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宝刹坐地,无量山脚,霄波池边!
“风清师叔,小僧奉师父之命特地在此恭候。”
“知初贤侄莫要客气,昔日一别,距今已有数月,今日得见,贤侄的修为比之当初更上一层楼,隐隐有追赶了空大师的风采。”
“师叔谬赞,小僧愧不敢当!家师执掌我梵音宝刹多年,小僧是万万不敢与家师相提并论。”
“哈哈……贤侄过谦了。”
“师叔请!”
风清也不客气,虽然七八天不停的赶路有些疲倦,但以他的修为倒也不值一提。走了几步,侧头看向身旁清澈见底的霄波池,感叹道:“几十年前,我曾奉师父之命来过贵派一趟,当时也是在这里,我与了空大师畅谈许久,如今想起,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尔今故地重游,霄波池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不见一丝的污染,想必也是有幸得宠于贵派每日佛音,方才几十年如一日。”
知初作了一礼,谦虚道:“师叔这番话,着实是抬举鄙派了。佛家有云曰,世间万物,皆系于一念,念者生善,则万物善……这霄波池常年已久时至今日无从追忆,乃是天地自然造化结果得晶,又岂敢有鄙派的功劳。”
闻言,风清心下微微诧异,不禁多看了知初一眼,赞叹道:“梵音宝刹有贤侄这般弟子,实乃梵音宝刹之大幸,我正道之万幸也。”
知初哪敢当得,佛家圣号响起,作谦道:“师叔这番话,小僧实在不敢当!若说我正道之万幸,昔日大荒山一行,师叔座下凝亦水凝师弟,南宫师叔座下凌影之凌师弟和南宫雨霏南宫师妹,还有宛沁师姑座下雪曼寒雪师妹。唯有此四人,方有担当于正道之万幸!”
风清脸露红光,笑而不语。
作为正道三大门派之首天道门的掌门,他的修为高绝已入至臻,素有正邪两派第一人之称。尽管他对于世间吃毛拂晓之谈已经看得淡了,但现在听到知初由衷的称赞自己门下弟子,他的心中,还是隐隐的冒出几分喜悦,只是不曾表现出来。
微微停顿,神色忽的彷徨,却是哀叹道:“世间万物,系于一念。念者生善,则万物善;念者生恶,则万物恶。善恶之间,万物却不得善终……”
“阿弥陀佛!”知初默念,边走边道,“修真之人,道也好,佛也罢,乃至魔一脉,其实都大道不离其宗,各家博学也都有藕断丝连之妙处,包括言论,包括修真之法,乃至于寻常人等心中感悟,其实都离不开一个字,便是修真之人的“心”了。纵观当今天下,无论正邪,无论善恶,若起纷争,万物受损,一方百姓,受殃及之祸,不免哀哉!说到底,还是“心”在作怪!”
如果说刚才风清只是微微诧异,那么现在却是衷心的对知初刮目相看。见他年纪不大,不想不但懂得天下门派之间的共通,还隐隐可以参透几分其中的玄妙,不愧被梵音宝刹誉为百年来的天纵奇才。联想自己门下,有依灵、墨羽一辈卓俊之才,又有凌影之、雪曼寒、凝亦水乃至南宫雨霏等年轻一辈,如果将未来正道交到他们这些人的手上,似乎也可以给列祖列宗一个完美的交代了。
越过霄波池,知初有礼问道:“敢问师叔,不知凌师弟他们四人现在安否?”
风清负手而行,看向入得云层的无量山,点了点头,道:“我那徒儿,你的凝师弟多次向我提过你,想来对于当初的大荒山一行也颇有留恋。当初一别,受门中事物所困,不曾与贤侄多多闲谈,对于当初贤侄二人对他们几个小家伙的照顾,师叔我却也有失,还望贤侄莫要介意才是。”
“师叔严重了!”知初受宠若惊,赶紧屈身行了一礼,忙道,“身为长者,照顾他们是小僧和知音师弟二人分内之事,师叔万万不可放在心上。不瞒师叔,小僧对凌师弟四人也甚是想念,若非师父有命,想必小僧可能会再次上得贵派找他们叙叙旧。”
“哈哈……”风清爽朗的笑了几声,拂袖道,“贤侄想与他们叙旧何必如此麻烦,等我见过了空大师他们并将此事一一带上。”顿了一顿,继续道,“可能这次不光是贤侄你要去我天道门,便是贵派上下可能都要暂时委屈阁处了。”话落,叹了口气。
步入台阶,知初沉思些许,不安道:“今日师叔屈身鄙派,来此之前也曾听师父提及一二,莫非这天下真的要泛起一股腥风血雨不成?”
“腥风血雨?”风清却是摇了摇头,感慨道,“百年之前,魔教气焰,举旗攻我正道,那应该可以算得上是腥风血雨。但是眼下,天下动荡,恐怕比之腥风血雨还要浓烈一些。”
“阿弥陀佛!”圣号响起,知初闭眼默叹,不再追问。
百隐门后,无名山顶!
身为梵音宝刹的掌门,了空有他自己太多的无可奈何,对于三师弟了因的感情,他不比了明和了缘其中一个人少。他们二人不想眼睁睁看着了因坐化成灰,了空又又岂会舍得与愿意。但是没办法,一派之主该有自己的决断,在必要时候,应当放下任何一段感情,然后再不顾他人眼色独自咽着苦水。
世间万物,苍生为大!
跟了明和了缘说了那么多,他并没有一个人走下山去,而是静静矗立山顶面朝无量山。左手腕处的翡翠佛珠不知道已经拨动了多少圈,而他脸上带着的肃穆却是愈发凝重不见消减。目光飘去,依稀可见门下弟子打坐念经,各个的一脸祥和之状,好似心中无物进入佳境。而在耳畔,回想的便是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佛家圣典《楞严经》中的篇章。其内个字,本应闻之身轻心灵空空,但现在,恍惚中,每一个字却犹如万斤般重的秤砣压在自己的身上,似乎胸腔出的心也渐渐下垂无法安宁。
“师兄~”
“师兄~”
两声轻唤,从背后响起。
了空的身体微微一颤不易察觉,右手大拇指停在翡翠佛珠上久而不动。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他将右手放下,左手藏入袖下只手捏着佛家祈愿手印,然后缓缓闭眼,嘴唇轻颤,将超度法门《妙法莲华经》足足念了三遍。
“你们……想通了吗?”
了缘缓缓吐气,不忍的回道:“师兄,师弟知错了。”
“了因他……”
了明向身后轻看一眼,哀声道:“已经坐化。”
“坐化了。”了空呢喃一声,神色变得暗淡,一双原本异常明亮的眸子,随着这两个字的入耳,也突的失去了光泽。宛如星空之夜飘过一片乌云,遮盖了所有的星光月色,于是,万物开始陷入沉睡。点了下头,不曾转身,轻轻道,“吩咐知音,将了因置在万佛神庙内,伴于师父金身旁边。”
“多谢师兄。”了缘低下头去,轻呢着。
“阿弥陀佛!”了明双掌合起,虔心瞻望。
“了明,你随我一道前去恭迎风清真人。了缘,你吩咐下去,让门下弟子守门不出,全部聚集无量山内无量佛前诵经三日。尔后,来往焚香阁与我见过风清真人。”
二人相视,低迷点头。
焚香阁前,鹅卵石路!
在将风清带到此地,知初已经离去。望着面前诺大的焚香阁,风清的心中却是感慨不已。时过几十,昔日得见的焚香阁还是和从前一样。佛光绽放,佛音绕耳,好一派佛家气概。他在感慨,感慨岁月可以饶的过万物,却唯独对人不曾手下留情,多了些冷血。
见有人来,他微微一笑,抬腿跟上,抱拳道:“了空大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了空轻轻一笑,道:“风清真人远道而来,老僧不曾出门远迎,还望真人莫要怪罪。”
风清呵呵笑了几声,也不见外。对于了空,他已经太熟悉了,两个老朋友见面固然寒暄一场,但有时的少言乃至无言,比之一滩废话来的还要真切与亲切。
“风清真人,好久不见了。”边上,了明强挤出一丝笑容,问候一声。
看着他脸上被笑容掩盖着的哀色,风清的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测但也没有多问。回了一礼,无奈道:“今日赶往贵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方才听知初贤侄所言,似乎了空大师心中已经有几分感觉。”
了空点了点头,边走边说:“虽然如此,但老僧只是凭借多年修炼的根基有所小得,而对于真正的个中要事却也不曾猜透。今日真人到此,想必此事比老僧预想的还要严重吧。”
风清不置可否的点头,叹气道:“不瞒两位大师,现在的大荒山已经今昔非比,多半是已经完全的沦陷了。而蛰伏在大荒山一带的鬼幽府等魔教各个门派,眼下想必也都自保不全无瑕顾身。”
“阿弥陀佛!”了明念了一句,一双眼中小有大快,呢喃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风清看了他一眼,对于刚才心中的猜测又多了几分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