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间上来说,顾庭深认识宋曦比顾庭莫更早一些,那时他们都还是年少的模样,宋曦几次隐晦地对自己表露心意,顾庭深权当不知,他们就一直这样维系着朋友的关系。直到经年之后,顾家和宋家订下婚约,宋曦想嫁的人是顾庭深,可最后却嫁给了顾庭莫。
她想那样也好,只要能离顾庭深近一些,能以家人的身份留在顾庭深的世界里,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反正她的心里一直都只有顾庭深,她以为自己为他所做的这一切牺牲他都是知道的,可每当看到他与童芯温存缠绵的时候,她心里那股冷然的怨恨就会悄无声息地滋长。
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他做的一切,宋曦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了然,她做了那么多事,最后敢动的只有自己。
可那颗爱着他的心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停止过,她想她是病了,得了一种只对顾庭深执拗的病,她努力专心地扮演着顾太太这个角色,与顾庭莫做一对恩爱夫妻,可无数个日夜里,每当她在顾庭莫身边时,她总是想,如果身边的这个人是顾庭深该有多好啊,哪怕他总是用十年如一日的暗中刻板冷漠的表情对待自己,她也觉得知足了。
然而现实是,即便童芯死了,她也还是没能走进他心里去,他仿佛也跟着童芯死了一次。
宋曦想,她爱着一个不该爱的人,她迟早是会下地狱的,但她无法抑制这种疯狂的爱意,仿佛融进了骨血一般,从年少岁月到如今,爱他仿佛已经成了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好比现在,面对她的告白,顾庭深依然能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年少错梦,大嫂不要一错再错了。”
他从没有对她有过任何男女之间的想法,宋曦知道,却一次又一次被他伤到。
“如果聂甄也跟童芯那样死了呢?”她忽然对着转身正欲离开的顾庭深问。
顾庭深停住了脚步立在原地,没有回头。
“不是听说聂甄失踪了吗?”她继续说。
“她不会有事,她会平安回来。”他说得如此笃定,好像早已掌握了聂甄的行踪一般。
“那就祝她好运。”
宋曦笑了,眼里逐渐露出了凶狠的神色,她永远都得不到顾庭深,这已经是一件不需要再反复确认的事情,五年前他爱的是童芯,五年后她爱的是聂甄,五年时间宋曦都没有办法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
她曾经想,既然童芯已经死了,只要顾庭深不再爱任何人,一直都独自一人生活也可以,可是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爱上聂甄。聂甄出现在他家里的那一天,宋曦的心里无比震惊,那是继童芯之后,第二个可以随意出入他家里的女人。
要认命吗?宋曦兀自苦笑,或许的确该认命了。
顾庭深回到车里,打开手机上安装的与追踪器配套的地图,看着地图上的小红点停留在边缘的位置,他放大地图打开来看,似乎正是那晚聂甄跟踪宋曦的那个废弃工厂,思量片刻,他驱车前往警局。
贺远之远远就瞧见露天遮阳伞下的顾庭深,那是商场在外免费安置使用的,周遭熙来攘往,仿佛一点也不影响顾庭深作业,笔记本电脑屏幕闪着花白的光,贺远之走近一看才发现屏幕上是一张地图。
“你在研究我们这个城市的结构吗?”贺远之开玩笑地说,想缓和低沉的气氛,顺便把一份文件推到他手边,“你要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顾庭深看都没看一眼,仿佛胸有成竹,仍握着鼠标,问:“如何?”
“如你所想。”
他蓦然停止动作,看看那份文件,再看贺远之,好像要确认贺远之并未在说谎。
“聂甄和胡霞的确是母女关系。”
顾庭深屏着一口气,忽地松开了,猜测和事实本就是两回事,当科学依据的事实真相摆在眼前时,他居然觉得不真实,这本应该是在他掌握之中的事情。
“你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因为如愿而感到开心。”贺远之看他阴晴不定的神色说道。
“童芯居然没有死,还改头换面来到我身边,这五年里为什么我一点没有察觉呢?”顾庭深仿佛喃喃自语,始终没有去看白纸黑字的鉴定报告书。
“五年前她的葬礼是你亲手办的,我们都以为她死了,更何况聂甄整了容,那张脸跟童芯毫无相似之处,就算你隔着屏幕见到了她,也绝不可能往那方面想啊。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因为那起自杀案,你刚巧碰上她,得知她居然跟童芯一样能令你的听觉嗅觉恢复正常,恐怕到现在你的调查都不会有任何进展。”
贺远之说的不错,要察觉到聂甄就是童芯,必须要近身接触。童芯就是聂甄,聂甄就是童芯,那么当年为了掩饰身份,原本应该死去了的童芯才被聂明远送到国外进行整容修复手术,改天换面,可她的记忆呢?为什么她从前的记忆会烟消云散?
顾庭深的手指僵硬地搭在鼠标上,内心因为躁动而感到不宁。
“你在看什么?”贺远之见顾庭深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立即转移了话题。
顾庭深反手旋转电脑,屏幕上那张地图立刻清晰地出现在贺远之面前,地图上还有一个红色小点缓慢地移动着。
“我在陆南车上贴了追踪器,几个小时前他去过一家位于市区边缘的废弃工厂,有一天晚上宋曦也一个人去过那里,我觉得这个地方有问题,你带人去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追踪器?”贺远之知道顾庭深有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例如有一个朋友,整天窝在家里搞些奇奇怪怪的发明,有一次拿着一块类似胶布状的东西跟他们说那是追踪器,当时贺远之嗤之以鼻,而顾庭深居然相信了?
“我怀疑那里也许有地下之类的暗道用来藏人。”
顾庭深胸有成竹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