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夜半之时,血月高挂。
不知何时,虚空中传来“呜呜”的风声。
正当修士们呆滞地凝望天空之时,风陡然大了起来,仿佛无数顶天立地的巨人在呜咽,在咆哮。
一时间血云漫卷,飞尘扬天。
“怎么回事,这......这又是要发生什么。”
“我们该不会要见证历史了吧。”
“见证历史?能活下来再说吧......”
“......”
修士们的交谈很快被风声掩盖,当然更多的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翻腾的血云之间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就像是掉进清水中的墨汁。墨汁随着龙卷不断侵蚀,眨眼间,整片天空已然漆黑一片。
墨海翻卷,那漆黑的云层覆盖了整片夜空,甚至连血月也透不出哪怕一丝赤芒。
方才乾坤满血色,转眼天地如九幽。
而此时此刻,墨家小院内,九长老墨陵身上的红光逐渐黯淡,有些甚至如蛋壳般碎落。大手轰然而散,墨承天神色恢复清明,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也无力起身。
那凌于虚空的婴孩,宛如万魔之主,漆黑的魔气威慑万灵。魔气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灵气,云风的周围也出现一层层扭曲,云风右手握向前方,九长老四周的灵气顿时如同坍缩一般。
九长老眼中的血芒褪去,呆呆地望了望四周,他依稀还能记得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是更加的不知所措。
正当他茫然四顾之时,空中一副卷轴飞至,卷轴展开,赫然是“空”“速”二字。灵光一闪,大长老凭空出现在小院的虚空中。
当黑气漫卷之时,大长老也是惊慌失措,只能想到用卷轴代步飞至,这样既没人察觉,也不算是有违祖传的家训。虽然人刚刚才到,但是神识却已经关注了一小会,发生了什么他也能猜到大半。
墨陵看着大长老,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而大长老也并没有去询问他什么,毕竟目前首要的是什么,他心里也很清楚。
大长老将墨承天夫妇与墨陵挪移到远处,盯着空中的魔子,也是说不出的凝重。他以墨龟法相以及符篆护体,缓缓地靠近云风。
四目对视,大长老只觉得天翻地覆,一片混沌。
脚下不再是广袤的大地,而是黑色的焦土,血河流淌,万千仙魔浮尸。云雷似吼,风雨如啸,灰白色的天穹之上,漫天星辰纷纷坠落。
在那弥漫乾坤的灰雾之中,依稀能够看到有修士在战斗。有仙修驭使仙气剑影翻飞,也有魔修舞动魔兵横击灰雾。
大长老茫然地望着这片天地,颤栗不止。战场上任何一个修者都不逊于他,什么时候这片天地出现了如此多的绝世强者?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单是他为何在这里都很是诡异,幸而不知为何,似乎没有人能看到他。
突然,他身边有一队人飞掠而过,看样子像是一群朝气勃发的青年男女,其中有仙有魔,在战场中显得无比耀眼。
领头的青年有些不同寻常,他左手持枪,仙气幻化成羽翼,而右臂却缭绕着通天魔气。在他飞掠而过的那一瞬,大长老身躯猛地一震。
“白发白眉,黑瞳血眸!血......黑......我想起来了!”在他醒悟的那一刻,朦胧的雾气迅速褪去,大长老再次回到了这黑穹之下。
耳边的喊杀声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墨陵的呼喊声:“大长老莫要看那只眼睛,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大长老缓了缓,似乎尚未回过神来,即便是墨陵也并未能察觉到大长老的神游。
“那片战场,那个青年,莫非,我看到了未来?”大长老眉头紧锁,但是事态却由不得他慢慢思考。
那个青年的右眼与自己面前的婴孩何其相似,那缭绕的仙魔二气更是显得奇异无比。至少以他的见识也是闻所未闻,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思议,无法想象。
“先不管那么多了,无论是祸是福,之后再说吧。”大长老袖袍一辉,水墨山河图于空展开,顿时无边伟力笼罩了整个小院。
大长老手结法印,整片水墨世界的灵气都在朝着云风挤压。
山河图卷缓缓缩小,直到只能包裹住云风一人,方能成功隔断云风与天地间的灵气。
没有了灵气的支撑,云风的右手渐渐垂下,眼睛也缓缓闭上,似乎用尽了所有力量一般,终于沉沉睡去。
而整片天空的黑云与血色也逐渐褪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是街头巷尾的修士们震惊,恐惧的表情迟迟没有褪去。
淡月笼纱,如诗如画。
然而今夜过后,可能大多数修士再也不敢轻视这幅美景。
那轮皎月,没有人会遗忘,她轻纱之下的狰狞与可怖。
......
小院内,大长老怀抱着婴孩,在他的治疗下,墨承天夫妇与墨海也渐渐醒转。
“大长老,墨海未能尽好本职,万分抱歉。”墨海半跪在地,尽管意识尚未完全清明,但是也认出了大长老。
“无妨,今夜之事,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大长老信手一挥,墨海身前忽然出现许多符篆。“你持我符篆,将所有见证孩子出生的下人幻惑,事情办完再回来一趟。”
“是!”墨海应声而退。
“大长老,孩子......可否还给我们。”墨承天受伤委实不轻,颤声说道。
大长老眉头微皱,正准备要说什么,突然神色肃然了起来。
只见虚空中霎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随着裂缝的扩大,一个青年男子从虚空中缓步走出。
“墨仲见过白眉老祖。”大长老也是慌了神,这一向在内城云天宫闭关的老祖居然亲自降临,那也确实没有他说话的份了。
“免礼。这个孩子,莫非,就是灾祸的源头?”那白眉青年细细打量了一番,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老祖,孩子是因为出生时机不巧,恰逢灾劫,绝非祸源!”墨承天双膝跪地,嘴角溢着血辩解道。
但是那白眉青年似乎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张开了孩子的右眼。
只一瞬,白眉青年脸色瞬间变化,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水,随即竟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易无漏,你自损残寿算尽天机,却不曾想错在你自己!哈哈哈哈哈!”
白眉老祖状若癫狂,在大长老墨仲眉心轻轻一点:“按我说的做。”随即大笑扬长而去。
大长老愣了愣,对老祖的举动和安排感到十分诧异,不过也只能照办。
“大长老,老.....老祖怎么说。”墨承天双拳紧握,咬牙问道。
而大长老神色一片平和,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也在思索。
“大长老......”
墨承天话未说完,大长老缓缓转身,手一挥,将他的话头挡住,旋即背负双手,淡然开口。
“一年后,我会亲自将这孩子送往封禁之地。总管墨海之子墨轩,改名墨云轩,从此是你们的孩子。”
而就在这时,墨海恰好赶到,心里猛地一颤。
“大长老,轩儿......”
“即便只是宣称,在人前你也得称呼他少爷,这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毕竟我也得让他的潜力,符合墨承天之子这一身份。”
“是......是,墨海遵命。”
纵使墨海心里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也无计可施。而且大长老说的也有些道理,哪有不盼望孩子好的父母呢。况且孩子他娘正是玉梦瑶的贴身侍女,也好照顾自己的孩子。
随后大长老从自己的手环中取出一部古书丢给了玉梦瑶,“这是瑶家的《千古一梦》,有什么要对孩子说的,就以梦相诉吧,孩子的未来也无需你们操心,来日方长,终有再见之日。”
而那沉沉睡去的婴孩却浑然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被安排的未来。
......
此时此刻,在与这片世界相距无穷远的地方,有一片诡秘的白雾在万界中浮动,宛如虚无一般,无形无踪。
倘若从外观察,定然无法发现,白雾内竟然有着一方洞天,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像是一座小小的府邸。
府邸旁有广袤原野,亦有瀚海无垠;有森然林木,亦有幽谷石山......可怪就怪在,即便这一方天地似乎囊括了所有世界的奇景,但是站在其中却一目尽望,一览无余。
而其中有间极不起眼的小屋内,一位白衣青年正坐在榻上凝神静修,感觉像是与天地融为一体,却又似乎从来不存在一般。
指尖微颤,白衣青年忽然心生感应,眸子缓缓睁开,整片世界仿佛都要为他沉浮。
那双冰冷孤傲的眸子宛若浩渺的夜空,眸光闪烁间,诸天星辰如同纷洒的流火。无尽的尘埃之中,那目光跨越了无数世界,洞穿了无数光影,掠过血月,透过黑云,直到定格在那熟睡中的婴孩。
“道源魔体,空无劫命......有点意思。”青年喃喃自语,神情孤冷而又神秘。
而附近草原上,另一个青年正含着仙草躺在小土坡上闭目养神。
忽然,他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口中的仙草霎时被咬成两段,金发飞扬,竖瞳猛睁,激动道:“我的天!老大居然醒了!难不成终于可以离开这破地方了!”
他小腿微微发力,只听得“轰”的一声摇撼天地的巨响,所经之地皆化焦土。只一瞬,他便来到了小屋旁,然后......被小屋的禁制撞得鼻青脸肿,瘫倒在地。
他艰难的爬起,仿佛没感到疼痛一般兴奋的大吼:“老大威武!带上小弟肥家吧!”
而此时,小屋的房门也应声而开,白袍青年缓步走出,淡然道:“你今日又发的什么疯?”
“诶?难道不是老大你解开了寂墟之谜吗?”
“并未。”
“那......那是有什么突破?”
“并未。”
“有......有什么发现?”
“并未。”
“也不能说没有,我神观始界时发现了一个孩子,身兼道源魔体与空无劫命。”
“切......没意思。”金发竖瞳青年的面容已恢复如初,此时他耷拉着脑袋,白跑一趟,很是懊丧。
“我打算收徒。”白袍青年淡淡自语道。
空气仿佛凝滞一般,金发竖瞳青年缓缓抬头,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白袍,“咕嘟”咽了口口水道:“我,我没听错?”
“没有。”
“老大,你......你认真的?”
“我何时像你一样?”
金发青年机械般地转过身去,痴痴地望着这片虚无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可了不得!”
这话里好像有着无穷含义,有着羡慕嫉妒和辛酸,也有着感慨讶异与调侃。
白衣青年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便径自走回了屋中。
想要离开寂墟,以他目前的能力只能选择轮回,既然如此,自然要早做些准备。
“自我失踪已经不知多少个纪元,你们想必博弈得很是开心。可惜,我是九霄,即便受困虚无,这棋局,也不可能少了我的一份......”<!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