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了一段路程,终于是贴近了山脚。
天地无色,唯有一片积雪皑皑倾覆人间,肃杀凛然。许颖逸等人发现,这越是靠近山脚,这空气就愈加冷冻,很是奇怪。
波摇珠树千寻拔,山凿金陵万仞空。
这三才阁的山头雾隐于世,但山体峭拔严峻,浮云遮望眼,稍有不慎就会于九渊而坠,故非寻常者所能登而视之。
四周寂寥无人,唯一的声响便是脚踩在厚实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声。
秦乐语缩了缩头,明显露出胆怯之色,结果辰离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教训道:“都说行百步者半九十,你这还没开始就要放弃,怕不是个孬种?”
秦乐语甩掉他的手,挺了挺胸口,反驳道:“老子就是身子冷而已,怕个鸡毛啊!”
“行了,你们把行囊都紧一下,这平地都这么滑,爬了山路还了得?估计这次翻山可能是摔过去的。”许颖逸不耐烦道。
辰离深吸一口气道:“如此良辰美景,真想吟诗一首啊!”
“那就吟呗!”秦乐语说道。
辰离扯了扯衣袍,一脸庄重之色,郑重道:“啊,白茫茫一片!”
三人暗笑,这什么鬼?
“噢,茫茫一片白!”
辰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接着又说道:“额,一片白茫茫!”
最终叹了一口气,“得,白茫茫一片!”
众人捧腹大笑。
就在这时,四人背后的大树下,一道身影于漫天雪花中渐渐浮现,一袭青衫,正是“走了”的何先生。
何先生右手负后,左手轻抬,食指接过一片雪花在指尖打旋旋,微微轻弹,朝前方射去,竟发出破风声响。
许颖逸还在思考从哪个方向登山,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大力打在自己后背上,透过棉袄,透过了千金甲,打在穴位上。
通灵之感侵袭全身,但身体却不可控制地射向一旁的树上。
“砰!”满树的积雪簌簌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悉数降在众人的脖颈里,秦乐语翻了个白眼打了冷颤,大喊道:“我滴亲娘嘞!”
席禧从雪地中站起来,拍了拍身子上的积雪,弯腰把秦乐语拉起来。
辰离则躺在雪地上翻了个身子,面朝上,喃喃道:“许兄你玩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许颖逸站起身,一脸懵逼地看着众人,轻声道:“这咋地啦?刚才是不是有人踹了我一脚,还用力这么大,直接把我跺树上了,差点就嗝屁了呢...”
这时鼠笑笑突然从他的怀中钻了出来,唧唧两声,趴在地上兴奋地转圈圈,然后身体开始变大,变成了家猫的大小。
鼠笑笑的事辰离早就告诉秦乐语和席禧二人了,所以也就没太大的惊吓。
可是许颖逸却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抱住鼠笑笑问道:“你修为回复了?”
鼠笑笑用力点头。
许颖逸放下它,然后捏拳下蹲一拳头夯在雪地上,“哗!”周围雪层崩碎,飞了两丈高。
辰离恨得牙痒痒,伸手从后脖子掏出一堆雪扔在地上,面无表情道:“许兄,是不是有病,要玩死我直接说,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经受不住可能一
下子就过去了呢...”
秦乐语也很无语,图啥?我自认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何生活要扼制住我的喉咙?
这话纯属放屁。
许颖逸抖擞了一下身上的雪花,全然不在乎他们所说,豪气冲天道:“这次雪山行,我许颖逸保了!”倒有一副忠肝义胆,正气凛然的模样。
辰离算是看明白了,这功力约莫着是恢复了,瞧把他能耐的...
“走吧!”许颖逸一挥手,四人陆陆续续地走进山涧,不过他似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树干处,正是何先生待的地方。
迎来许颖逸的目光,何先生眼神微微一凝,不知他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一道雾气绕体,身体浮现出现在何先生身边,正是当日陪他饮酒的白衣卿相,同样看向进入山涧的四人,微微笑道:“看来是没选错人。”
何先生摇了摇头,说道:“那肯定也不止是我一人选定的。”
白衣卿相笑容玩味,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一切都超乎寻常,但又在情理之中。”
“你是说,‘超乎寻常’是本性,而‘情理之中’是有人在刻意压制他的本性?”
何先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白衣卿相看着他的身影,突然弯身捏了一个雪球砸向他,不巧刚好砸在他的白玉簪子上。
何先生瞬间转过身来,拍掉发上雪花,恼羞成怒道:“你闲的?”
可没想到白衣卿相如同儿童般瞪着无辜的眼睛点了点头,“是的呢!”然后伸手揉住脸颊朝他做了个鬼脸,接着说道:“好嗨呦!”身影立刻消失不见。
独留何先生一人杵在冰天雪地里久久无语,知道他无耻,可没想到这家伙会无耻的如此程度。
何先生拍了拍青衫,手中凭空多了一把折扇,就这么轻轻一摇,顿时铺天盖地的雨雪全部朝准了一个方向刮去。
月漾书斋,一道声音从中骤然响起,“我他妈错了!”但遮天雨雪不改来势,直接把书斋给埋了。
山涧两岸高耸,溪流冰封,凝固不冻。雾气弥漫,晦人心神。
许颖逸是唯一一次去到过宗门的人,虽说只是大门口,极力回想当日乘风扶摇而上的景象,凭借“点睛眼”勉强能将此山地势看个大概。
许颖逸对三人说道:“大家也都知道,这山叫‘雾封仙’,就是说在这大雾中就算是仙人也难以脱逃,这三才阁...”故作神秘道:“有点东西!”
众人不屑,这都是村子里耳熟能详的故事,还指望他能说出点什么实际的东西呢。
“但这‘雾封仙’,共有两座主峰,一座大峰和一座小峰,大峰和小峰之间又有一条巨谷,这宗门所在地,就是在这大峰上。”
席禧摸了摸脑袋,“那就是说我们须翻过这座小峰,穿过一条山谷,再攀一座大峰就可以了?”
许颖逸打了个响指,“没错!”
众人向四周看去,地上都是些藤条,如果不慎打滑的话,这藤条就有可能救人一命。
四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雪山中,因为地面光滑,加之雾气障目,行走极为艰难。
辰离
突然脚下一滑,脸面直接砸在地上,幸好许颖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秦乐语和席禧帮助搀扶起来。
辰离吐出口中进入的雪泥,说道:“差点一失足则成千古恨啊!”
许颖逸皱眉道:“都说了让你小心点,就是不听。”
辰离悻悻道:“我也想小心,但防不胜防,不知何处该小心,何处不该小心。如果时时保持专注的精神,爬完这座山那不得累死?”
秦乐语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笑道:“那总好比过摔死,对吧?”
辰离紧了紧行囊,继续行路。
不知道走了多远,高度精神专注下,众人都露出疲惫的姿态。
况且现在天色渐晚,在五指看不见的情况下继续赶路那就是找死。
于是许颖逸停下身子,转身对三人说道:“现在天幕昏暗,趁天黑之前找到离我们最近的可休息的地点就地休息一晚,明日再赶,你们意下如何?”
秦乐语两手一摊,“还能咋地,那就休息呗。”
辰离早已疲惫不堪,此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对对对,小心驶得万年船...”
许颖逸倒是无所谓,他在黑暗中照样可以依稀看见东西,再说身体熬过药的,特别能抗,如今提议修整主要还是考虑到辰离他们。
“大家快来看,这里怎么样?”席禧在不远处突然惊喜喊道。
众人过去,是一处石壁,上面的石岩面正好可以挡住飘来的风雪,地面上也较为平整,适合睡上一觉。
“那就在这里吧,先把肚子填饱了,明天才有力气登山。”许颖逸看向众人说道。
大家纷纷将行囊卸下,贴着石壁根下坐了下来,才算真正喘了一口气。
一会儿,辰离突然叫道:“许兄哪去了?你们瞧见没有?”
三人看了下四周,就这么一会儿许颖逸就消失不见了,难不成闹鬼了?
席禧摸不住头脑,郁闷道:“还真是哎,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秦乐语说道:“不会是闲我们累赘,自己一个人跑了吧?”
“你们可真能叨叨...”一个人影从旁边的一棵树后慢慢地探出身来,正是许颖逸抱着一堆柴火从树后出来。
许颖逸将一堆柴扔在脚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我刚才去找了些劈柴来,虽说是大雪封山,很多猛兽冬眠,但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愿意做个乖宝宝,大晚上不睡觉出来耍,所以找些柴来生火,好能防备他们。”
众人恍然,没想到都是同龄人,许颖逸却是如此有先见之明。
许颖逸心中叹了一口气,如果这山上棘手的只有野兽的话,有李一在这里,他都可以躺着过山,现在没有李一,那就得自己出点力了,照顾一下这些年轻后生...
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这山中野兽非彼野兽,万一蹦出一两个像鼠笑笑一样成精的,就算活着,恐怕也得落下点东西。
众人围着中间升起的火苗紧挨着坐下,因为现在还在下大雪,并没有还暖的迹象,也就不会化雪,就没有水把树干浸润,拿手擦一下表面的积雪就可以点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