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激动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一丝不安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
“459年回阿克伦王国之前,您先生,本杰明.莱恩,叫什么?”瘦巡捕一字一顿的问道。
“叫什么?什么意思?”艾琳娜问道,双手令人难以觉察的颤抖着。
“也不跟您兜圈子了,莱恩大学士曾经姓过什么?您知道的吧。”
这轻描淡写的问题却让艾琳娜就像中了一道闪电一样愣在了原地,她忽然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自己丈夫小心谨慎几十年,到了王国危机袭来时,却还是首当其冲的被带走,也忽然懊恼自己为何在几小时前丈夫走的时候,没有跟他多说几句话,她想到了上星期去看望被轮番审讯后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曼努埃尔.托尔金,她想到了几天前她还在晚饭后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丈夫怄气了一整夜。此时,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她的世界就好像突然出现了日全食一样的昏天暗地。她就好像被一把枪死死的顶住了自己的脑袋,而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这无意识的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恐怕今天是藏不住了,老实说这件事也根本算不上隐瞒,只是顺其自然的淡忘,仅此而已。艾琳娜思来想去,千算万算,却遗漏了这最关键的一个细节。
但是她马上意识到不能说,不说自己的丈夫还有安然无恙的机会,说出来等待丈夫的,只有死路一条。
“巡捕先生,我丈夫姓莱恩,这个问题是不是显得有些多余?”艾琳娜反问道。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我还会这样来问你么?”瘦巡捕声音开始尖锐了起来,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艾琳娜沉默了,她意识到眼前这两位巡捕先生的确是有备而来,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是您亲口告诉我,还是需要我给您一点提示?”
“你们难道会因为这种事而作为给我父亲定罪的依据吗?”这时候,布福德再也沉不住气了,“我们家姓格兰尼特,我祖父就叫蒂莫西.格兰尼特!怎么了呢,这有什么问题呢!”
艾琳娜听完布福德的话完全傻了,她不清楚自己的宝贝儿子是如何知道这件他出生之前的事的。而且如此快人快语的把自己遮遮掩掩的话脱口而出。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像是要把她的心智完全吞没。
“哈哈,还是小莱恩爽快!”瘦巡捕笑着说,“这的确没什么问题,蒂莫西.格兰尼特――泰尔之手,曾经的璀璨骑士团首席白金骑士――也没什么问题,那你不知道你父亲原来叫什么吗?”
“本杰明.格兰尼特啊,不是么?”布福德问道。
“果然你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说着,瘦巡捕从挎包里又摸出一本书来,很随意的丢在书桌上,布福德分明看到书名叫星光河环绕的南西,作者阿斯蒂克.格兰尼特。“这,这难道是我父亲的原名?”布福德疑惑的问道。
“这点你就问莱恩夫人吧,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她也应该清楚这本书到底写了什么。”很久都没有说话的胖巡捕这时终于开口了。
布福德赶紧拿起书快速的翻阅了起来。但由于时间紧促,他并没有看明白整本书到底写了些什么。“这本书里所写的南西,恐怕就是夜莺谷王国境内吧?请问莱恩夫人。”瘦巡捕冷冷的说道,“我记得,年轻气盛的天之骄子本杰明.莱恩先生,被派往紫水晶夏林,为何会出现在夜莺谷王国境内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后的卡尔.杜比将军,也是夜莺谷派来的卧底吧?那么您又如何证明,伟大的莱恩大学士――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逗留夜莺谷数年――他就没有发自内心的叛变呢?“
瘦巡捕的每句话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刀刀的刺痛着艾琳娜的心脏。
“但是先生”艾琳娜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商榷,“这书是我丈夫458年左右写的,当时的确是在夜莺谷王国出版了,书名看起来像是一本地理考据之书,其实更像是一本游记,并没有任何危害阿克伦王国的内容。而且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些也不能证明莱恩大学士现在的价值倾向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啊。也许,也许,也许,不,是肯定,他现在已经改正了呢。”
“改不改正呢我不知道,这些是我们上级部门的工作,如果莱恩大学士。”瘦巡捕把笔夹中央,把笔记本慢慢合上,“哦,是格兰尼特大学士,他能对自己潜入夜莺谷王国的行为做个合理的解释,高庭也许会宽容以待的,也许对着英明的阿克伦国王虔诚忏悔,明天就能出来重新做他的官。”
“噢,但或许,这也永远无法解释――他真的不是夜莺谷王国的卧底。”瘦巡捕眯起眼,冷笑道。
他说话逻辑天衣无缝一丝不苟,只凭这段滴水不漏的叙述完全看不出这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
艾琳娜万万没有想到,莱恩大学士这部二十年前的文学作品,给自己埋了一颗长达二十年的雷。
“我的问题问完了。感谢家属的配合,能让我们的调查如此顺利进行。”瘦巡捕站起身来,把星光河环绕的南西收了起来,和胖巡捕一前一后的向门口走去,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向艾琳娜说道:“尊敬的莱恩夫人,纠正您刚才说的一句话,别说我们年纪才多大,莫欺少年穷。阿克伦国王万岁!”说完,神采奕奕的走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莱恩家。
“母亲。”布福德看着两位巡捕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他们。”
艾琳娜走了过来,温柔的握住了儿子的手说道:“这事也怨不得你,我不知道你从哪边了解的这些,你父亲也不知道,我们从来没跟你提过这件事,所以事先没有跟你商量过。”
“就是我刚去多佛尔丁那会儿,有天夜里和父亲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艾琳娜一愣,她没想到这个秘密是自己丈夫告诉儿子的,“怎么能带着儿子喝酒呢,酒多误事,酒多误事。”她喃喃自语道。
“我想应该不是,父亲当时并没有喝多。”布福德肯定的说道,“哦对了,这本星光河环绕的南西哪边还能看到吗?”
“我不知道。”艾琳娜说着摆了摆手,这本书已经给莱恩家带来不小的麻烦,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因为它而身陷囹圄。“算了布福,明天我们去巡捕队,你和昆廷队长疏通疏通,我去找你舅舅想想办法。”
“不会连累了舅舅吧?”布福德弱弱的问道。
艾琳娜没有再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心里也没有底,像这种可大可小的问题她一个女人并没有多少经验来判断,她也不知道在面对审问时,自己的丈夫究竟是像一个百折不挠的斗士一样威武不屈,还是像个摇尾乞怜的奴才一样圆滑苟活,她也不知道那群喜怒无常的巡捕房的家伙究竟会怎样对待自己的丈夫,会严厉的毒打吗?就像曼努埃尔.托尔金那样,她真的不知道,她现在能想到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继承爵位的亲弟弟了。
“别多想了,早点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父亲会照顾自己的。”艾琳娜安慰道,尽管她的心比谁都悲痛。布福德点了点头,便回房休息去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艾琳娜在辗转反侧了一阵之后,起身去收拾了凌乱的书房,等到书房恢复到整洁的原样时,东方已经朝阳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