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轩心中默叹,起身踱步良久,背靠着道:“其实,在你当初随着南宫师弟前往问天峰太上殿时,风清真人便已经看穿了你体内的天魔血脉,也是由此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世。介于事情太过震撼,所以他们便始终都不曾告诉过你!”转过身来,微顿道,“这些事情,都是当初你师父来此之后告诉师叔的!”
凌影之自嘲的笑了笑,小声哀道:“原来师父和掌门一早便已经知道了,亏我还隐瞒了这么多年。但即使如此,在我没有亲自找到真相之前,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些所谓的真相,即便它已经是事实。”
竹轩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反是道:“你深夜来此,恐不会只是为了这些吧?”
凌影之的眼中闪过一片复杂的神色,沉吟过后认真的道:“今夜来此,是希望师叔可以带我穿过“百里沼泽”!”
竹轩很是诧异,道:“你可知道在你昏迷的这些天里,你师父等人是有多么的担心你?你现在既然已经醒了,难道你就不想去见上他们一面吗?”微微停顿又问道,“你是打算不告而别吗?还是说你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而选择了另一种的逃避?”
凌影之深深的吐了一口粗气,低沉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作出让自己包括她们满意的抉择!有些事情……我也是时候该去挖掘尘封在历史中的真相了。”他甩了甩脑袋,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歉意的道,“希望师父和师姐她们不会怪我吧。”
竹轩没有去做更深层次的理解,伸出手来轻拍他的肩膀,由心感慨道:“孩子,请你记住,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请别忘记你是天道门的弟子,请别忘记你是我正道的弟子!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心系正道万不可误入歧途伤人伤己啊!”
凌影之做着晚辈礼节,恭敬道:“师叔的教诲,弟子记住了!”
竹轩长叹一声,忧心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凌影之站在原地想了很长的时间,发闷的胸口一度让他感觉到就连呼吸都是如此的困难,脑海中漫无边际的思绪在冲破黑暗后迎着心系之人的窗口徘徊不前,在向里面张望与停留直至时间几度静止这才恋恋不舍的飞了回来。他的眼睛已经湿润,半片眼帘也即将要无法衬托起他的苦泪,终是落下!他昂起脑袋看着屋顶,低咽中带着满满的愧疚与谴责,简单说了一句:“就现在吧!”
看着他如此模样,饶是竹轩都是为之动容心有酸楚,轻轻道:“你先回房简单的收拾一下,师叔在这里等你回来!”
“多谢师叔成全!”凌影之谢过,神情恍惚的走出房间。
人影闪过,房门又开!
竹轩注视着徐徐走进的南宫歆宇,无奈的道:“师弟,为兄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南宫歆宇背负双手慢步走来,将窗户打开一角审视着外面夜色,深沉的道:“小影的性格我很了解,他一旦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说服的了他。我只希望他在以后的路上可以认识到肩上承担的责任,莫要做出让他感到后悔的举动!”
竹轩走到窗前与他一齐看向外面,没有多言,只是简单的道:“希望师弟你今天的决定,是对的!”
南宫歆宇面露惆怅,回首道:“小影快来了,我先回去了!”
冷风骤起,小雨淅沥!
“下雨了。”
凌影之站在自己门前愣了许久,怀中的阿紫在睡梦中发着一阵一阵的呓语。檐下走道空无一人,他的眼睛始终沿着走道的方向做着停歇与徘徊,但他的步伐却好似静止不敢有任何的移动。风渐渐大了,雨也渐渐大了,吹得他满头白发肆意飞扬,让他的焦躁不安的心开始变得冰冷。低头看去,望着被自己攥在手心已经变形的两封书信,终是选择了默默的揣进怀中。叹息声后又是回房,在微弱发黄的烛光下重新准备了四封书信,这才失魂落魄的消失在雨幕之中。
第二天一早,风雨已经停歇,从凌影之的房间中传出的几道急切呼唤传到了好远,雪曼寒等人包括临住不远的张晓和尔馨皆是先后而至。望着坐在床边神色呆滞眼神空洞的南宫雨霏,再感受着这个房间从未有过的孤独寂寥,最先闯进房中的雪曼寒只觉得头脑发晕不得不依靠在墙上稳住身形。凝亦水也是为眼前一切所惊呆,他最先想到的便是凌师弟已经醒了,可是当看到躺在桌上的几封书信时,他的一颗心顿时是沉入了海底。
对于房中的气氛几番转变,南宫雨霏根本不为所动,甚至就连抬头向面前看上一眼都懒得去做,发白的唇下只是不断的重复着:“小师弟,醒了,小师弟,醒了……呵呵,小师弟醒了!”
南宫歆宇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心中百般无奈付诸流水止而不前。走到床边,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依偎在怀中,好生安慰道:“霏儿,你也别太伤心了,小影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去做。放心吧,小影以后一定会回来的!”
“小师弟醒了,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他在醒来之后就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南宫雨霏自言自语着,猛地抬头看向南宫歆宇,一双暗淡无光的眸子里迸出几道期许,“爹,你告诉霏儿,小师弟是不是真的已经忘记我了?”
“傻丫头!”南宫歆宇爱惜的将她眼角的泪水擦拭,轻声安抚道,“小影的心思,我们的霏儿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爹说了,小影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去做,不久之后你就可以再见到他了。”
“是啊!”南宫雨霏懵懵而懂。
南宫歆宇的心中百感交集,到了现在,他也说不清楚昨夜的举动到底是对还是错的。返身到桌前,他将其中的三封书信依次交到南宫雨霏、雪曼寒和凝亦水的手上,在留下一句简单的“都散了吧”便一个人心不在焉的走了出去。
人群散去,南宫雨霏依然是呆坐在床边愣着神,雪曼寒从进房的那一刻起便从未移动过一步,凝亦水在摇头叹息几声后独自走到桌前坐了下去。诺大的房间下,三个人各自摆着不同的姿势竟谁也都不曾说上一句话。唯一不变的,便是被他们握在手心迟迟不曾打开的书信。
许久,许久……
凝亦水率先打破了沉寂,强笑唤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凌师弟已经醒了,我们应该都为他感到高兴才是!虽然他不告而别有些调皮,但这不是给我们留下了书信了嘛。而且南宫师叔已经说了,凌师弟一定是有别的事情要去做,说不定又是什么秘密任务呢?”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有些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南宫雨霏小声呢喃着,苦涩的道:“什么秘密任务要急到不告而别?什么秘密任务要急到连与我见上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凝亦水手上打开书信的动作戛然而止,安慰道:“想必凌师弟是深夜里醒来的,他一定是不想打扰我们所以这才留下书信不告而别的。嗯,一定是这样!”
南宫雨霏没有再作任何的回应,手上的书信已经被掐出了好几道的痕迹,还有滴在书信上殷出好大一片的泪渍。从进房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雪曼寒始终都无法从自己眼睛所见中走出来,直至她返身离去也是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回到房中,她一直都是紧贴在房门上,到了这一刻,心中所积攒的种种方才彻底爆发。
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众人也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在龙幽谷待下去。这天下午,在与竹轩与几位长老的一番简单告别,又在竹轩的陪同下穿过“百里沼泽”便向着天道门的方向飞去。这一路上,所有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鲜有言语上面的交流。日夜不停的赶路,直至到了雷都城边这才落在地面向城中走去,但也不过是歇息片刻吃了些饭菜便又匆匆的离去。
随着越过天空渐行渐远的几道光芒,城中一间客栈的一扇窗户悄然打开,一身黑衣满头白发的凌影之站在那里眺望远方愣愣出神,直到光芒消失也不曾将目光收回来。就这样,他一直站在那里,站到了夕阳落下,站到了夜幕降临……
“对不起!”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三个字从他的嘴中蹦了出来,如果这三个字就可以化解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那么这天地之间又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伤痛?那么这凡尘之世又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痴男怨女?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无法想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好好的一趟旅程非要掺杂着太多让自己无法控制的因素?思来想去,可能也只有一个字可以解释了。
阿紫从床上跳下,用一双小爪拽着他的衣角摇着尾巴,“淅淅~淅淅”的叫唤个不停。
凌影之回过神来,弯腰将它抱在怀中,散漫回应着:“阿紫,我们这就赶去鬼夫人那里,让他们带我们去南蛮大荒了解一下“幽冥”的真正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