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信龙载二人,先送芒芒到菜花峡,不稍停留,就和重华奔赴福德山。
主仆二个赶至泥涂尸骨处,信龙扬幡欲招诸龙听命,重华止住它道:“不急,大妖又名不死泥涂,身上必有奇能异质,我先用宝盒收它尸骨,回去慢慢提炼,留下有益成分,再斟酌分给生灵大众,以补偿它们为人类糟蹋之苦。”
信龙点头道:“主人,你这样想,才不愧为地主公公,我想不服你都不行。”
重华笑道:“到时候也有你一份,享用了后,或可成不朽之身。”
信龙惊喜道:“主人大智慧、大肚量,那样的话,下次有危难事,我更加可以勇猛直前了。”
当下重华掏出无相宝盒,晃了二晃,收了泥涂尸骨,吩咐信龙道:“我先去看看二处族人,你看着收拾清爽,完事后再来找我。”信龙高高兴兴答应了。
重华回过身来,走不多久,一则事情顺当,心中高兴,二则他在太阳谷多时,不见深厚土息已久,此刻心有所往,身子一沉,钻入地下,恰如洗澡一样,先享受一番,然后出土现身,迎风而行。
他才走一阵,便发现这风与别处竟有不同,有时如搅着;有时如翻滚;有时又如推搡,暗暗称异,内心警惕。直到离福德山近了,这才分辨出这风有二股,一股是自然之风,自然风向;一股是天降之风,从上往下,源头从隽秀峰来,却先绕过元宝山,再向东刮去。
他猛可想起,前不久福德山英雄大举赶赴太阳谷比武抢亲时,有一人想去却没有去成,他就是书的另一个体儿子阿汤,因他身具一件神奇宝贝,能够呼风唤雨、飞砂走石,仁吉便让他留下镇守福德山,旨在以宝邀风,阻止泥涂尸骨气息污染福德族人。
重华顿生感慨,仁吉、阿汤、冈邦、闫合、多力,甚至福孝,这帮少年英俊,人人从逆境中来,逐步成长,却都坚忍不拔,内心从善,因此才天佑地眷,都有奇遇,成为各自族中的栋梁。他既心生羡慕,便忍不住要去看个究竟。
恰好信龙赶来,说已督促鼠龙在泥涂埋尸处下面掏出空洞,使其下沉后,以新鲜土壤覆盖住表面,再无毒害。重华拍了拍它的脑壳,以示嘉勉,然后让它载着自己,悄悄上了隽秀峰,绕到大孤台。
大孤台一角,竖立着一根高高的木杆,上面挂着一件晶莹剔透的宝贝,在宝贝下方,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讨论事情,重华来时,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少年正要离开,口中直嚷:“反正我不做,我要打猎去了,你们静的中年女子沉着脸喝斥道:“阿汤,你坐好,你德昭爷爷和红英姑奶奶来和你说话,你敢离开!”重华一听,便知她是雅雅。
阿汤只好站住,不耐烦道:“为什么非要我来做,那样以后什么事都要来问我,什么事都要我管,我就更加没有机会出去了。”
“你整天想出去,要到哪里去?就在我身边呆着!”雅雅和他喝道,又和德昭红英赔笑道:“他还年轻,不懂事,整天就想着往外跑。让他来挑这个头,不合适啊。”
雅雅对面一个雄壮大汉,却不似德昭红英笑眯眯的,和雅雅摇摇头,正色道:“他不年轻了,大前年昆仑山基地大主管来这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邀请仁吉回去接班主持基地。他兄弟二人一般大,那三年前仁吉还要年轻。”又瞪大眼和阿汤道:“你也曾受过福族太夫人的教诲,也曾和仁吉、谢显、闫合、冈邦等激论理想
志向,怎么事到临头却没有担当!你若有担当,以后族中有事,自然要你出面解决,若没有担当,谁会来邀请你?你就是出去了也冷冷清清,有什么意思!年轻人若肯担当,会越来越坚;若无担当,会越来越烂!”
重华不知那大汉就是德琳,但听他说得慷慨在理,不由不点头。
阿汤似被德琳说中,仍嘀咕道:“那为什么不叫仁吉来担当?”
德琳道:“仁吉自然也合适,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上有基地一摊子,又有他舅舅那边一摊子,就怕有什么说不准的事,让他也为难,他难道可以看着他无法分身,自己却无动于衷!”
德昭也在一旁道:“阿汤啊,你以后就会明白,一个团队如果有一个好的头人,就能无往而不利;如果头人不强,就会越来越败落。我们看好你,实是因为你有能力,让你来挑头,我族才能像福族人那样兴旺。若是你年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们难道会袖手旁观?可是你,唉!”
阿汤热血上涌,挺起胸膛道:“爷爷、姑奶奶、德琳叔叔,我听你们的,愿意接过这个担子。”又和雅雅道:“妈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雅雅眼中泛出泪花,和德昭等人相视而笑。
红英欣慰道:“少主,你肯挑起这副担子,大家心里都高兴,过二天再召集族人举行一下仪式。”
阿汤连忙摆手道:“姑奶奶,你们还叫我阿汤好了。”
红英点头,又示目雅雅,见雅雅脸含悲色,连连摇头,只好叹一口气道:“嗯,眼下有一件事,要由你来决定。”
阿汤奇道:“什么事?”
“你还记得老祖宗去世前发生的事情?”
“记得,老祖宗那天好像年轻了三十岁,又好像等到了等了三十年的事情一样,精神抖擞,双眼发光,智审羊姑、定计让福族老族长上山观书、再以金剪刀重伤他、最后自己精力耗尽而死,每一件事都沉着冷静,毫不拖泥带水,让我在一旁看了又紧张又害怕,到现在一想起来还心惊肉跳。”
“嗯,但她老人家临走前留下几句话,你却没听着,当时只有我和你妈妈在她身边。”
“太祖母说了什么?”
“她当时满腔悲痛,简直捶心泣血,呛声道:‘要王书,可以来借,可以来问,何必要行此鄙卑龌龊手段!”
“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英没有答复,却道:“老祖宗接着叮嘱我和你妈妈:‘一事归一事,福德二族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你们今后一定要像人家太夫人讲的那样,遇事互相忍让,最好成为亲密兄弟。’”
她边说边抹眼泪,其他人无不动容。
阿汤大声道:“本来就要这样。”
德昭点头叹息道:“二支族人千难万难,有缘走到一起,不料却从兄弟变仇人,从朋友变敌人,殊为可惜!”
阿汤问:“德昭爷爷,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王书。唉,我们二支族人确实有缘,碰巧二边各有祖上留传下来的半部王书。”
“哦,那纠纷是不是也由它引起的?”
“是的。”德昭赞许地和他点头,又犹豫片刻,才缓缓道:“可是,福族人称你父亲偷了他们的王书。”
“胡说八道!我不相信。”阿汤腾地站起来,大声道。
德昭三人也齐声道:“我们也都决不相信。”
稍后德昭又接着道:“可是我们起初很被动
:他们又一次一次的上山找说法,而我们这边,你父亲和老族长都出走了。”
阿汤听了,很是泄气,一屁股坐下,低着头生闷气。
德琳忙道:“可是后来,有事情证明,我们是冤枉的。”
阿汤眼睛一亮:“是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仁吉回来那年,我们一起去元宝山闯山?”
“啊,怎么啦?”
“他们的态度明显低调多了,以至他们的太夫人都撞石自尽,以身偿债。”
“可是我们后来讨论都以为她老人家那样做是为了舍身化怨。”
“现在想来,不是那么简单。”德昭摇头道。
“主要的是,”红英接过话来道:“我们这边老祖宗使劲压着,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真相,但老祖宗最后一天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无不说明我们是冤枉的,至少双方在什么地方误会了。”
“可能还是误会。”雅雅含泪低头道。
重华听到这里,也暗暗点头,心中更加确定自己对福德二人行为的判定,又继续往下听。
德昭咳嗽一下道:“阿汤,我们今天劝你挑起全族这副担子,又把各自知道的事实全都告诉了你,一来为你以后如果遇到这件事的争执纠纷时,好心中有底;但主要还是为着另外一件实事。”
“爷爷,是什么事?”阿汤动容问。
“还是王书的事。”红英接着道:“老祖宗一直藏着王书,她临走时才说出,但是你父亲和老族长都已不在,王书上的字无人能识,恐怕只能眼睁睁地由它失传了。”
德昭道:“她临走时叮嘱要和福族人和好,也许就是想趁着我们目前和福族人的热乎劲儿,以及他们族中有人能识得王书,利用他们让王书得以传承。”
“怎么利用?”阿汤问。
“我们商量来商量去,不外乎低下腰身请他们帮忙,哪怕答应他们的条件,只是唯恐王书的内容外泄。”
他说到这里,几个人竟都不由自主地看着阿汤。
阿汤笑道:“所以你们也不能决定,要我来拿主意。”
“是这样。”
“我无论怎么决定,你们都同意?”
“那是自然。”
阿汤抬起头来,看着十方连珠,想了片刻问:“王书里面的内容,都是正道?”
“没有邪术。”
“那好,等仁吉他们回来,再叫上福长老、谢显、闫合、冈邦,把二本书放在一起,大家一起参祥,既能传承王书,将它发扬光大,也好消除二族老一辈之间的隔阂。”
德昭几人先是一怔,随即都抚手赞成:“我们都选对了,你虽然年轻,但胸襟广阔,反应敏捷,就这样了。”
重华听到这里,觉得德族人决策英明,德老后继有人,无须忧虑,便放心退下,悄悄下了隽秀峰。
他一路感叹福德族人的恩怨波折,直到此时,终于有望平息,从此可以走上繁衍壮大的轨涂,心中大慰。
信龙问他还要去哪里,他看看前面不远就是善元居,便吩咐它道:“你再去泥涂埋尸处,让火龙在那里烧上一日一夜,我去福族人处看看。”
“都埋好了,为什么要烧?”。
“好让德族人看到了放心,不必天天放宝借风。”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