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水伯 第48章 计划后的阴影
“野神休得逞凶。”城隍齐公到底是文化人,对于竞争的同行也没有破口大骂,甚至呵斥的声音也不够凶狠。
但实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伴随他的到来,神威充斥整个院落的边边角角,草木折腰,百兽降伏,水做的蛟龙,土化的猛虎,不需动手便已消散。
齐公向着杜冷秋点点头,伸手一指逍遥仙,两人竟同时消失。花园的空地上,池塘干枯,鱼儿在丑陋的泥巴中跳动,地面上污水横流,哗啦啦重新流入池塘。
烟云钓叟和两女的束缚已经消失,两个女孩子尴尬的站起来,低垂着头,满是惭愧。适才的战斗,两人帮不上半点忙,害得百草仙婆木偶化身成了一地碎木头。她们也都是练武多年,在苗疆有数的年轻高手,颇为自己的实力自傲,但如今面子被人仍在地上,踩了一万脚,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
倒是烟云钓叟脸皮厚如城墙,若无其事,还向着彩练两女开导,“别想不开。这排祖橹师被排教十万教众祭祀百年,威能莫测,不是咱们这些混江湖的能够匹敌的。”
两女深以为然,这排祖橹师,实在是可怕的对手。
杜冷秋一挥手,好心的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尽快离开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阿阮眼巴巴的看着杜冷秋,扭扭捏捏的道:“可是,我们的紫玉灵蛊还没有要回来呢!”
杜冷秋顿时无语。
“好了,两个丫头,随老婆子离开吧。这里的事儿,咱们不掺和了。”一个轻灵的声音自墙上传来。
阿阮和彩练齐声大叫:“仙婆。”原来是百草仙婆的本体到来。说来也是,木偶化身的遭遇她本人应该有所感知,这会儿赶来也在情理之中。面对近乎无敌的排祖,仍然赶过来,看来她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残忍无情。
杜冷秋瞄了一眼,却觉得这百草仙婆驻颜有术,说是婆婆,但她容颜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多岁,眼眸中充满了故事,长发白如霜雪,更添三分魅力。这对那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说,更有女性的诱惑力。
烟云钓叟立刻低垂目光,干巴巴的拱手道:“见过仙婆。”说着,他还向杜冷秋挤眉弄眼。传说中这百草仙婆性情乖戾,那个男人盯着她看久了,就要挖去那人的眼睛,蛊毒齐上,叫他死的惨不堪言。
杜冷秋笑眯眯的看着三女,道:“仙婆且留步,某有一桩天大的好处送于仙婆。”
阿阮和彩练跳上墙头,那百草仙婆握着两人的手,回首对杜冷秋说道:“适才的援手之德,我们记住了,将来必有回报。至于天大的好处吗?你自己留着吧。”说着,百草仙婆似一朵白云,带人飘然飞走
杜冷秋一愣,随口对烟云钓叟说道:“这话说的好没诚意,连我的名字都没问咧。”
“你叫郑秋,是郑府的独子。下次说人闲话,记得要离远一些。”声音自墙外远处传过来,带着一丝恼意。
招揽失败,杜冷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烟云钓叟低头,没有做声,但他一耸一耸的肩膀早已暴露了一切。杜冷秋没好气的挥手道:“没用的家伙,你去安抚一下这家人,不要过来打扰。”
烟云钓叟一溜烟的离开。
杜冷秋在花园中找了一块石头,坐在上面慢慢等待。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日过中天,已经是下午时分。
和来的时候一样,城隍突兀的出现在半空。
他缓步走下,仿佛空中有着无形的阶梯。这一手可比江湖上流传的所有轻功牛逼百倍。这家伙是在挟斩神之威,给杜冷秋更大的心理压力。
杜冷秋起身,拱手,笑吟吟的道:“恭喜齐公!”这城隍的种种作秀对他似乎没有半点影响,脸上不见半点异色,言语之间丝毫不提之前自己遭遇的危险。
说起来,这城隍让杜冷秋寻找排祖法坛可没安好心。
排祖橹师的神威,绝不是杜冷秋这种江湖中人能够抵挡的。或许,城隍所需要的仅仅是根据搏杀的波动,锁定排祖的位置而已。
城隍也跟一没事人似的,笑咪咪的说道:“这才几日,尊客就找到了排祖法坛,果真了得。这一场大战,排祖这次最少要修养十年,老夫再无后顾之忧。尊客家族的生意也不用担心排教的侵占,正是两全其美。”
“齐公说的是,两全其美。”杜冷秋也是附和一笑。
“尊客可要修养几日,再来对付那两只妖孽?”城隍语调柔和,言语之间十分关心,颇似邻家长辈。
杜冷秋叹息,“这一战让我了解自己的力量实在有限,齐公,若是凭我们武林中人,只怕很难对付那两只妖孽。请看,若非齐公所赠铠甲,我如今已命丧黄泉。齐公啊,我家四代单传,如今我连妻子也没有,我不能让中宿郑家没了香火。”
他再度拱手,“请齐公见谅。”
城隍哑然失笑,“尊客不必如此,我岂能让你枉送性命。”
他稍作停顿,手抚长须,笑道:“那两妖都想着占据水伯府邸,生死搏斗又怕老夫捡了便宜,这才僵持不下。明日老夫立刻前往水伯府邸,开启水府,两妖必然出手。届时我困住一妖,尊客会同老夫的属下阴兵,杀死一妖即可。”
“原来如此,齐公思虑周祥,必然万无一失。”杜冷秋喜笑颜开,接着补充,“齐公可别忘了,在水伯府邸给我郑家先人一个小小位置。”
“约定就是约定,尊客放心。”
杜冷秋再道:“如今我身心俱疲,须得修整一日。两日后,日出时分,我带着招募的江湖人在江边恭候齐公大驾。”
城隍微微一笑,“一言为定。”说着,城隍取出一块琉璃珠大小的玉质蛊虫丢给杜冷秋,道:“这是紫玉灵蛊,我拿来无用,且给你卖几两银子吧。”
………………
距离府城一百八十里,溱水水岸,杨柳如丝,随风而舞。
河岸边,有梳着朝天辫的放牛娃横笛而吹,清亮悦耳。笛声中,水牛在河边悠闲自在的饮水。河边的水草对牛儿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只偶尔啃食一口。
在一处河滩上,两个如山一般雄伟的男子席地而坐,举杯痛饮。
“秦兄,小弟一辈子和水打交道,却连大海也没有见过,说来实在是惭愧。”说话的人穿了一身绿色长袍,脏兮兮油污密布。他并没有梳什么发髻,他披头散发,额头高高隆起,双目精光四射,顾盼自雄,没有半点所谓惭愧的样子。
“张兄身兼龙虎、排教两家之长,更是天下有数的大宗师。论天下英雄,必有张兄一席之地。如今天下平定未久,张兄可有意王侯之封?”这个秦兄身穿蓝衫,一身读书人的打扮,相貌儒雅。但他双目中精光四射,端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犹如磐石,显然也不是普通人。
“王侯算得了什么?此行若成,中土水脉,都将握在我们手中,一言一行,天下震动。即便是以天子之尊,也要看你我的脸色行事。如此,方才不负这天生八尺之躯,不负你我青云之志。”
绿袍从身侧取来一个葫芦大小的核桃壳为两人续满杯子,看着核桃壳空空如也,随手向溱水中一指,一股清澈的激流应指而起,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核桃壳中。
蓝衫秦兄笑道:“张兄这青田壶化清水为美酒,堪称至宝。”
绿袍无所谓的说道:“秦兄喜欢,送你便是。”说着,将青田壶向前一推,接着兴致勃勃、起来,“今日天高云淡,闲来无事,咱们不若学一学魏武汉烈,煮酒论英雄?”
“所谓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遥想六百年前,魏武遗风,令人神往。张兄此举,哈哈,正合我心!”
蓝衫谈兴大发,信口指点江山道:“范阳安氏,坐拥边塞精兵,虎踞七镇,朝廷不能治。可称英雄乎?”
绿袍不以为然,“安氏身为唐室重臣而叛唐,已失天下人望。安庆绪弑父夺位,难安众将之心。这个燕王,时日无多,难称英雄。”
蓝衫举杯一饮而尽,“好!淮南陈氏,举国财富,独占其三,更兼私募扈从,心怀大志,可称英雄乎?”
“嘿嘿,陈节度多谋而寡断,好有一比。”绿袍对此人不屑一顾
“哦,愿闻其详!”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绿袍说的刻薄,但蓝衫人却忍不住一笑,说道:“张兄身在西南,却对淮南陈节度性情了解的一清二楚。若说你无意天下,我却不信。”
绿袍人傲然一笑,“李氏皇族纵容胡人掠夺皇都,此举愚昧不堪,尽失人心。这天下也该换一家来坐了。”
“是了,张兄怀数十万教众,一声令下,西南再非朝廷所有。可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谁叫天地换颜色,西南排教张证一。”
饶是绿袍人早已练得脸皮极厚,也禁不住这般吹捧。他脸色微红,连连摆手,“惭愧!惭愧!如何敢当!倒是秦兄纵横七海,号称君王,威风霸道实在非小弟能及。”
“七海君王的名号不过是兄弟们抬爱。说起来,我不过区区一海盗而已。将来张兄图谋大业,小弟愿附尾骥,学一学鼓刀舞阳,屠狗樊哙。”
七海君王,姓秦,名麒,是横行东海的海盗。劫掠东瀛、高丽、琉球诸国,无人能制。但骨子里的基因让他仍旧向往着陆地,向往着封侯拜将,这才被张证一拉拢。
“朝廷众人,尽是废物扎堆。唯有郭汾阳着实可虑,张兄不可不防啊。”蓝袍人上手很快,开始扮演狗头军师的角色。
绿袍人,也就是排教教主张证一冷冷一笑,“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待我举事之前,必先除此老朽。”
忽然,一只信鸽从东方翩然而来,落在张证一手中,他取来信件一扫而过,淡淡的道:“逍遥仙已死,排祖法坛落在城隍手中。他上当了。秦兄,闲谈结束,咱们也该干正事了。”
“好!我的人已在府城布置完毕,一旦得到信号,立刻发动。张兄,我此举大犯忌讳,水府那里定要一举功成才好。”
“我排教连丢两枚棋子,甚至连排祖法力也牺牲一半,就是为了水伯之位。这一次,神挡杀神,佛阻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