。
她开了门,将他扶了进去。
她不等他拒绝竟是掀开了他的衣服,那一双眸子就锁在了他的小腹上面去。那伤明显不是小伤,血淋淋的,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
“把医药箱给我,我自己来。”
她不避不让就这样只愣愣的看着他处理伤口,这么胆大的姑娘,他也是头一次看到。
“你不怕?”
“不怕。”
他想,自那晚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可她却没有问他,一如既往的同他在一处。
她照顾了他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伏在那沙发的一头,睡得很熟。
这样的她,他才能好好的从上从下将她看过来一遍。
她很美,很漂亮,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孩。
他贪恋与她在一起的时光,可他不能太过自私,因为他而害了她。
他就像第一次见她的那晚那样,在她醒来之前偷偷的走掉了。
他退学了,是的,为了给他,也算是给她一个活路,他不能再同她联系,否则司家早晚都会找到她,找她的事情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他退学之后,那属于他的位置就被空置了出来,有一个女孩会每天望着那个桌子发呆。
可属于那个桌子的主人却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个位置在第二学期的时候,换了另外一个人去坐。自那以后,女孩读书都喜欢跑到学校后面的那个长椅上面去读,仿佛一偏头,又能看见那个少年就坐在她的旁边,双手捧着书,安静的读着的样子。
可每次偏过头去看,看到的总是一旁空着的半张椅子。
“这东西是你的。”
他拿着布正在擦拭那枪支,抬眸看去,就看见司煜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拈着一物,定眼看去,竟是一片树叶子。
那树叶已经由那青葱翠绿之色,变成了那枯黄。
就像他的心境,在经过了三年之后,变得更加内敛起来。他再也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现在的他是司家最好的一名杀手,司家对他给予了厚望。
他的眸子只是淡淡的扫了过去,在瞥见那树叶之时,面上露出了一抹裂痕。
然而那树叶,她唯一赠与他的东西,却是在司煜的手中化成了齑粉。
他的眸子微微颤抖,却依旧没有动。
他看见司煜缓缓的朝他走来,将那粉末洒在他的面前,声音清冷。
“这东西是她送你的,你还是没有忘了她?”
他冷冷的一哼,“没有忘记谁?我从未记住过,何来忘记。”
司煜笑了起来,“那我毁了这东西,你应该不会心疼。”
他静静的擦拭着手中的枪,没有说话。
司煜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凉凉的开口,“我已经将你从我父亲那处要了过来,以后我就是你的义父。”
他心中冷笑,他在司家究竟算什么?一把刀,一枚棋子?还是一个随手赠送的礼物?
“怎么,你不满?”
司煜猛地欺身过来,抬手掐住了他的下颚,逼迫他望着他。
“对,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将他甩开来,冷冷的开口,“作为一个杀手,眸中就该是有这般神情。”
“是。”
顿了顿,他冲着他弯了腰,面色恭敬,“义父。”
自那日起,他就成了司家继承人司煜的义子。
司家人见面会对他礼让三分,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的眼神之中一定全是那鄙夷的神情。
可,那又如何,能作为司家继承人的养子,是一种变相的荣耀不是吗?
他本以为他会这样一直的走下去,一直到死,可老天作弄,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再次看见她,在那样狼狈的境况之下。
酒之中,他被人踩在脚下,拳脚加身,他一偏头却看见她推门走了进来。
三年的时间,他本来以为他可以忘记她,可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他才知晓,所有的一切都是枉然,他内心在挣扎,他脑中依旧浮现的全部都是她的影子。
一颦一笑,甚至是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
每次到那午夜梦回,总是会回到那个宁静的校园之中,与她并肩坐在那长椅之上,她倚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他坐在那长椅上面看着书,风吹拂过来,耳边是那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像是谱出了一篇动人的乐章。
“你起来啊。”
“还手,怎么不还手?刚刚不还挺能打的吗?”
他低如尘埃,狼狈不堪,而她却是穿着那靓丽的衣裙,与一位俊美无比的男人一同走了进来。
他想,她或许压根都没有看见他。
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三年的时间,他的不告而别,他凭什么还在奢求她会记得他?
况且那个与她一同走进来的男人,一看就是那豪门世家的公子哥,哪里是他这样的人可比的?
身上的疼痛,原抵不过那心里的疼痛来的更加猛烈,清晰。
心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丢失了一般,空落落的。
他被人拽着衣领子扯到了那酒后面的小巷之中,那酒的老板一脸蛮横的走出来。眸色冷淡的望着他,半晌,朝着他啐了一口,大骂出声。
“你是什么狗东西,你只不过是司家养出来的一条狗罢了。”
四周无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眸中森寒,心一空,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便比以往显得更加狠厉。
每个人都是一击毙命,甚至没有一丝血溅在他的身上。
再也不像他第一次开枪那般,犹豫不决,甚至那血从人身上喷洒而出,染红了那片雨雾。
“好身手。”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他心中一惊,条件反射之下,将那枪指向了那声音来处。但当整个人都转过身去,去看那人是谁的时候,却是愣住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他这个样子会被她当中看见。更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他的枪对准了她的胸口。
却是见她眸色微冷,望着他讥讽的一笑,“南宫离,我看了你的事情,现在你是不是想杀了我灭口?”
天知道,他的手究竟有抖。
他从未想过杀她,以往没有,以后更是没有。
他从容淡定的将枪收了起来,不避不让的在她面前处理着现场。
他甚至没有开口同她说一句话,临走的时候,她在身后叫住了他。
“南宫离,你放了我,就不怕我报警吗?”
他顿住了脚步,微微偏头,冲着他吐露出了三年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不会。”
如果她会的话,那在三年前,她看见他受的枪伤的那一刻,就会报警了,可她没有。反而默默的,一句话都没有问出。
他将头转了回去,背对着她,声音凉凉的开口,“白薇狸,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下一次,或许你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他不能心软,在司家他发过誓,他不会再见她。这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他的自私。她不能有事,不能被司家发现。
他宁愿她误会他,讨厌她,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他也甘愿。
可是,老天似乎总喜欢同他开玩笑。
自那日以后,她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得知的他的行踪。
不是搅黄了他的任务,就是故意的在他面前晃荡。
直到有一天,他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将她一把扯了过来,按在了墙壁之上。他低着头望着她,声音像是裹了一层冰渣子。
“白薇狸,你想死了吗?”
白薇狸似乎很明白他的心思,她双手一用力,反到是将他压在了那墙壁上面去。
她欺身靠近他,微凉的指尖,慢慢的滑过他的脸颊。
他望着她像是那纨绔的贵公子一般的轻挑模样,眉头微微皱起,别过脸去。
“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有些生气的望着她,可她却是不气不恼,反倒是格格的一笑。
“南宫,你不是说下次见了面就会杀了我吗?这么多次,你为何不杀了我,反而留我到现在?”
他听着她那带着嘲讽的话语,声音沁着凉意。
“你这是在逼我?”
她凑到他近前,望着他的一双眸子,缓缓的出声,“南宫,你不舍得?对不对?”
他心中气恼,什么话都没有说。
白薇狸也知晓他的脾性,径自的自顾自的说着话,像是说给她自己听,也像是说给他听。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校园里面,坐在那长椅上面时候的样子。”
“不记得。”
“那我送你的树叶,你可还留着?”
“早扔了。”
她眸中滑过了一抹失落,他被这眸光所烫伤,他望着她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叹了一口气,望着她的面容,缓缓的出声,“不要在想办法接近我。”
他抬手推开她,声音凉凉的出声。
白薇狸站在他的身后,愣愣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大喊出声,“南宫!”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但他的脚步没有停住,依旧朝着前方一步一步的走着。
白薇狸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南宫离!你可曾喜欢过我?”
喜欢?好奢侈的一个东西。
他顿住脚步,连那头都没有回,望着前方,凉凉的开口,“从未。”
阿薇,原谅我。
每向前走一步,那脑海之中与她相识相知的画面似乎都在碎裂。每向前走一步,他的距离都离她远了一步。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中间隔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爱情这种东西在他的眼前,就成了一种奢求。
“做的不错。”
拐角处,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他顿住脚步,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就看见司煜身边的管事从那角落之中慢慢的走出来。
那管事走到他的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心中冷笑,声音沁凉,“你跟踪我?”
那管事嘿嘿一笑,冲着南宫离回道:“这不是大当家的觉得少爷您会放不下那个女人嘛,让我跟着留意一下。”
“那现在呢?”
“少爷您这样一说,那女人绝对伤心死了,就不会再来纠缠少爷您了。”那管事朝着身后的那处望了望,冲着南宫离奉承的开口。
他微微朝后望了望,就看见她竟是蹲在原地,将头埋在那腿窝之中,不用想就知道她一定是在哭。
正如那管家所说的那样,他令她伤心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绝情的话说出来虽然很伤人,但却可以断绝了她的一切幻想,这样她也就不会在纠缠他了。
他转过头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那管家。
“若刚才我未这般做,你又会如何?”
那管事将手放在那脖子上面比了一个杀的手势,“大当家说了,少爷您如果还未对她放下,就让人杀了她断了您的念想。”
他脖子一凉,瞬间便是出了一身冷汗。
管事的话说起来轻飘飘的,但是他知道,他从来不会同他开玩笑。也就是说他刚刚一旦犹豫不决,他们就会杀了白薇狸。
他刚刚那一点就将她置于死地了。
她不能死,更不能因为他而死。
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的离开将会是最好的选择。
阿薇,不要怪我。
“走。”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的脚踩在地上都是虚浮的。
心有余悸的后怕,他始终不能忘记他是司家的一把刀,并不是一个可以左右感情的人。
“义父,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电话那头,司煜的声音低缓沉稳,半晌,听见他轻嗯了一声。
“离,身为一个杀手,就不应该有那所谓的感情,这些都将会成为你的软肋,一旦你的那些仇人抓住了你的软肋,来威胁你,你又当如何?”
司煜这话说的的确不错,他仇人众多,家世也并不清白,本就配不上她,更不能将她置于危险之地。
他望着远处那漂浮着的云,顿了顿,冲着电话那头回话道:“义父教训的是。”
“记住,永远都不要让人成为你的软肋,我不想让你死,你明白吗?”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