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甚么?!”年轻男子缓步至道牧身前,石刀无阻只取道牧脖子的大动脉。
咯咯咯,女婴以为两个大人是在玩闹,挥动粉嫩手脚,开心笑个不停。快乐的笑声,让石刀于道牧大动脉一毫米处停下。
“瞧瞧,你这绝望的眼睛,比我还复杂。自傲、孤高、愚昧、混沌、迷茫、伪善……”石刀划过道牧大动脉,至鼻翼,又至眉心,只需再用一点力,便捅出一个大窟窿。
“你就跟那愚蠢的太阳一样,虚伪得让人犯呕!”刹那,年轻男子持刀指向天,秽云立马洞开一窟窿。
一轮艳阳将其填满,久违的光,照耀这座城市。
然,温度却诡异的下降到极点。咔咔咔,冰霜正在凝结,覆盖这个污秽的世界。呼呼呼,冷风吹来,迎着太阳下起鹅毛大雪,很快覆盖这个肮脏的世界。
白,纯洁的白,没有一点污秽。仅露出的屋檐,更能衬托世界的洁净。
“这个世界,真的纯净吗?”年轻男子,双手纤嫩得不像男人的手,一手接着鹅毛大雪,一手持石刀于道牧眼眶画弧。“你以为你是正义的,可我从你眼中,只看到你对这个世界的憎恶,甚至从你眼中,看不到任何一丝一毫,你对生命最根本的敬畏……”
刀没划破道牧的皮肤,刺骨的寒痛,要比开伤口还疼。石刀仿佛能割裂到灵魂,道牧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痛得发抖。
道牧欲反驳,无奈不能动弹,憋屈的道牧,双眼熠熠生光。
“你没做过父亲,怎会明白我的心情。”这一刻,道牧感觉年轻男子的手,明显在抖。可年轻男子的眼睛里面,并没有爱,只有恨与厌恶,他凭什么说我憎恶这个世界?
“我找女儿十余年,如今终于见到她。可她依然一副婴孩状,你可明白我现在的感受?”
道牧感觉年轻男子说话这一刻,石刀抖得更厉害。忽觉一阵寒凉,石刀挥落,藤蔓寸断,枯萎零落成尘。
道牧下意识要去接女婴,心动身却无法动,这才想到时空已被冻结,心也松一些些。
“向日葵……”年轻男子忽而灿笑,笑得像个小孩,向女婴张开双臂。“给爹爹抱抱。”
咯咯咯,女婴开怀笑,松开嘴,飞向年轻男子的怀抱。将女婴的头别过一边,年轻男子对道牧淡漠道,“给你们十天时间,滚出饕食国。若你还不自量力,可就莫怪我亲手摁你们入轮回。”话罢,年轻男子转身而去。
道牧闻言,只觉语气似曾相识,却也没多想。眼见年轻男子带女婴离去,道牧心急如焚,也没个办法。
“你要作甚?!”道牧脖子粗红,青筋条条绽绽。
这一刻,丹田牧力涌动如啸,冲破喉咙而出,响彻震天,瓦房皆震。牧光于道牧体面流溢,刹那间,道牧挣脱枷锁,竟可行动了。
说是时那时快,锵,决刀出鞘,道牧拖一串残影,直冲这对父女而去。
“哼!”年轻男子闻声驻步,头也不回,冷哼一声,道牧又以另一个姿势,定在原地。“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以你性子,活至今日,可称得上奇迹。”
年轻男子虽闹,也未将道牧抹杀,见他抱着女婴来到废城广场中心。原地跺下八次脚,大地裂开道道缝,黄光烁烁,首尾呼应,勾勒成阵。
轰隆一声响,天际划过一道闷雷,惨白了整个世界。
轰轰轰,秽气被点燃,一个个身患病疫者,纷纷自燃成炬。焰火炽热,灼烧天地,冰雪反射下,红过鲜血。
阴风悄然徐来,伴随唏嘘灵魂嘶吼,鬼言鬼语。太阳被黑云蒙蔽,世界再次陷入黑暗的统治。
那股刺肺反胃的恶臭没了,唯有一股浓郁的香火味道,宛如走进一处香火溢满的寺庙那般。道牧胆寒肝颤,只因这香火气味,出自人炬,那袅袅白烟。
苍巅黑云中,一座石门,若隐若现。
如刀一般的阴风,正是从那一抹悄然打开的门缝吹来。
“大胆!”声似九幽一闷雷,骇得人胆寒。“冥府之门,岂是尔等可私自推开!”
道牧被声音震得七孔流血,这一刻黑暗侵袭而来,依稀听得年轻男子前语。
“吾点燃人间香火,只为招冥君阴帅来。吾愿以一身功德为祭……”
道牧终究太弱,忍不得听完,便晕死过去。也不知过几久,道牧悠悠醒来,放眼望去,人空光明。
唯剩零零丁丁母子,皆因她们一身无病疫。道牧醒来时,她们亦慌无是处,待着原地或闷哭,或无光,或惊喜,或解脱。
“她们都不能进城主府吗?”道牧反手一刀斩破枷锁,阿萌抖身挣脱。
阿莲闻言,除却同情之余,只得摇头,“普通人,无法踏过界碑一关。”
阿莲尽量说得委婉,道牧却也知道几处城市因为放灾民避难。导致城主府坍塌,大量秽气自瓮中涌出,反倒加重整个饕食国的灾情。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道刺眼的目光自广场闪耀,赫然是冷酷无情的年轻男子。
咔嚓,决刀手中握,道牧蹦极如弦,顷刻到年轻男子面前,身后一串残影。
叮,石刀对决刀,刀尖正对决刀刀刃。年轻男子冷静淡漠,右手轻推,气浪如潮,碾压四面八方,哗咯咯咯,隆起高高土墙。
道牧闷哼一声,整段手骨崩碎成粉,同炮弹一般倒飞,从哪来飞哪去。
嚓,决刀掉落,没入地面,只剩刀柄在外。阿萌阿莲一起将道牧接住,但见阿莲送入一口灵气,道牧痛苦呻吟中,手臂数息间,便恢复如初。
“女婴呢?”道牧有气无力,仅一次照面,便已无招架之力。气浪不仅冲击四周土石,更是将道牧的牧力冲尽。
“此刻,怕是已入轮回。”年轻男子如释重负,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容,“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我得感谢你,无畏的少年郎。”
“她是你女儿,你却亲手杀了她?!”道牧气极面曲,近乎歇斯底里,“世间怎有如此生父?”
“杀?她本就该死,何谓杀她,无稽之谈。”年轻男子哑然,似笑似哭,“人呀,优秀到某种程度,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比如我?”手拍大腿,摇头晃脑,颇为自得。
“好人?”道牧跃下地,一步一步走到决刀前,“好人会杀了这些灾民?已达到个人龌蹉的目的?”一把抓住刀柄,用力一拔,却当场愣一下,拔不出来。
“少年郎,你道行太浅太浅……”年轻男子忽捂嘴,咳嗽几下,道牧眼利见他吐出一口一口秽物,“谁有罪,谁无罪,谁该死,谁该活。一切的一切,因果间的关系,若能说得清,何须参天悟道?
我说我是好人,便是好人。就如你,虽不承认自己是好人,心理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恁般。”
“你真就跟那太阳一般,虚伪得让人犯呕。”年轻男子挥斥石刀,瞪着道牧放开嗓音,“你真有为那些灾民的死,而感到悲恸吗?”
“我……”道牧喉咙已发力,嘴巴大开,欲大声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拿着我这把石刀,十日之内,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年轻男子人已熔化过半,难掩的恶臭充斥整片天地。
“我是好人,现在不杀你。但也容不得你这种虚伪的坏人,一次次玷污我纯洁的世界,望你自省,好自为之。”话落,人化作一团熔岩。不过听他所言,他并没有真正的死去。
道牧呆在原地,半蹲半站,右手紧紧握住刀柄,青经暴起,骨关节泛白,整条手臂都在颤抖,仿佛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仙长……”阿莲慧心了人意,安慰的话到了口中,最终也没脱口。
锵锵锵……
道牧眼睛波澜平息,又恢复如常,决刀被缓缓抽出。一脚踏碎面前秽物,决刀撩起石刀,左手稳稳接住。愣一下神,呢喃自语,“果然……”
没等道牧他们回府,肖菁菁等人已来。
“你们没事就好。”李慧雯见道牧精气神尚可,心中大石放下。
“废城的其他灾民呢?”肖菁菁看道牧脚下同火山熔渣一般的秽物,又看向自觉靠拢过来的虚幸存者。
“被点着了,作一柱柱人间香火……”道牧还未讲完,一旁莫甯大骇,“人间香火,乃供奉地下阴神。怕不是哪位大仙,为召出冥君阴帅?”
说着,莫甯挥舞手中牧杖,牧力幻化作点点光粒,于广场四周环绕。“奇怪,没残留一丝阴气,连香火气息也全无……”莫甯不由注视道牧,眉皱面曲。
道牧将今日经过娓娓道来,一旁阿莲不时出言帮衬。这次继戎反应倒是出奇,没有冷嘲热讽,“他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父亲罢了,舍一身阴德,只为让本不该活于世的女儿入得轮回……”
“可他凭什么以其他人的生命来做交换?”肖菁菁冷言。
“他是灾,促果报轮回,皆有功德数……”道牧挂回决刀,双手把玩石刀,眼睛时而掀起道道涟漪。
“你的意思是,这些无辜的灾民,都该死?!”肖菁菁美眸瞪大鼓眼,身体气得颤抖。
“呵……谁知道呢?”道牧转身拍拍阿萌,一人一精灵一灵兽亦步亦趋,背景显得那般寂寥,“你们将城中幸存者召集,晚些时候,我找你们有事相商。”话说完,身影已在街头模糊。
“小姐姐,带我再登门,拜访废婆。”
“啊?!”